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叶渡》沅水之夏

2、第2章

　　这天晚上轮到阿旺兴奋的睡不着了，将白天墨竹赏他的几颗花生糖反复拿出数了数，“大柱，那个姐姐不但人长得好看，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心肠又好，你看这花生糖，一下子给我这么多，我得收好了，等到哪天休息出府，我带回去给阿花吃。”
　　陶梓则是枕在胳膊上，又仔细梳理下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对于崔管家她是恨极，那几天就是真真切切想恶死她的节奏。昨天那个嬷嬷对自己应是极满意的，但是做下人的除了忠诚外还得能干。虽然老爷夫人会住3年，但是一般的下人根本没有机会在老爷夫人面前露脸的，所以，陶梓今天冒了很大的风险，既然已经卖身，何不做个高等奴才？
　　阿旺也不管大柱是否在听他说话，一个劲地说，“大柱，这字还真像你说的，真不难认。一就是一横，二就是两横，三是三横，四就是四横，大柱，我觉得我和你在一起，都变聪明了。”
　　陶梓在心里很是嫌弃了下阿旺，四就四横？那些先生都可以回去喝粥了。但是嘴里还是好好夸了下阿旺，“阿旺，你就是没有机会读书。你有机会读书，不会比那些少爷差。”
　　阿旺美滋滋抱着枕头打滚，心里已经在幻想着休息那天回去不但可以让妹妹惊喜，也可以去阿莲那显摆显摆，阿莲不是老瞧不起他大字不识一个么，等那天回去我写给她看，对了，明天让大柱教我写阿莲的名字。
　　阿旺是越想越美。陶梓也做好了自己的计划。现在陶府没有人知道她是女儿身，看样子这大柱就是从小被当男孩养的，什么时候休息出府，陶梓决定去见见这里的爹娘，她得问清楚。想到这，陶梓用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胸，挺平的啊，哎，陶梓心里叹了口气。

　　一连多天，陶梓忍着严重睡眠不足半夜就起身候在穆嬷嬷的屋外。原本墨竹姑娘做的提水浇花等活，陶梓都偷偷给做了。穆嬷嬷看在眼里，私底下拿墨竹打趣，“你在京城，那帮小子就抢着帮你做事，我还以为到这了，你要吃些苦，看来是我想错了。”
　　墨竹听了，板着脸，“嬷嬷，不过都是些好色的。”
　　穆嬷嬷心里则不这么认为，这大柱事情做了，也不说。这眼睛也从来不东张西望。夫人以前常说，字如其人，看着大柱的字，清秀俊逸，就是出身不好。
　　穆嬷嬷这里并没有多少的事情，不过是检查下房屋修缮情况及家具是否配套齐全，来之前老爷特意发话，不可铺张浪费，一切低调，皇上一直致力于勤俭治国，如今又是丁忧回乡更要注意。
　　穆嬷嬷将陶梓留在身边，是要磨磨陶梓的性子，她是看着小少爷长大的，老爷夫人老年得子未免有些娇惯这个孩子，留在小少爷身边的小厮做不了多久就被小少爷赶了，所以夫人很是担心崔管家是否可以买到合适的小厮。
　　这几天观察下来，穆嬷嬷不得不赞陶梓，京城府中的家生子也不过就这样了，就不知道小少爷来了以后会如何。
　　陶梓是一直知道穆嬷嬷会暗中看着自己，哪怕站着都会睡着的陶梓也会一只耳朵竖着留意身边的动静。

