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叶渡》沅水之夏

3、第3章

　　陶梓默默跟在墨青身后向少爷的院子走去，不时用手安抚着自己的额头，“陶梓，你还真有做奴才的潜质，这头磕的。摸着还有点痛，不会破相吧。”陶梓一路心情复杂，很快就来到陶汝琦的院子。
　　突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直向着陶梓的面门砸来，陶梓赶紧头一偏，那东西将将擦着陶梓的耳朵落在地方，“啪”摔的粉碎，陶梓偷眼望去，“妈呀，应是砚台，这要是给真砸上了，我估计真嫁不出了。不对，我现在是男儿身。”
　　“滚，你们都给我滚。”一个还处于变声期的男声，哑哑的。2个小厮猫着腰从房间里快步跑了出来。
　　墨青站在门外大声说着，“琦少爷，夫人派了小厮陶顺来伺候您。”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陶梓看着墨青的背影，“这就交接完了？”陶梓站在门外纠结着，进还是不进，在心里数着数字“1进2不进，3进4不进。。”
　　突然帘子被挑开，陶梓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眼睛看向挑帘的人，哇，这是男还是女啊？
　　陶汝琦一挑帘就看见陶梓张着嘴呆呆看着自己，再一看装扮，陶汝琦心里冷笑一声，恶狠狠地骂道，“狗奴才，还不快滚。”
　　陶梓一个冷激灵，就说么，长得这么妖，脾气也够妖。
　　陶梓立马弯了个90度的腰，粗着声说，“少爷，陶顺是夫人派来伺候您的。”
　　“滚，我只要陶章。”陶汝琦使劲甩帘又折回了房间。
　　陶梓心想着不会就是伺候这么个主吧，就算有九条命也折腾不起啊。陶梓盯着门帘继续纠结着要不要进去，刚数到10，门帘又被撩起，“狗奴才，我渴了。”
　　陶梓刚要迈步，帘子重重打在了自己身上，陶梓压着火气嘴里默默念着“淡定淡定。”掀开帘子进了陶汝琦的书房。
　　进屋就见杂乱堆放着很多书的桌子，几只毛笔散落在地面，地面上还零星可见几处墨滴。陶梓小心迈着自己的步子，一边转着脑袋在找茶壶和杯子。
　　陶汝琦本是不愿离京，还和老爷夫人怄过气。陶相一怒之下要从族谱中除名陶汝琦，陶汝琦再顽劣也知道从族谱中被除名那自己什么也不是了，于是离京前那段时间也就安分很多。离京当天陶汝琦才知道自己的书童陶章没跟来，老家那边已经另买了小厮，一路上就又开始和陶夫人闹上了。陶夫人这次也是铁了心要治治自己这个宝贝儿子的脾气，一路上也没有给好脸色。陶汝琦一路有气撒不出，到了地方后，可劲折腾这帮新买的小厮。这些小厮哪见过这些事情，早就吓得找地方跺了起来。
　　“狗奴才，。。”
　　“陶顺。”陶梓立马小声堵了陶汝琦的话，虽然陶梓一心要做个高级奴才，不代表她就喜欢被人左一个狗奴才，又一个狗奴才的叫，又不是给狗当奴才。陶梓心想这毛病得治。
　　陶汝琦长这么大除了陶谦还没有人敢如此“理直气壮”地回他的话，一下子倒楞住了。
　　陶梓总算在一堆书里找到了茶壶，一摸，水有点冷了。本想着就这么给他喝了，但是一转念，哎。
　　“少爷，这茶已经冷了，小的去换下温的。”陶梓也不等陶汝琦有什么反应，直接出了房门。

