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无恙的我们》北牧令

12、狮子座和天蝎座

　　第二天一早，二人就来到市郊的游乐场。游乐场是一个制造欢乐和尖叫的地方，每个设施，都能让你心跳加速，你可以顺势敞开嗓门嘶吼。陈旭河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深吸一口气。其实游乐场设计者也是很走心的，门口大都是一些简单的游乐项目，旋转木马，飞翔的小象什么的，刺激的项目是里面会比较多。
　　二人走到旋转木马前，牟佳看着陈旭河说：“这个其实很适合你，我们就玩这个吧。”这个旋转木马上面传来阵阵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还有背景音乐舒克贝塔。
　　陈旭河觉得这是对自己的极大侮辱，并反驳道：“我怕，你是没有正确的看待一个极限运动行家。老鼠的坦克飞机还是你开吧，注意安全，千万别超过10迈。”心里却希望牟佳认输，就玩这个旋转木马好了。
　　“说的也是，那好，我们往里面走走，再看看别的项目吧。”牟佳虽然心里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等着他们，但是却非常想看陈旭河会有怎样的反应。
　　走着走着，映入二人眼帘的是一个大型过山车，陈旭河看到这个，已经有点腿软，并仔细的观察这轨道的走向，并看着现在正在缓缓上升的哪几节小矿车样子的车厢。牟佳也在看车厢，她觉得这个过山车很好玩，也很大，足够吓住陈旭河了吧。于是有了下面的对话。
　　“我们玩这个吧。”陈旭河率先发难，他可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丢人。
　　牟佳说道：“哇，樱桃小丸子主题的过山车，太可爱了。没问题，我喜欢过山车。” 牟佳把视线从过山车上移开，并看着他，看来这个没有把他吓住。但自己也是有点犹豫，或者说有点怕的，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两个逞强的人互相卯着劲，开始排队，说是排队，其实三五分钟就能轮到他们。没多少人在这里排队。注意发现会看得到，大部分人，其实都没在这里停留。
　　“别怕，有我在。”陈旭河强忍着已经开始打颤的上下牙说道。走上车厢，扣好安全带。看着隔壁的牟佳。心里想，等开始了，我不但不用怕，还能给你讲笑话。
　　牟佳心里也是忐忑，但定了定神回复道：“切。看好你自己吧。”
　　大部分过山车，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最开始没有速度，没有坡度，但会缓缓上一个大坡。没玩过的人，见到自己被缓缓送上一个不可控制的高度，并要从这个高度以一个未知的速度冲下去，就已经欲哭无泪了。那是一种知道恐惧在那里等你，而你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的绝望，这是一种不怕过山车的人，永远体会不到的痛。这时的二人，就是在绝望边缘，在走到上坡最顶端时候，牟佳心里想的是，我为什么要带他来这种地方，我要下去，我要回家。然后随着过山车的一个冲刺，一切想法都化作了尖叫。旋转，翻滚，加速，每次都饶昂尖叫的提高一个分贝。陈旭河在上坡的时候，虽然紧张，但是想的似乎是，在下降的时候，我要告诉牟佳，我不怕，我要关心她一下，你没事吧，不要怕，有我在。但度过顶点这个制高点的拐点，心中就像那没有穿过的白色衬衫，真是一尘不染，什么想法也没了，大脑一片空白，他没有喊，是因为喊不出来，他被一个接一个的升降，翻转弄得近乎发狂，狂的无法叫喊，无法呼吸，无法说出话。你没事吧，有我在，这样的话他没说，他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过山车到站了，安全装置自动开启。惊魂未定的两人，缓缓移步到空地，互相搀扶着，都想着自己应该比对方表现的好一些吧。开始互相夸奖，防止自己露馅。
　　“你表现不错呀。这么淡定，好像没吓到你。”牟佳说。
　　“啊，还行，看得出，对于你来说也是小意思。”陈旭河答到，因为他大脑的空白，牟佳的尖叫他是基本没听出来的。
　　“嗯，一般，我觉得这个过山车确实很不错。这次来，要的就是这种大型游乐设施的体验。”牟佳故作精通，摆出一副游乐园是我家的东道主感觉。
