《桃叶渡》沅水之夏

5、第5章

　　“阿嚏”陶梓连续打了几个喷嚏，陶梓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不会要感冒吧？
　　最近陶梓按照陶相讲给陶汝琦的破题方法写文，越写越得手。看着这些被陶相点评不输于那些个进士们的文，陶梓心中自是一阵得意，所以再看自己的文，陶梓觉得这一文一篇，太便宜陶汝琦了，不行，得坐地抬价了。
　　陶梓这天其实早早做好文章了，不过没有拿给陶汝琦看，而是悄悄藏于书桌那些书下，陶梓正琢磨怎么和陶汝琦谈这个价格，早知当初就贵点卖了。
　　陶汝琦正靠在椅子上摇头换脑地看着《春秋》，书他还是每天会读。这三个月过得顺风顺水，虽说也会练练字，但是就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了，这陶顺的字写的好，极像陶汝琦的笔迹，但就比陶汝琦的字看着舒服。陶汝琦自己却是没有仔细看过陶梓模仿的笔迹，他的目标很简单，只要陶相高兴。文章自从陶梓代笔后，陶汝琦是一篇也没有做过，但是他也不傻，每次让陶相点评前，他会细细读一遍陶梓的文章。
　　陶汝琦放下手中的《春秋》，“陶顺。”每天这个时候他一喊陶顺名，陶梓就会将做好的文章交给陶汝琦，陶汝琦等了一会，没有动静，陶汝琦坐直了，声音也大了，“陶顺！”
　　陶梓来到这个时代，还没有花过钱，正纠结这价格，一见陶汝琦有点不耐烦了，小声说，“今天写不出。”
　　陶汝琦一听急了，双手在书桌上一顿乱拨弄，“我早上看你还在这写些什么，怎么叫写不出？”
　　陶梓也不做声，心想真一大草包，你老爸每天这么辛苦教你，你却放着浪费，换作别人，早就磕头烧高香了。
　　陶汝琦翻了一遍，没有发现陶梓夹在《诗经》中的文章，一怒之下，将所有的书扫于地上，指着陶梓，“你给我写，你这个奴才。”
　　陶梓面无表情地将书一一捡起，放好，“少爷，奴才无才。“
　　陶汝琦气的冲到陶梓面前举手就要扇他，突然停下，陶汝琦围着陶梓走了两圈，一双丹凤眼死死盯着陶梓就如饿极了的老虎突然锁定了进攻的目标。陶梓被陶汝琦看的浑身发毛，陶梓心里直犯嘀咕别看这小屁孩不大，但毕竟大户人家长大，这么小这气场就有点让人难招架了，如果再大些，如果再长点本事。。
　　“陶~顺~~”陶汝琦压着声拉长了声音唤着陶梓，变声期那种特有的生硬嘶哑加上刻意的语调 ，碾压着陶梓的耳膜，让陶梓极度不舒服。
　　陶汝琦突然想起大哥说过，有些人眼里只认钱，尤其是那些贱民，所以不必对他们太好，“本少爷还真看不出，你这小子有点心机啊。”
　　陶汝琦看着陶梓，这小子这几个月脸是越发白净了，但这心也越发黑了，呵呵，还是陶章好，等再过一阵了，哄的爹爹再开心些，找个机会让陶章过来，这个狗奴才眼中只有钱。
　　陶梓等着陶汝琦下文，也不着急。陶汝琦掏出钱袋，“里面有一锭银子，但是有一个条件，你写的文得让我爹爹觉得比我哥写的好。”
　　陶梓是知道陶汝琦有个异母哥哥，一听陶汝琦提出这个条件，有点明白为何陶相一开始对于陶汝琦这个嫡子如此失望，有比较就有伤害啊。
　　陶梓心想不知这个哥哥文采如何，如果很厉害，我还不能轻易接下这差事，得找几篇他的文看看，“少爷，您这可有大少爷的文章？”
　　陶汝琦转身回了卧房，不一会儿手里像捧着宝贝丝的捧来一小摞密密写着小楷的纸，陶梓伸手去接，陶汝琦将手又缩回，“陶顺，这可是我的宝贝，你可得仔细些，万不可有所损坏。”
　　陶梓表面相当恭敬，“少爷，小人会极为小心。”
　　陶梓一看见陶汝康的字，心里由衷赞叹，这字写的俊逸，想必人的模样也不差。陶梓再读文，同时回想着陶相说的，陶梓总觉得写文的人似乎很克制，讲的话有根有据，立意都是高大上的，但是好像都是再说别人说过的话，没有自己真正的观点。陶梓转念一想这个时代说错一句就要掉脑袋，这么写文也可以理解了。
　　陶梓这么一比较就有些犯难了，这三月做的文章陶梓多少都会夹带些不出格但是有点“叛逆”的观点，陶相如果很是欣赏陶汝康的文章，为何不指出这些？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走，还是回归“传统”？
　　陶汝琦见陶梓看文的神色越来越严肃了，心里挺得意，哼，不过一个识得几个字的奴才，这下见识什么叫读书人了吧？
　　陶梓看完陶汝康的文章，心中也想出了个主意，既然不知陶相心里真正所想，那就所幸大胆一回以文试探。
　　陶梓在陶汝琦瞪大的眼睛下将那一锭银子拿着，“少爷，小人今天会给您三篇文章。”
　　陶汝琦一听，乐了，这小子有点眼力见，一拍桌子，“好，老爷看了说好，本少爷再赏你。”

