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无恙的我们》北牧令

13、一场火灾

　　转眼间，大三结束了。牟佳坐的火车快到站时候，爸爸打来电话：“佳佳，快到了吧。”
　　牟佳说：“嗯，是的爸。”
　　“我在站台外等你。”
　　牟佳是非常高兴的，不过又想了一下说：“今天不是上班吗？没事的，东西不多，自己能回去的。”
　　“也不麻烦，我已经到车站啦。爸爸很想你。”牟爸爸说完，把刚买的糖炒栗子和蛋糕放到车后座上。
　　牟佳出了站台，就看到爸爸对自己招手。这个中年男人梳着标准的干部头，看的出是那种比较有威严的人，但是看到自己的女儿抑制不住笑容挂在脸上。
　　“把包给我。我看看，怎么又瘦了。”牟爸爸仔细看着牟佳。
　　“哪有，胖了，我得减肥了。”
　　“胖一点好，又不是吃不起饭。上车吧。”
　　上了车，看到后座上的吃的，牟佳并不意外，但是依然很开心。老爸总是知道自己爱吃了什么，每个假期回来都会买一大堆，吃都吃不完的。有一次，闺蜜来家里做客，被满屋水果吓到说：“你家是做水果生意的吗？”牟佳哭笑不得。而且这个厨艺精湛的老爸，只要在家，每天换着样做不同的菜。牟佳都很爱吃，但也想控制体重，每天都好煎熬，回学校总要胖几斤。和大部分人假期差不多，她回家大部分时间窝在家，看看电视，看看英语。有时候和高中同学吃个饭，看个电影，不过也会被问和谁，做什么，几点回来。牟佳也只会和闺蜜们出去而已，这一点牟爸还是很欣慰的。
　　回到家的第二天，牟佳就买了黄油，面包粉，抹茶，牛奶，糖霜。回到家中，在厨房开始给自己制作福利。把面包粉与抹茶混合，放入鸡蛋，并加上牛奶，过两边筛子。
　　回想起自己高中时期，每当觉得压抑的时候，就给自己做一个蛋糕。对于牟佳而言，抹茶蛋糕的意义，并不寻常，潜意识里的支柱，想到它，就会莫名的心安。中午一个人在家，除了自己做好的蛋糕，并没有吃别的，然后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高中的老师说大学轻松了，大学的老师说研究生就自由了，还有哪个是诚实的呢？那么最后工作了，是不是就可以获得快乐了呢？迷惑不解，窗外飞过一群鸽子，人们喜欢天空，飞翔一样的词汇，应该是心里都是渴望自由的吧。晚上爸妈下了班，厨房又开始了忙碌。糖醋排骨红烧肉，一大桌子美味佳肴。
　　牟佳把自己做的抹茶蛋糕里端上了饭桌说：“你们尝尝，我做的是不是比以前还好吃了。”
　　二位也是非常配合的品尝，并做出非常享受的表情。
　　牟爸说：“这才是蛋糕，外面卖的就像机器做的，不好吃。而且不知道加了什么防腐剂，不能吃。”
　　牟妈点头赞同说：“还是佳佳做的好吃，来吃饭吧。”
　　爸妈也是一会给她加快肉，一会夹块菜。牟爸说：“雅思考完了吧。”
　　“考完了。考场距离学校很近，感觉挺好的。虽然听力有点难，还好都会做。”
　　“那假期准备准备材料，回去就可以申请学校了吧。哪天我们再好好聊聊，我还是觉得去伦敦好。先吃饭吧。”
　　牟爸非常在意孩子留学的事，现在也是家里的头等大事。前段时间，他的老同学，约他去三亚旅行，跟他讲，孩子们都上学去了，也就轻松了。两家四个人约上一起，去看看祖国的美丽海南多好。被他拒绝了，他想把钱攒下来，给孩子出国用。即使可能不差一次旅行的钱，在牟佳出国前，他非常小心，不敢乱花钱。
　　“嗯，学校不改了，我想换金融专业申请一下。”牟佳说。
　　“不喜欢国际贸易了吗？”牟爸问道。
　　牟佳也不确定：“嗯，有一点，尝试一下新的东西。”很快，牟佳就吃完了，放下碗筷：“爸，妈，毕业我想开一个做蛋糕的甜品店。”并小心翼翼的等待接受审判。