　　穆嬷嬷掐着日子，估摸这几天老爷夫人就会到了，夫人喜欢吃藕粉，每年崔管家收了藕都会研磨成粉送到京城。京城极难吃到新鲜的藕，穆嬷嬷想着夫人的爱好，就让崔管家带几个人去池塘挖些藕上来。穆嬷嬷有意让陶梓多学些，就让陶梓也跟着去。
　　陶梓跟在崔管家后面，几个下人进了池塘去摸莲藕，崔管家则是站在一棵大树下盯着。陶梓自觉身份有别，就站在池塘边。春末夏初的天气最是折磨人，尤其午后，丝丝倦意一点一点蚕食你的意志，只要一闭眼就觉着这两眼皮立即胶着在一起再也不想分开。陶梓一连几天早起，更是觉得痛苦，只能强睁眼，丝毫不敢让眼睛闭上。
　　崔管家远远瞅着陶梓的背影，每多看一眼，心里的怨恨就多一份。他不是不知道这几天陶梓的所作所为。呵呵，以为攀着高枝了？还是太嫩了，穆嬷嬷不过夫人身边一个老人，我那表妹才是老爷身边第一红人，和我斗，走着瞧。
　　陶梓生怕自己睡过去，不时和那些摸藕的人讲着话，陶梓是新进府的，随即又跟了穆嬷嬷，府里的很多下人不认识陶梓，看着陶梓白白净净，还以为是京城来的，一问居然是同村施家的，大家一下子就拉近了关系。
　　“大柱啊，我早就听说老施家的老大长的好，一看还真没有想到你就是他，看来你是随了你娘了，你的几个妹妹长的还不如你水灵。”
　　“大张，你咋能用水灵形容一个男娃，女娃随父，只能怪老施自己长的丑。”
　　“老施也不知哪修来的福气，先是娶了个天仙般的老婆，女儿儿子都齐全，大儿子模样又好还能干。”
　　陶梓在一边听着，我爹很丑，我娘很美？呵呵，陶梓摸摸自己的鼻子，女娃随父？陶梓的手停在鼻尖不动了。

　　崔管家指挥着下人将莲藕洗净污泥，切成薄片，然后放在石臼里，捣成藕泥。陶梓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全然没有觉得崔管家看她的眼光就像要生吞了她。那个被称作大张的人看着陶梓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干活，不由打趣，“没见识过吧，我看你小子都馋了。”
　　陶梓一听大张这么说，呵呵两声，心里一个警觉，回头看了一眼崔管家，崔管家正斜着眼瞥她，陶梓忙站的更直了，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可功亏一篑。回头看来要先和穆嬷嬷认个错，可不能让这个胖子先告了我的状。

　　陶谦携夫人和儿子如期来到了老家乡下的院子，穆嬷嬷为首，领着一帮下人站在大门外候着，穆嬷嬷心里牢记着老爷关照的一定要低调，崔管家提议在村口迎接老爷夫人被穆嬷嬷一口否决。
　　“老爷，夫人，一路辛苦了。”穆嬷嬷上前扶着夫人下了马车。陶夫人扫了一眼穆嬷嬷身后的下人，一言没发，跟在陶谦后面进了大门。

　　“夫人，您多日舟车劳顿，今天老奴让厨房准备的都是清淡解乏的小菜。”穆嬷嬷亲自帮夫人更衣。
　　“琦儿院子的人，你可都有看过？”夫人一脸疲惫。
　　“都有看过，有个老奴认为是极好的，夫人明天可以见见。夫人，您不必过忧，一个妾生的怎么能和琦少爷比。”穆嬷嬷拿了一件家居服给夫人换上。
　　夫人冷笑两声，“你在府上这么多年，又不是不知道。老爷是极宠这位，爱屋及乌，连带那人的儿子，如今老爷居然想要替那人的儿子求娶邹大人的小女儿。”
　　穆嬷嬷忙打开门看看四周，又小心关上，小声问，“夫人，此事可真，我听说邹大人的小女儿可是邹大人的掌上明珠啊，邹大人会同意自己嫡女嫁个庶子？”
　　夫人脸上一阵得意，“人算不如天算，丁忧三年，谁家敢办喜事？邹大人会等三年，哼。明早带那小厮见我。”
　　“是。夫人，您就放心。”穆嬷嬷还是非常相信自己的眼光。