　　晚上时间，陶夫人说了陶汝康不日将要到的消息，陶汝琦异常兴奋，这么多日天天对这着一个不爱说话的陶梓，他都快憋疯了，忍不住多问了几句，陶相在一边看了陶汝琦一眼，“琦儿，你大哥来了，你的功课一样不可耽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你大哥。”陶汝琦手里有着陶梓新作的三篇文章，赶紧拿出讨好陶相，“爹爹，孩儿昨日和今日突然有了些灵感，请爹爹指正。”
　　陶相将陶汝琦（陶梓）的进步看在眼里，私底下也和陶夫人夸过陶汝琦的进步之快，还说早知如此，就该早早将琦儿送回来，自己不就是从这走出的么？
　　陶相一一将三篇文章看过，这一次不像往常立即点评，而却是将文章又重新看了一遍，指着一篇文章和陶汝琦说，“琦儿，如果你大哥在的话，我真会怀疑这篇文章是他写的。”
　　陶汝琦一听赶紧解释，“爹爹，今天我将大哥的一些文章找出，仔细读了读，有了些想法，才做的此文。”陶相边听边点头，“你大哥文章布局是挺好，但是琦儿，你要记住，写文一定要有自己的灵魂，这文才是活的，这三篇文章，我倒是以为‘论性相近也，□□也’这篇为佳。”
　　陶汝琦嘴里应者，但是陶相的话在他这里只不过浮云一朵，陶梓却在门外听的清清楚楚，心里更是疑惑了。

　　陶汝琦一晚上都沉浸于得知陶汝康要来这的喜悦中，陶梓很是不解，按照的理解，一般大户人家嫡出和庶出不都是两个阶级么？但是陶梓也没有深入想太多，更多心思都花在了如何写文赚钱上。由于陶梓每天都在很用功的练字，让她再去模仿陶汝琦的字，陶梓觉得很对不起自己，于是借着陶汝琦高兴，陶梓又提条件了，文章没有问题，但是书法陶梓不再帮忙。
　　陶汝琦拽着陶梓的脖领，“你再说一遍”
　　陶梓现在倒是不怕他，肚子没货，仗势欺人的小屁孩，没有了他的爹，他啥都不是，“仿着少爷的字写文，我怕达不到少爷早上提的要求。少爷，您想，我这边思绪一上来，有可能这字就是自己的了。”
　　陶汝琦歪着脑袋想了想，有点道理，“陶顺，你的意思？”
　　陶梓想都没有想，“你模仿我的字。”
　　陶汝琦一听，跳脚了，“你这个狗奴才，你说什么，你要我模仿你的字。”说完，气呼呼地在屋里转了几圈。
　　陶梓不理会陶汝琦，立于一边，心想写字又不给我钱。
　　陶汝琦突然飞快转身跑进了卧室，抱出一个箱子，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玉佩，把玩了一下，“这个玉佩是老夫人生前送于我的，我这次离京并没有带多少银两，用这个先做抵押，到了京城后，再用银两赎回它。”
　　陶梓一听可以去京城，眼睛亮了，可是又一转念，去京城一事还早着昵，还是拿到真金白银是正经事，陶梓看着自己的鞋尖，“少爷，小人不懂这些，只认识钱。”
　　陶汝琦感觉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气恼加沮丧过，气的差点将手中的玉佩摔了出去，转身回卧室，不再搭理陶梓。