　　陶梓拎着热水再回到书房时，却是不见了陶汝琦，心中疑惑。这个院子不大，只有三间房，一间书房，挨着书房的一间应是卧室，陶梓站在外面，低声喊着，“少爷。”一连几声都没有回应，陶梓轻轻推门进去没有人。陶梓跑去院子角落的一个小房间，这应是小厮的房间，一样空无一人。陶梓有点慌神了，这上岗的第一天，不说没有同事，连上司都不见踪影了。陶梓转身就朝院外跑，在院子门口一个人正要拐进来，陶梓冷不防就这么撞到了这个人身上。
　　陶汝琦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小厮如此没有教养，自己说完就跑了，心中实在有些气恼，也跟着出去了。本想去陶夫人那，都已经走到了院门口，远远看见陶谦正要往外走，立马打消了念头，转头就回来了。陶梓是低头往外跑，陶汝琦则是仰着头，陶梓的身高和陶汝琦的身高差不多，陶梓的额头一下子就撞上了陶汝琦的下巴。
　　陶汝琦这个气啊，刚才那一撞，他差一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陶汝琦一脚就踢了过去，陶梓本能地想躲，但是瞬间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就顺势倒在地上，同时抱住了陶汝琦那条踢出的腿，“少爷，小人不见少爷，心里着急，冲撞了少爷，请少爷责罚。”
　　陶汝琦怎么都抽不出自己的腿，一条腿站着又使不出劲，脸涨的通红，“狗奴才，松手。”
　　陶梓知道自己闯祸了，怎么也得想个办法啊，情急之中，远远看见几个人过来，看着像夫人。陶梓立马放了陶汝琦的腿，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衣袖给陶汝琦的鞋子擦灰，“少爷，奴才是担心您啊。”
　　陶夫人听墨青说好像看见少爷，但是不知为什么没有进来。陶夫人不放心就带着穆嬷嬷一起过来了，远远就见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好像跪着。再走近，那个新小厮正跪着擦陶汝琦的鞋。
　　陶夫人看到这一幕就有些怪自己的儿子不争气，陶谦穷苦出身，虽官至宰相，但是对待下人一贯和气，如果让陶谦看到岂不又要一顿教训。赶紧加快了脚步过来。
　　陶汝琦没想到陶梓的反转这么大，跺了下脚，再想踢陶梓，陶夫人已经走近了，“琦儿，这是？”
　　陶汝琦恨恨收了腿，站于一边，“娘。”
　　陶夫人看了一眼还跪着的陶梓，“起来吧，陶顺。”
　　陶梓哪肯浪费这么一个好机会，一个劲地猛磕头，“夫人，刚才小人撞着了少爷，还望夫人责罚。”
　　陶夫人闻言转头看向陶汝琦，陶汝琦摸着自己的下巴，“娘，孩儿的下巴现在还疼着昵。”
　　陶夫人心疼地看着陶汝琦，用手去抬陶汝琦的下巴，外表倒是看不出什么。陶汝琦撒娇地看着陶夫人，“娘，这些奴才都不如陶章，您让陶章来这呗。”陶夫人一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就冷了下来，不再多说什么，直径进了院子。
　　穆嬷嬷看了一眼陶梓，本想说些什么，一看见夫人的脸色，也赶紧打住跟了进去。

　　陶梓本来还心存希望，一见转瞬间所有人都进了院子，立马泄了气，垂头丧气地跪着。
　　”呦，这不是陶顺么？”身后响起了崔管家的声音，陶梓装作听不见，继续低头。
　　“啧啧，我还以为有多大能耐昵，呵呵。”崔管家围着陶梓转了两圈，离开时，故意踢起一些土，还甩了甩身上的长衫。陶梓的眼睛被土迷了眼睛，难受的很，又不能用手，只能拼命眨眼，不一会儿，就泪流满面了。

　　陶夫人并没有待多久，简单说了两句，就出来了。看见陶梓不但跪着，还哭了。陶夫人上午见陶梓时，就是觉得这个小厮挺秀气的，看着舒服。现在这么一哭倒是有了些孩子气了，陶夫人看着好笑，乡野的孩子估计见识少，这么个小事就吓成这样了。陶夫人给了一个眼神给穆嬷嬷，自己带着墨青先离开了。
　　穆嬷嬷会意，“傻小子，起来吧，夫人不怪你了，你记住，一定要好好伺候少爷。”
　　陶梓一脸严肃点点头，“小人一定伺候好少爷。”