　　这个话一出口，本来祥和的晚饭气氛犹如安装了一个定时炸弹，顿时紧张了起来。牟妈看着她，一幅不可思议的神情。牟爸则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轻声说道：“你做的很好吃，是不，孩他妈？”爸妈希望她是开玩笑，就此打住。
　　“我说的是真的，我想学烘焙，开蛋糕店。”牟佳又说道。
　　牟爸抿了一下嘴说：“蛋糕店，又是蛋糕。”这时牟妈想插话说：“你听孩子把话说完啊。”牟爸没等牟妈的话音结束，就说：“这一路，从小学到大学，都是重点，现在准备研究生留学了，你说什么，不学了？去做蛋糕。”牟爸瞪着大眼睛，往后靠了一下，牟佳从没见过发这么大火的父亲。
　　“凭什么我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说着，牟佳委屈地起了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转身锁上了门。
　　牟爸还没有说完他想说的：“我告诉你，这个家，不要让我再见到蛋糕，谁不许再提这两个字。”
　　牟妈劝着牟爸：“行啦，你少说两句吧。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至少听她说完啊。”
　　牟佳很难受，一个人躺在床上，这是她第二次表达这个想法。记得第一次，高中时候，被当做小孩子胡闹，根本没被在乎。现在家长在乎了她的想法，但是却是极力的反对，我真的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不理解我。
　　晚上，爸爸来到房间给牟佳道了个歉。希望她明白，爸爸爱他，也没有恶意，永远是你的后盾，只是希望她不要浪费青春。
　　爸爸走了之后，妈妈也来了。牟佳问妈妈，爸爸这次是怎么了，以前虽然严厉，但从不至于发这么大火。妈妈告诉牟佳，牟爸一直爱着我们俩，爱着这个家，最近脾气比较大，是因为一个表舅。表舅本来在北京考上了公务员，而女朋友在这边工作，为了在一起，那么好的工作辞了。来到了这里，开了个店，说是做设计。上个月大楼起火，被烟熏晕过去，在医院抢救，好几天了还没苏醒，怕是凶多吉少。
　　牟佳一家三口第二天来到表舅住的医院。医生说，现在病人脱离生命危险，病情稳定，一切自理正常。但吸入大量有粉尘，需要休养两个月才可以开口说话，还是需要护理人员。现在病人正在休息，先不要进去了。
　　牟爸说：“我们两口子护理，我们轮班来。放心吧，大夫。”
　　牟佳对爸爸的话似乎感到迟疑，透过玻璃窗，看着正在睡觉的表舅，并没有说。
　　离开的时候，牟佳问：“表舅妈呢？”
　　牟爸说：“他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好好的工作，说不干就不干了。知道他重病不起，不还不是带着孩子跟别人跑了。”
　　牟妈开口说：“你别瞎说，现在是联系不上，但你不能就说别人闲话。”
　　牟爸不开心的说：“我瞎说什么了，还能有别的可能吗？”叹了口气，又语重心长的说：“孩子，爸是过来人，知道你昨天的话是什么想法，记住不要为别人去改变自己的路，也不要想着改变别人，做你当下该做的事。”
　　晚上回到家，牟佳久久睡不着，表舅在病房的样子，让她没办法忘记。人是如此的脆弱，一场大火，结束了多少人的性命，暴露出多少不堪一击的人性。
　　已经三个学期，陈旭河开学都会准时的来火车站接牟佳。这次开学牟佳提前了几天去学校，等陈旭河问她哪天到学校的时候，她告诉他：“我已经到学校了。”