　　陶梓第二日果真不再练字，空闲时间全用来琢磨这文如何写，陶汝琦咬着毛笔恨恨看着陶梓，半天也没写出一个字，眼看去陶相那的时间快到了，陶汝琦平息了下自己的怒火，大丈夫能区能伸，咬着牙对着陶梓喊，“陶顺，我写不了你的字。”
　　陶梓抬头看了一眼干净的纸，“我写一个，你写一个。”
　　于是陶梓按照小时候练字时用的田字格，居然用尺和细毫在纸上打出了田字格，在最左边的一列，从上到下依次写了一句：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所有一切，一气呵成。
　　陶汝琦张着嘴惊奇地看着，还有这样写字的？陶梓有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少爷，您可以每种字体都写一遍。”
　　陶汝琦一听，这主意好，于是忘了先前的不快，倒是很认真的写起来。陶梓的这两句诗写的是楷书，完全是自己的梓。陶汝琦自视自己的字比陶梓的字写的好，第一列也用楷书写，俩人的字并列放一起，高下一下子就比出来了，陶汝琦不干了，这不是让他出丑么？将纸揉于一团，就扔与一边，陶梓一见捡起一看，这字和三月前一样，没有长进，陶梓想了想，又重新画了田字格，这一次是模仿陶汝琦的字写的，再次将纸摊于陶汝琦面前，陶汝琦认识自己的字啊，一看立马提笔写了一列，这一次，不仔细看，一位是同一人写的，但是仔细对比，陶梓的字略显细柔，但是字峰清晰，陶汝琦字的骨架有些松散。陶汝琦沉着脸看了一会，“再画一张。”
　　写着写着，陶汝琦突然想起陶梓刚刚说的，他写文用自己的字，一抬头见陶梓正写着昵，有点急了，赶紧跑过去看，一看陶梓果然是用自己的字在写，气的将毛笔摔于陶梓脸上，“你这个狗奴才。”
　　陶梓脸上顿时被画了个长长的黑线，陶梓也恼了，“不写了，你告诉老爷这几个月都是我在写，我也不怕。”
　　陶汝琦傻眼了，他就怕陶相发火，“你这么写，我如何拿给老爷看？”
　　陶梓冷冷说，“还不容易，你再誊抄一遍。”
　　啊？
　　陶汝琦到了晚上都没有想明白，怎么过了一夜，这个世界就变了，以前陶顺写字写文没脾气，现在他不但要练字还要抄文，这个小奴才今天居然还敢给他脸色看，真是反了。

　　陶相今天又是一阵激动，拉着陶汝琦一顿问，这个田字格是如何想出，陶夫人在一边激动的直抹眼泪。陶汝琦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不时看门外的陶梓，陶相见陶汝琦一直不回答，还不时看门外，就让陶梓进来。
　　陶梓一进屋，不卑不亢地给陶相行了礼，陶相心里惊奇老家哪户人家居然养出这么有教养的男儿，一问是村西的施家，实在没有什么印象。陶相又将这个话题转到了这个田字格上，陶梓倒也不谦虚，直接说，“小时候看见父母下田干活，一陇一陇分的很清楚，小人见少爷写字其实也如这田间种麦子一样，间距大小分明，字也好看。”
　　陶相一听站了起来，“好。”来回在屋里走了几步，“陶顺是吧？会读书识字么”
　　陶汝气莫名紧张地看了陶梓一眼，陶梓低着头，“识得几个。”
　　陶相一见陶梓说会，立马让下人取了笔纸，要陶梓写几个字，陶梓提笔略一思索，写下“惜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陶相看着陶梓的字，心中不禁想，想当年这里可以出一个我，难不成还要再出一个？莫不是天意？再次看向陶梓时，眼色中就带有了探究。
　　陶相是个惜才的人，放下陶梓的字，“以后我给琦儿讲解的时候，你也可以进来听。”
　　陶梓一听，立马跪下磕头，“多谢老爷。”