　　陶汝琦百无聊赖地躺在榻上，嘴里叼着根毛笔，刚才陶夫人又叮嘱他了，他很烦。练字，背书，写文章，京城天天如此，来到这鸟不下蛋的乡下，还是如此。如果陶章在这多好，陶章也不知从哪听到那么多的故事，每天都会讲给他听。想到这，陶汝琦想到了陶梓，翻身坐起，“狗奴才，进来。”
　　陶梓进了院子后，就一直站在院子中间，也没有进书房，一听陶汝琦又唤那个什么“狗奴才”，真想冲进去爆揍他一顿，陶梓脑补了许多画面，但是脚下却是一步都没有挪。
　　陶汝琦等了一会，不见人进来，想来怕是还跪着吧，就翻身下了榻，一掀门帘就看见陶梓就站在院子中间，陶汝琦一下子又恼了，“狗奴才，聋啦？本少爷喊你没听见啊？”
　　陶梓心中还气着昵，听阿旺说这家在京城做个很大的官，看着子女教育的，这官也做的不乍样。陶梓依旧站着不动。
　　陶汝琦怒极，回身想找个东西砸陶梓，陶梓开口了，“小人陶顺答应夫人的，一定好好伺候少爷。”
　　陶汝琦身子顿了下，转身怒气冲冲直奔到陶梓面前，“狗奴才陶顺。”
　　陶梓心想这小屁孩还算孺子可教，低眉顺眼地对着陶汝琦，“奴才陶顺伺候少爷。”
　　陶汝琦感觉似乎自己被陶梓下套了，气呼呼地又重新躺回了榻上。陶梓也赶紧跟着陶汝琦进了书房，并没有搭理陶汝琦，而是认真整理起书桌。
　　陶汝琦看着陶梓的背影，想起明天陶相要检查自己的练字，不免有些头大，想着在京城有时是陶章替自己写的，陶章聪明，将自己的字模仿的那么像。
　　陶汝琦斜眼看着陶梓，这么个穷乡僻壤能出几个读书人，娘还说会给自己找个识字的，哼。“哎，你会识字？”
　　陶梓有些意外，忙回身，“少爷，小人陶顺识得几个字。”
　　陶汝琦一听眼睛亮了，忙冲到书桌前，从刚刚陶梓整理的书里随意抽出了一本，“你写几个给我看看。”
　　陶梓接过书，一看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有点不确定，“少爷，您让小人写这个？”
　　陶汝琦挥挥手，”哎，你就挑你会写的呗。”
　　陶梓看看陶汝琦，岂止认识字，本姑娘全文都背的出。
　　陶梓研墨的时候，陶汝琦则是翘着腿坐于一边，拿着本《春秋》胡乱翻着。
　　陶梓拿着毛笔，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的老爸，鼻子有些发酸，也不看字帖，凭着记忆写着：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陶汝琦看似翻书，其实一直在盯着陶梓，他压根就不相信陶梓能写出什么。当他看着陶梓一脸悲怆越写越快时，不禁起身，一看心中一震，再看向陶梓时，陶梓已经搁笔，垂手站于一边，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表情了，陶汝琦真有点怀疑刚才出现在陶梓脸上那种悲怆是自己看错了。陶汝琦再仔细看着这字，这本字帖是临行前大哥送的，这字写的比大哥都好，就是力道好像弱些。
　　陶汝琦又莫名来了气，“你这奴才怎能写得比。。”陶汝琦一想不对，怎能承认自己的字写的不如他？不过，陶汝琦转念又高兴起来，天助我也，没了陶章，但来了个陶。。，陶什么来着？“哎，奴才，你叫什么？”
　　陶梓的心情还在回忆和想念中穿梭，一听陶汝琦这么没有礼貌地问她，也没有多想，大声直接将两字甩给了陶汝琦，“陶顺 。”
　　陶汝琦正高兴着自己的发现，并没有在意陶梓的回答，他背着手走到陶梓面前，用毛笔笔杆敲敲陶梓，“陶顺，你给本少爷听好了，以后好好跟着少爷，少爷不会亏待你。”
　　陶梓则是在心中给陶汝琦竖了个中指。