　　对于大四的学生，一周剩下零星的几节课。有时候，一学期一个班的同学见不上几面，大家也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有的准备留学，就像牟佳这样的，有的在考研，王光灿、白妍妍和葛思琪等很多人，有的在准备论文，林亚明和孙易东就是这类，也有找实习工作的人，章凯已经联系到了游戏公司，做游戏测试。
　　“牟佳，中午去食品学院门口看烹饪社的厨艺大赛呀。我跟你讲……”陈旭河下了课跟牟佳说。
　　“我没时间。”牟佳停住脚步，但是没有回头。
　　陈旭河继续说道：“林亚明作为元老，这次他们准备了烘焙，有抹茶。”
　　牟佳已经迈开步，并说道：“不去了，谢谢。”看不出牟佳有什么表情。
　　留下陈旭河一个人在路上，半天过去一个动作没有，我做了什么？中午的他一个人来到林亚明的烹饪社。这时已经人声鼎沸。
　　“怎么才来，快，好吃的可要没有了。我给你们留着蛋糕，你猜什么的，对了，抹茶的。”林亚明应该是把他想好的词，说了一半，特别流利，像播音员念稿一样。但是说出来发现不对了，一个人来到，这不是戳人痛处么。果不其然，陈旭河一伸手，就想给他一拳，但看起来也只是吓唬他，并没有真的伸出去，不然，应该是已经命中。
　　“怎么，一个人来不给吃啊？”陈旭河做出一副非常霸道的样子，有些香港古惑仔的神态。
　　这边的林亚明也是非常的配合：“陈哥，有，什么都有，这一片还是你说了算。”
　　白妍妍在备战考研，没时间管他们，但是似乎也发现了他们之间不同以往，发生了为妙的改变。
　　睡觉前白妍妍好奇的凑到牟佳身边问道：“你俩咋回事，你这横不搭理竖不见的。惹你生气了，勾搭别的姑娘了？”
　　牟佳乐了：“没事呀，我只是看英语，申请学校，比较忙，也比较累，没时间搭理他。”
　　“是呀，要不是我们住一个宿舍，怕是我现在也见不到你了。”白妍妍在感慨，叹口气，摇摇头。
　　牟佳解释道：“最近确实有点忙，过一阵应该就好了，把申请的事做完。”
　　白妍妍明白了有个事，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牟佳和陈旭河中间，一定出现了什么，看起来不像第三者，也许是吵架了，为了什么呢？应该是一个要出国，一个出不去吧。自己一个人想来想去，也就睡着了。而牟佳这边已经很多天睡不好了，自从回到学校。每天又有很多事需要做，她现在都快熬出黑眼圈了。为了更好的入睡，每天晚上都吃的很清淡。医生说需要增强运动，她就去操场跑步，累到自己直接躺在跑道上，跑完步去食堂吃晚饭，白粥，咸菜，一个蒜蓉油麦菜。眼泪不由自主的落到的粥碗里，我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痛苦，她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太多的爱好。这个时候，她的泪水只能落在粥碗里，然后喝掉。或许她在做的事，有朋友也分担不了，有爱好也无法分散注意力，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只有坚信忘掉，才能重新迎接新生活。
　　这一天，黄昏时分，陈旭河在宿舍楼门口等了好久，等待牟佳自习回来，手里拿的是抹茶曲奇饼干和两张五月天演唱会的门票。一个人无聊，他就反复看着门票，拿出来，看看，放回兜里，反复反复，门票都快磨坏了。坐在花坛上，看着人来人往，不知道她何时才能回来，又或者已经在楼上而不愿见他罢了。一排火热聊天的女生吸引了他的目光，抬头看了一眼。这是从自习室回来的牟佳也目睹了陈旭河目光跟随女同学的一瞬间。当陈旭河看到牟佳，赶紧站了起来，非常开心的说：“回来啦，给你买了点吃的。我尝了尝，这家的抹茶味非常浓。”