　　陶夫人听说后对穆嬷嬷说，“我看这个陶顺不似陶章，三年满回京，我想带着一起回京，琦儿身边有他还倒放心些，现在琦儿字练的不错，文章也写的很好。”
　　穆嬷嬷心里也不禁对陶顺刮目相看，能被陶相看上的岂是一般人，可见这个陶顺不但有些才学，还懂的忍隐，通过这种方法接近陶相，想到这，附在陶夫人耳边，“如今老爷知道陶顺识字，那个计策要变变了。”
　　陶夫人点点头，“我寻思也是，只要琦儿好起来，其他的事都不是急事。等那位来了，看看他想做什么，咱再商议不迟。”

　　陶汝琦这几天就是觉得自己不舒服，到底哪不舒服他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浑身上下不得劲，尤其看到陶顺的时候，“陶顺，我背不舒服，给我敲敲。”
　　陶梓这篇文章写的相当郁闷，中途被陶汝琦各种原因打断，陶梓现在可以正大光明地听陶相点评她自己做的文章，所以也就不和陶汝琦计较这些了，敲背的时候还想着文章的结构，下手一会轻一会重，弄得陶汝琦更加心烦意乱，一个转身面对陶梓，陶梓没有料到陶汝琦会转身，来不及抽手，一下子就砸在了陶汝琦的胸口，陶汝琦一把抓住了陶梓的手，陶梓心里大叫坏了，立马道歉，“少爷，小人不是有意。。”
　　陶汝琦呵呵两声，“你卖身到陶府，是不是就是想接近我爹？”
　　陶梓心里很无语，本姑娘只想挣了银子离开这里，“不是，家里太穷。”
　　陶汝琦不信，“穷人家会养出像你这样的人？”
　　陶梓用劲抽了抽的手，但是陶汝琦的力气更大，见陶顺居然还敢逆着自己，一使劲将陶顺拽向自己，陶梓身体前倾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扑到了陶汝琦身上，陶汝琦也没有想到陶顺会整个人扑向他，一下子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倒了地上，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了陶顺的腰上。
　　两人在地上相互瞪着眼，陶汝琦涨红了脸，“还不快从爷的身上滚下去。”
　　陶梓一只手还被陶汝琦抓着，只好用另一只手去撑地起身，但是腰上陶汝琦的另一只手却也死死扣着她的腰，陶梓瞪了陶汝琦一眼，“松手。”陶汝琦才后知后觉放开了两只手，陶梓站起后也不去扶陶汝琦，陶汝琦躺在那也不唤他，一双眼只看着房梁，这陶顺不但皮肤白，腰肢也是如此柔软。
　　陶梓却是有些后怕，心想以后跟着这个小祖宗还得打起万般精神，不可再如此了。

　　以后几天陶汝琦和陶梓相处异常和平，陶汝琦不再让陶梓给自己写字，而是自己按照陶梓的方法耐着性子练字，陶梓则于一边仔细琢磨每一篇文章，想着如果施大柱原来户籍就是男的话，岂不是可以去报考？这一个想法冒出来后就再也压不下去了，陶梓琢磨着如何可以更得陶相的青睐去了这奴才的身份，有机会搏一回总比待着这做一辈子奴才强吧。
　　陶汝琦开始誊抄这陶梓文章时，起初也没觉得有啥，抄了几天后，心里不舒服感觉又来了，抄一会就会歪着头看一会陶顺，再看看这文章，怎么也不觉得一个奴才怎么会有这种见地？陶汝琦蔫蔫搁笔，走到陶梓身后，陶梓正全神贯注地写文，全然没有注意陶汝琦已经站在了身后。
　　陶梓坐的笔直，陶汝琦本是去看陶顺写的文，看着看着眼睛就转到了陶顺的耳朵上，这耳朵真小巧，眼睛又转到了陶顺写字的手，这手也挺小的，陶汝琦又歪了下身，看着陶梓的侧面，然后摸摸自己的鼻子，这陶顺仔细看居然比娘亲房里的墨青还好看。

　　“二弟。”门口突然响起清朗低沉的声音。陶汝琦一下子听出是陶汝康，惊喜地转身飞奔过去。
　　陶梓一听，心想不好，迅速将书桌整理，赶紧站于一边。
　　陶汝康比划了一下，“二弟，几个月不见，又长高了不少。”
　　陶汝琦开心地看着陶汝康，“大哥，京城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陶汝康轻轻笑了一声，“怎么几个月还没有静下心，还惦记着这些。”
　　陶汝琦撇了下嘴角，“闷死了。大哥，你来了，太好了，不会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