　　陶汝琦的晚饭是和陶相及陶夫人一起用的。陶汝琦今天折腾了一天，衣服有点褶了，出门前就让陶梓帮他换一身。
　　陶梓拿出一套，陶汝琦看了点点头，然后伸开胳膊就站在那。陶梓当时有些傻了，陶汝琦催着“快些”。陶梓心里鄙视了下自己，又不是没有见过裸男，虽然是在电脑上。
　　但是陶梓是真不知道这衣服是如何解开的。陶汝琦看着陶梓似乎在研究自己的衣服，不免有些气恼又有些好笑，一把推开陶梓，“没见识的奴才。”
　　陶汝琦很快脱了外衣，陶梓本还是别过脸的，眼角余光看到原来陶汝琦里面还有衣服啊，陶梓一下子心情轻松许多，很自然地将要换的衣服递给陶汝琦。
　　陶汝琦下意识伸出手去接衣服，手伸到半途又缩回，狠狠瞪了陶梓一眼，“穿衣。”
　　由于不必面对裸男，陶梓自在许多，展开衣服让陶汝琦穿上后，陶梓站在陶汝琦面前低头系着巾带。陶汝琦本是看着远处，陶梓一低头，露出粉白的脖颈，陶汝琦不觉多看了一眼，又将眼光移到了陶梓面庞。
　　白天陶汝琦和陶梓相处并不愉快，陶汝琦本就是个眼高的人，根本就不会正眼看这些下人，所以也没有多看陶梓一眼。现在一看，陶汝琦有点好奇了，这么个乡野之地居然能养出这么个小白脸，你看那睫毛还是弯的。
　　陶梓帮陶汝琦穿好衣服，退后两步。陶汝琦还在盯着她看，陶梓已经感觉到了，又往侧面退了一步。
　　陶汝琦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清了清嗓子，迈步就往外走，陶梓一见赶紧跟在后面。

　　陶谦吃饭严格遵循祖宗的教诲：食不言。所以一顿饭吃的极其安静。陶汝琦却是极不喜欢，希望赶紧吃完走人。陶谦是个闲不下的人，在京城有繁杂公务，现在突然一下什么事都没有了，自然就盯上了
　　陶汝琦。
　　“琦儿，随我来书房。”陶谦的语气简直就是命令。
　　陶夫人有些担心的看着陶汝琦，这一路陶汝琦可是没有读什么书。
　　陶汝琦放下了筷子，耷拉着头跟着陶相后面，陶梓见状更是大气不敢喘小心跟在陶汝琦身后。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出自哪？”陶相刚进书房就直接考上了。
　　陶汝琦这一路光顾着看风景及缠磨陶夫人想把陶章弄来，平时学的又不扎实，马车一颠簸都给抖露掉了，哪能回答上来。
　　陶梓半天不见陶汝琦回答，都替陶汝琦汗颜，这么简单的题都答不出啊，真一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少年啊
　　陶谦一直背着手背对着陶汝琦，陶梓深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果今天陶汝琦被罚了，她也好不到哪。
　　陶梓瞅着陶谦始终没有转身，一咬牙快步走到陶汝琦身边在他耳边说了两字，又赶紧退回刚才站着的地方。
　　陶汝琦这时额头已经开始渗出细汗，心里想着如果陶相要惩罚自己，如何能让陶夫人快速知道。耳朵突然听到两个字，心中大喜，也顾不得多想，“论语。”
　　陶谦站着半天就等陶汝琦这答案，他对这个儿子已经相当失望了，这么简单的题康儿8岁就会了，如果康儿是琦儿该多好，这个念头的突然闪现让陶相身子一颤，这时陶汝琦说出了答案。
　　陶谦猛地回身，盯着陶汝琦，“可知其意。”
　　陶汝琦不敢看陶谦，结结巴巴连猜戴蒙说了一段，也算陶汝琦运气好，说的不算完美，但大概意思差不多的。
　　陶谦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我对这个儿子要求是高了点，婉玉是对的，我应该再耐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