　　“没错，很显然我们都是好样的，刺激一次，要不玩点普通的缓解一下。”陈旭河确实没来过游乐场，所以对牟佳所说也不置可否。
　　“对，我们先买个冰淇淋。那个哆啦A梦的甜品车好可爱呀。”
　　两个人手里拿着冰淇淋，有说有笑的往前走，有一点缓过来的样子，走到面前的是摩天轮。这个在电影电视剧里浪漫制造机一般的存在，怎么能错过。
　　“我们坐摩天轮，正好也不影响吃冰淇淋，还能看风景。”牟佳说道。
　　陈旭河正在打量着摩天轮的高度，真的是怕的不行，但牟佳提出来的要求，没有理由拒绝：“好，这个摩天轮我也想坐。早就听说，摩天轮能够摸到天。”
　　“那是风火轮吧。”牟佳觉得陈旭河的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来到等候区，这里每一个座舱都会打开门，下来的人从一面出去，上去的人从另一面进入，看到下来的人都洋溢着幸福，陈旭河也不觉得这会有多难，踏上去，然后回头把后面的牟佳也扶一下。摩天轮是不会停下来的，就像这匆忙的生活。但当摩天轮离开上客区，开始缓缓上升的时候，他们意识到这里面并没有那么简单。座舱开始左右晃动，两个人坐在面对面的位置，和路灯一样高了，和树一样高了，这时候牟佳已经不敢往下看了，看到左右晃动，又在不停上升的座舱，她就难受。而这时陈旭河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明白自己哪里来的魄力跟这个女人上了这贼船。现在好了，想下去都没有路，只能看着牟佳，唯一相对他静止的人，似乎还好一些。
　　“我们坐在一面吧。”牟佳有点怕了，但是语气还是尽量平缓的说。说完就起身要走过来，但是一站起来，座舱就不稳定了，就开始晃动，吓得她真的是又怕又不敢动，一屁股又坐回去了说道：“这边风景好，还是你坐过来吧。”
　　这时候摩天轮基本升到最高点了。陈旭河站了起来，走两步过去，本来是往后的拉力，他不得不用力向前走。忽然过了最高点，变成了向前的推力，一脑袋撞在了座舱上，赶紧坐下，捂着头。
　　牟佳笑了，笑的怕又难受。笑了是因为陈旭河动作却是好笑，怕是他这一撞不要紧，晃得真的更严重了，难受的是怎么还不结束呀。抓住了陈旭河的胳膊，说：“你看，云越来越远了，我们在下降。”
　　“啊，对，我的头告诉我，这一点我比你印象深刻。”说着，做了一个摸头的动作。
　　牟佳把手也放在了陈旭河头上，这时候两个人视线对上了，时间仿佛静止了，陈旭河准备闭上了眼睛。只见牟佳把手变为标准的观音手，然后听见“咣”和“哎呦”，一个过山车脑瓜崩。正当陈旭河正委屈的看着坏笑的牟佳时候，“哈哈哈，快下车，到站了，不然你得再转一圈。”牟佳避开他的视线，看着已经打开的舱门。
　　下了摩天轮，陈旭河发现，原来伸直双腿也能如此痛快：“虽然向往着自由飞翔，但双脚回到地面的感觉真好啊。”
　　“智商又占领高地了呗。”牟佳学着赵本山忽悠人的表情。
　　陈旭河这两个项目坐下来，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如果现在让他选择是上自习还是坐过山车，他一定能毫不犹豫的选择上自习，他说：“过山车也做了，摩天轮也做了，其实游乐园也就那样吧。你说呢？”狮子座的特点，死要面子活受罪体现的淋漓尽致。
　　牟佳没有说话，被前面的声音，准确的说是尖叫声吸引了。抬头看，左前方前方是一个360°大摆锤，人坐在摆锤上，摆锤前后摇晃，而自身是一个圆圈，还有摆锤的自转。彼此给一个台阶下不好？至少现在他们没有这样做。走到摆锤排队的地方，还互相给对方灌输鸡汤。
　　“这个和之前的过山车也差不多，可能还要轻松一些。”牟佳看着陈旭河轻描淡写的说道，其实内心在等他说算了。但显然刚才的过山车是儿童版，只有牟佳自己在尖叫，这个摆锤有十层楼高，上面全部的人，都在随着摆锤尖叫不止。这样的声音你是可以辨认出来的，闭上眼睛，听着声音，你会知道摆锤摆到了哪，那声音犹如海浪，是忽远忽近的。
　　陈旭河知道这东西肯定不简单，但走走到队伍里了，两个人只好被队伍推着向前走。“对，这个是知道它怎么转的，动作比较单一，没有那种未知的恐惧感。”他自己估计都不知道，这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队伍走到尽头了，前面一批人下来了，轮到他们去体验这个“轻松”、“单一”的项目了。工作人员有条不紊的指挥大家一个一个上摆锤。轮到他们俩了，两个人眼神一对，仿佛有千言万语又什么都没说。一瞬间，他们学会一种用眼神交流的语言。