　　陶梓白天只是远远看了老爷和夫人一眼，至于以后说将要伺候的那位少爷压根就没看到，陶梓未免有点丧气，穆嬷嬷赏识自己没错，但是最后还不得老爷和夫人说了算。陶梓蔫蔫地用水冲洗着自己，像其他小厮一样，提一桶水，在一堵半人高墙后匆匆完成洗澡这项危险任务。陶梓这几天都是等天黑透了才去洗澡，阿旺都笑过她好几回了，又不是大姑娘，还怕别人看什么。陶梓听后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本姑娘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姑娘。陶梓突然发现地上多了一条黑黑的影子，陶梓本能护住胸部，猛地拎起半桶水朝黑影那个方向泼去，就听见一声哑哑的“妈呀”随即那个黑影不见了，陶梓也吓的半死，哆嗦着穿上衣，白布也来不及裹了，疯一样奔回房间。
　　“洗好了，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阿旺本来还想再笑话一下，一看陶梓惊魂未定的样子，话到了舌头拐了弯。
　　陶梓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突然看到阿旺奇怪的看着她手中的白布，赶紧混乱塞进怀里，“没事，快睡吧，老爷夫人来了，咱得更加小心做事。”
　　陶梓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又担心第二天起晚，结果一晚上睡得极不踏实，阿旺发出的一个嘟囔声就将她惊醒了。陶梓摸摸怀里的白布，想着阿旺也睡的沉，就背对着阿旺脱了短褂，仔细将白布缠于胸前。
　　陶梓心想反正也睡不着了，索性起床算了。悄悄出了房间，来到刚才洗澡的地方，自己从半人高的墙往里看，大片阴影遮着，也看不到什么，陶梓安慰着自己，但是心情还是极其糟糕。
　　陶梓知道府中不能乱走，就坐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下，闭着眼睛，靠着树，心里悲叹自己。
　　一阵踢踏声传来，“妈的，那小子也忒坏了，不就偷看下他洗个澡，居然泼了老子一身水。一身细皮嫩肉还真是看着舒服，不知摸上去是什么感觉。妈的，刚才还尿急，怎么现在放不出来了。呸。”一阵踢踏声远去。
　　陶梓这里听着汗毛一根根地竖着，大气也不敢喘，陶梓听出了是徐达的声音。

　　陶梓用冷水拍自己脸蛋很久才将自己从震惊和惊恐中拉回来，晚上发生的这一切更是坚定了陶梓要抱紧少爷大腿的决心。
　　陶梓挺胸阔步来到穆嬷嬷厢房门口，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下一秒就要上战场为国捐躯。墨竹一推门就看见陶梓一脸决绝和严肃的表情不禁乐了，“大柱，今天不过是见夫人，怎么感觉你好像要去刑场一般，进来吧。”
　　穆嬷嬷满意地看着陶梓，整洁的穿着，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指甲也很干净，“夫人今天要见你，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吧。”穆嬷嬷语气有点漫不经心。
　　陶梓知道这是穆嬷嬷在提醒自己，自己这几天的表现没有白费，陶梓郑重地回答，“大柱不会让穆嬷嬷失望。”
　　穆嬷嬷点点头，这个大柱很是知道分寸。穆嬷嬷自是知道崔管家和京城那位的关系，所以夫人极是怀疑崔管家办的这个差事，不然不会让自己提前这么多天过来。夫人见了大柱想必也会满意的。

　　这次陶谦回乡，带的随从并不多，原来房里的几个丫鬟都留在了京城。陶谦一睁眼，刚想唤人来伺候，随即就想到自己已不在京城了。陶夫人听到声响，立即进来，亲自给陶谦穿衣，“老爷，崔管家买了几个小厮放在琦儿院子里，一会穆嬷嬷会领他们过来，老爷也见见吧。”
　　陶谦一听脸色就有些不好了，“哼，你也该管管琦儿了。你看康儿，对待下人都很平易近人，哪像琦儿，那些下人见了他像见了鬼似的直躲，外面都有风声说我陶谦一个儿子都管不好，如何做这个相爷。那些下人你看着办就好。”
　　陶夫人一见陶谦如此说，心中有气也不能和老爷发，依旧笑着，“今年新上的藕我让厨房做了些小菜，一会老爷尝尝。”

　　陶梓随着穆嬷嬷在外间站了许久后才见一个丫鬟打着帘子对着穆嬷嬷，“嬷嬷，夫人让你进来。”
　　穆嬷嬷赶紧用手顺了下衣襟，含着笑进了里屋，陶梓也赶紧跟上，头始终低着。
　　穆嬷嬷进来后，站在夫人侧面，低声说了许久，夫人始终没有出声，一直听着。良久，陶梓听见一个低柔的声音，“施大柱，你既然已卖身于陶府，就是陶府人了，以后就叫陶顺吧。”
　　陶梓楞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回神，马上跪在地上，并重重磕了一头，“陶顺多谢夫人赐名。”
　　陶夫人微笑着看了一眼穆嬷嬷，“墨青，你将陶顺带到少爷院子里。嬷嬷，你去和崔管家说下，今天陶顺就在琦儿那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