　　牟佳面无表情，没有说话，站在陈旭河对面。
　　“你怎么了，从开学到现在，就一直不理我？还是说我怎么了？你说出来，我改。”陈旭河问道。他想不通到底有什么事，不能两个人好好说，把话说通。
　　牟佳说：“没什么，最近真的非常忙，你没别的事是么？”说完就准备上楼了。
　　陈旭河把曲奇饼干的袋子塞到牟佳手里，并准备从兜里掏出演唱会门票邀请她去看演唱会。
　　牟佳看出来陈旭河的动作，并说道：“好了，我告诉你陈旭河，不要再来找我。”直接把手提袋放到了宿舍楼门口的垃圾箱盖上，上楼去了。并没有看陈旭河手里拿出来的是什么，因为不管是什么，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她不想看，是什么也都很重要，只要看了就会更难过。
　　回到宿舍楼里，一个人躲在走廊的窗边哭泣，她怕宿舍的同学看到，所以只能一个人哭。从来没这样过，连哭泣都需要躲着别人，只为了表演出一个正常的样子，哭红的眼睛却无情的出卖着这个坚强的人。她不想让陈旭河因为自己而改变已选的路，发生类似表舅的事，而自己上了研究生也可以晚一年进入社会。社会复杂，人心险恶，晚接触一天是一天吧。
　　晚上，林亚明陪陈旭河在校北门的明桥酒馆喝酒。这是一间不大的酒馆，实在容不下太多人，索性老板做成了一种蒸汽朋克风格，却天天放着民谣和七八十年代金曲，找了个靠枪的位置坐了下来。
　　“今天我们只喝酒，不聊感情。”陈旭河说，然后啤酒摆桌上，二人对面坐。
　　林亚明说：“牟佳吗？”
　　陈旭河瞪了他一眼，说：“自罚一杯。”
　　林亚明喝了，说：“我喝，但总得说点什么吧。”
　　陈旭河看了一眼昏暗的灯光，无奈的说：“牟佳她，我就不明白。”说完自己端起酒杯喝了。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从酒馆没人喝到满员，又喝到没人。两个人晃晃悠悠回到学校，路过女生宿舍，陈旭河看着牟佳寝室位置所：“她，就住在那，我们只有6层楼的距离，却仿佛隔海相望。你说，她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这么绝情，我怎么了？”
　　林亚明了解陈旭河是难受的。半个学期了，牟佳回避着陈旭河一切的联系，一切可能正面接触的机会。仿佛之前如此亲密的两人，瞬间成了仇人，说道：“志不在此吧，毕竟要出国留学的人。”
　　“不对，在此。”陈旭河坚定的说。
　　“醒醒吧，她出国你能跟着去吗？”林亚明拖着不愿面对现实的陈旭河。
　　陈旭河便不再做声。
　　“我明白你的感受，她既然做出选择，你又何必为难自己。”林亚明也看了一眼楼上亮着灯的女生宿舍。两个人走到宿舍楼下，坐在台阶上，他继续说道：“其实，去年回家时候，就得知瑶瑶就和村长儿子结婚了。”
　　陈旭河忽然不做声，睁大眼睛看着林亚明，林亚明说：“在我们那，结婚宴请三天，还好我在学校，感受不到，也没什么感觉吧。现在，已经有一个胖娃娃了。”
　　“真是奋勇争啊，就连这事你都走在时代的前列。”
　　林亚明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因为在他心里，瑶瑶是个触不可及的人。瑶瑶是他小学同学，初中同学，但是是学校里的校花，他一个穷小子，常常反应慢，成为学校的笑话。他感觉到瑶瑶经常会对他微笑，那个时候，就足以支撑他对瑶瑶的难以忘怀，却和她没有更多交集。他发誓要大学毕业，挣到钱，明媒正娶这个孩子时期的微笑女神。但是时间没有给他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