　　“哎，哎哟，我肚子不舒服，可能是拉肚子了。”陈旭河捂着肚子说，牟佳在一旁做出非常担心的神态。
　　工作人员看了看，有点懵，说：“没事吧，这边卫生间在直走右转。如果再回来还要排队。”
　　“哦，好的，谢谢。知道的。我们一会重新排队。”牟佳说着，搀扶陈旭河向卫生间走去。
　　转过这个弯，离开了摆锤游玩区。陈旭河不再弯腰驼背的走路了，牟佳也不搀扶了，两个人看着对方，迸发的默契感让他们笑到岔气，一个蹲在地上，一个坐在凳子上。
　　牟佳看着这个老汉一样蹲在地上的人：“真没出息。肚子疼，没有一个好一点的理由吗？”
　　陈旭河坐在地上说：“没时间想了，这个是我高中经常用的，演的比较熟。”
　　她翻了一个白眼，深呼吸一口气：“你还玩极限运动的呢。你看你这怂样，你以后别说你向往什么飞翔，远方的。”
　　“说的也是。不过你发现了吗？我玩的是滑板，是不飞的，我最高离地一米，和跳高跳远差不多，我是超级恐高的。你呢，怎么会想到来游乐园？”陈旭河把底也交代了。
　　牟佳兴奋的开着他说：“你也恐高呀，我也是。我本来就是要体验一下啊，你带着我找找勇气，看看自己能不能克服。我初中，在学校擦教室玻璃，站在窗台上，给我吓哭了。”
　　“你恐高的话，擦玻璃还是很危险的。我都是打水，擦黑板，扫地这种安全工种。”
　　牟佳说：“一楼啊，大哥。”
　　“哈哈哈哈。你不是勇气榜第一吗？”坐到凳子上来的陈旭河已经笑得看不到眼睛。
　　“对，我就是那个第一的天蝎，怎么了？”牟佳小嘴一撅。
　　盘个二郎腿，样子像个地痞流氓：“没错，这榜单非常准确，而且和长相排行榜通用。”目光对焦在牟佳双眉中间，牟佳的眉毛很长，很浓，但是不粗，带一点弯度显得十分俏皮可爱，然后说：“你是天蝎月的几号。我是八月十三号？不对，空手问生日，太没礼貌了。等我，去买好吃的。”
　　“买什么买，你不饿我可饿了。走吧，吃饭去。”牟佳把脸歪到另一侧，让陈旭河看不到她，并站了起来，也没有回答陈旭河的问题。
　　“走走走，要开始狩猎了，我有猎人的直觉，猎犬的嗅觉，猎鹰的视觉，没有什么食物能从我手下逃走。”陈旭河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并模仿起来拿着枪小心走路的猎人。
　　“行啦，你的猎物在餐厅里，餐盘上等你呢，不会跑的，刀叉都准备好了。你这个猎人，嘴有吧，牙有吧，OK，这就够了。”
　　两人来到餐饮区，游乐园吃饭的地方大都是比较单调的，种类和口味上基本等同一个小型机场，大都是快餐。他们来到肯德基，点了餐坐在桌子上，陈旭河看着餐盘里的那张带有广告的餐纸，忽然说：“好像汉堡没有绿茶味的？”
　　牟佳差点没喷出来，一副教育孩子的表情：“不可能什么都有吧，抹茶鸡丁，抹茶肉丝，你爱吃的面食，可以做抹茶面，抹茶肉夹馍。”
　　陈旭河听完，品了品自己的新奥尔良鸡腿汉堡，淡定的说：“好吧，这个奥尔良味道就挺好了。”
　　牟佳悄悄说：“刚才排队时候我听他们说，摆锤后面还有一个更大的过山车，超级刺激。去不去。”
　　陈旭河装聋作哑，假装听不见：“啊？你说什么，我眼睛聋了，听不见。大概是需要一个吻就能治好。”
　　牟佳在桌子下面踩了他一脚，见他往后一缩，说道：“还行，脚丫子没聋。还能凑合着活。”
　　“诶，你这人，把我这暴脾气就不信了。走，吃完就去，没点金刚钻还不当理发师了我。”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对面的淡定吃汉堡的她。
　　牟佳不紧不慢的，嘴里吃着汉堡，看着陈旭河，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温柔的看着他，脑袋向左轻微摆了一点，眨了一下眼，她想看看，这个假装流氓的人，能憋几秒哦。随着牟佳甩了一下头发，陈旭河噗的泄了气说：“好好好，你赢了。”
　　“哈哈哈，是你后面一天，十四号。土耳其你知道吗？”牟佳突然说出了生日，还问道一个他没想到的问题。
　　“啊？哦，妥妥的记住了。土耳其必须知道，当然最中意的是土耳其烤肉，我小时候就吃了很多土耳其烤肉，味道的，方便面和薯片，一种难以忘怀的味道啊。”一副享受的表情，停顿故意的非常做作。
　　“我说的是热气球哦，土耳其的热气球非常有名。烤肉，烤串，你天天就知道烤。我看买羊肉串最适合你。”牟佳笑了笑，对馋嘴的他报以鄙夷的眼光。
　　“啊？我还以为烤肉是全人类共同的理想。三楼以上，我根本不从窗户往下看。热气球，不认识，不熟，能烤着吃吗？”
　　“这是我挑战自己的想法，第一站游乐园，然后是做热气球，我想知道做完这些，我能不能克服对高空的恐惧。”牟佳手里攥着餐巾纸，一种将要看恐怖片的紧张刺激，又怕又期待。
　　“当然行，你把自己绑在我身上，你就不用怕了。”陈旭河说。
　　“什么意思？”牟佳没听懂。
　　“上了热气球，你把自己绑在我身上，你可以向外看，而我会选择趴在热气球地板上。你就算掉下去，我比你沉，你也不会有危险。”陈旭河仿佛分析数学一样，头头是道。
　　牟佳大概是想让这个没正行的人闭嘴，递给他一个鸡腿说：“来，那你就多吃一点。给安全加一个鸡腿的保障。”
　　“这个靠谱，别说一个，见过欧美电视里的大胃王比赛么？那是我从小的梦想。”陈旭河抓起鸡腿啃了起来。
　　“吃吃吃，真的，你去当个厨子吧，我以后就天天去蹭饭吃。”牟佳说道。
　　“那是林亚明的爱好，我可是一个职业滑板手。以后我要代表国家，参加国际比赛，向奥运健儿一样，为国争光。”做出仰望星空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想说大话，陈旭河的确也很擅长滑板。这次失利显然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是一种历练，只是他的梦想是还不能被大多数人理解。
　　吃完东西，两个人在游乐场闲逛起来。
　　“你真的要把滑板作为事业吗？”牟佳昨天没问出来的话，今天一股脑全说出来了，说完其实有点后悔的，对面的那个人很真诚，现在用这样的语气，怕是他会生气吧，哎，算了，说都说了，看他说什么吧。
　　对于一个来自班级综合测评常年前三的质问，陈旭河说：“事业？什么是事业，每天为了考试而学习是事业，还是应该真诚面对自己，追求心中热爱。”
　　“可能学习就是我最擅长的吧。”牟佳至少这个时候，是不敢去看陈旭河的，她不敢看着他的眼睛说出这些话，就像不敢面对自己经常做的那个梦。
　　陈旭河并没有太大反应，反而充满爱意的说：“生活是多姿多彩的，这也是它的魅力，不是么。其实我还好很多的，园艺，日语，韩语比英语熟练，也酷爱摄影。滑板是自由的，生活同样是自由的，发现和探索未知。我们这么年轻，为什么不去丰富自己呢？比如抹茶甜品，我也想去试试。”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引导牟佳，希望她勇敢面对真实的自己。
　　“你愿意尝试烘焙？”牟佳觉得有一些不可思议，但又觉得大概会是这样的吧。
　　陈旭河接着说：“当然愿意，你呢？”
　　牟佳有一些惊讶，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用了多久观察自己，也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每个人观察了她的人都能说出来。她觉得这个人是用心了，至少关于抹茶甜品店，她是内心中那个从来都不敢想的事。一种忽然爆发出来的勇气，说道：“那我们毕业一起开个甜品店吧，滑板我真的还有点担心。”勇气是有的，但说出来，还是用一种关心别人的语气，被拒绝不会那么尴尬。陈旭河看了看牟佳，她也看着他，四目相对，她想收回刚才的话。这时候，陈旭河突然抱起她，像旋转木马一样转起了圈，陈旭河说：“我来做，你来吃好了。”
　　上面一段，是牟佳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实际上她并没有开口，她怕被拒绝，怕自己没有勇气真的这样做，更怕离开稳定的轨迹后的失败。陈旭河说的没错，她按照既定的轨迹生活着，现在的上学，学习，考试，未来的毕业，工作，结婚，生子，这样的事情她基本没想过为什么，别人这么做了，家长这么要求了，她就像沙漠中的一粒沙子一样，随风而动。关于甜品店的梦，牟佳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有时候是甜醒，也有时候哭醒，但这点心中的小脆弱，她不会讲，这是属于自己的秘密。人最难受的就莫过于次，知道心中所想，现实所迫，无法实现，还要小心隐藏起来，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有不能实现的梦。牟佳定了定神，看了一眼眼神笃定的陈旭河，心里告诉自己，认定你，又怎会告诉你。两人坐在长椅上，看着游乐园欢声笑语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