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无恙的我们》北牧令

11、她眼中你的样子

　　新的学期开始，陈旭河去火车站接牟佳，带着糖炒栗子和一个气球。
　　“别来无恙啊，牟同志，有什么革命区的新指示吗？”
　　牟佳笑着说：“革命区在党的领导下，是蒸蒸日上。我这随身带了八斤肉回来。”
　　“全在腰上了吧。”陈旭河坏笑着说。
　　“找打。”瞄准陈旭河耳朵，准备来一个拔苗助长。
　　来到学校，一切还和以往一样，牟佳继续为雅思奋斗在自习室第一线，有时候是自己，有时候是白妍妍陪她，也有时候是陈旭河，可是这两天陈旭河陪她上自习的频次有减少的趋势，她觉得是哪里不对劲了。
　　终于在一次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了正在和凯瑟琳一起的陈旭河，两个人居然抱到了一起。
　　想着想着牟佳就气的不行：“他看到我，还想过来解释，你说我能听吗？”
　　牟佳和白妍妍已经走到食堂，正在吃饭。白妍妍连连点头，然后表示不可理喻，砍头九次而死不足惜。不过她也指正了牟佳说的一点，貌似是凯瑟琳要摔倒，陈旭河去扶了一把，也就分开了，这一点倒是可以理解。
　　“不可以的，首先他就没有跟我说不来上自习，原来就是陪别的女生，那不跟我说还不是有事。这什么饭，这么难吃。”牟佳是看什么都不痛快。
　　“嗯，确实，为什么不和你说呢？这事他得说清楚。说清楚了几没误会了。”
　　“爱说不说，反正我不听。他就是朝三暮四，想换一个更新鲜的人了。”心里却很焦急，你快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对嘛。
　　“……”白妍妍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时候，陈旭河打的电话，她并不想接，连续拒接了三个。他发了个两个短信过来：“对不起啊，怕你生气我又天天玩滑板，不去上自习，还是和女生，都不敢和你说。不会有下次你了，不要生气啦。”
　　“我下意识扶一下要摔倒的人，恰好是个女的。范鹏也在，你不要生气啦。”
　　陈旭河发了个短信后，范鹏从远处走来，说：“上了厕所，浑身轻松呀。”看到陈旭河和凯瑟琳奇怪的样子，接着说：“你俩让雷劈了吗？”
　　得知事情经过后，范鹏锤了一下胸口：“我不在，那就是孤男寡女，还扶了一下，不行，我先走了。”
　　“干嘛去啊？”凯瑟琳问。
　　“我去给他买骨灰盒。”范鹏说。
　　吃过饭，牟佳回宿舍就躺在床上哭，哭够了就趴着，下午也不上自习了。
　　陈旭河回到宿舍，拿起手机，想打电话，又放下，拿起来，又放下，终于鼓起勇气打了个电话。
　　牟佳在床上躲在被窝里，幻想着各种各样的结局，他有新欢了，不要我了，我不漂亮了，他不要我了，他被妖精迷惑了，抛弃我了。看看手机，没有电话，看看手机，没有电话，来电话了，陈旭河来电，拿起手机拒接，然后继续循环。
　　晚上，牟佳蓬头垢面的摊在床上就像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具，然而忽然接到一个未知号码的电话。
　　“喂，牟佳吗？我是凯瑟琳，今天上午你看到的人，有些事想必你一定想知道。”
　　虽然现在的牟佳对这个女人视为情敌，深之入骨，但不管什么样，自己一定要光鲜亮丽才能去见这位主动约战的对手。那就要以电光火石一样的速度打扮一番，这样就不会被以为自己是个邋遢的对手。
　　白妍妍吓傻了眼说：“爱情回来了是？”
　　下了楼，见到这位澳大利亚女生，金发碧眼，高鼻梁。
　　“有什么事他不来，派你说，他是不是太胆小了。”牟佳想到这里，就咬牙切齿。
　　“是我自己要来的。你听我说，事情的原委，陈旭河和范鹏在备战滑板比赛，我去是找他们请教的，你去的时候恰好范鹏去卫生间。”
　　“哪有这么巧的事，理由编了一天了吧。想说什么就直截了当说好了。”
　　“他们的比赛还有半个月，但下周我要提前回澳大利亚了，所以才会找他们，多聚聚，毕竟一起玩了三年滑板。我也看得出你很喜欢他。”
　　“我喜欢他，见鬼了。”
　　“他人很不错，我们是会不错的朋友，你也是个好女孩，不能因为我让好朋友产生误会。”
　　“你真的要回澳大利亚了？”牟佳将信将疑。
　　“真的，看得出你是含蓄的人。我很直接的，要是真的喜欢，我早就直说了。不会像你们这样，憋在肚子里。在训练时候，他经常说起你，就会笑。见到你，果然很漂亮。”
　　“别听他瞎掰，一天没有正经事，就会胡说八道。”
　　“好了，听说你在考雅思。怎么说我也是个澳大利亚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就说，回去我把邮箱发给你。”
　　牟佳看得出，这个澳大利亚人就像她自己说的，很直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但是这心里头不是滋味，毕竟解铃还需系铃人，她期待的依然是陈旭河的的表态。虽然知道了之情的来龙去脉，想要我主动找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想到这，其实牟佳还是舒服了很多。但其实肚子是很饿的，赌气了一天，中午和晚上都没怎么吃的，现在气消了，这肚子就开始打鼓了。正要打算，如何准备抓白妍妍陪她下去买吃的。
　　“我在楼下，带了点吃的给你。”陈旭河的短信来了。
　　“我不吃，你拿回去吧。”牟佳回复，但心里真的超级满足。
　　“买了你爱吃的鸡蛋灌饼，你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买都买了，也退不了啊。”
　　“谁告诉你我一天没吃，我吃的很饱。”
　　“嗯，你看，阴天了，明天怕是要下雨，准备点应急粮也是必须的。”发完，等了几分钟，牟佳也没有回复。陈旭河编辑了一条信息：“那我拿回去，给宿舍人吃吧。”刚要点击发送就听见一个声音。
　　“低头看那个美女发的消息呢？”牟佳已经走了下来。
　　听到声音手一抖的他，把编辑的信息发了出去。
　　牟佳收到信息，瞪了他一眼说：“给我买的，凭什么给他们吃。”
　　陈旭河明白，牟佳不会说什么原谅一类的话。她能接受这份夜宵，就是今天最好的结局。
　　牟佳提着袋子上楼，发现还有香味，禁不住没有回宿舍就看看了。原来里面除了夜市买的吃的，还有陕西面馆的肉夹馍，肥瘦的肉夹馍，我能吃么？你是想胖死我找别的女人么，气死我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陈旭河，朦胧中感觉天怎么这么暗，是我起来早了吗？莫不是末日降临了吧，爬到窗上一看，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真他妈是乌鸦嘴。”外面下着雨，还是瓢泼大雨，毕竟没有课，还是大雨天，真是舒服极了。一种窝在宿舍的幸福感，是上了大学才出现的感觉，高中生的梦想，成人觉得这是病。看着窗外准备上第一节课去的人，在风雨中摇曳，别提多暗爽了。然后反过来一想，自己拿着伞就下楼了。过了一会，又来到了女生楼下，带着买好的早餐。他知道牟佳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这时候，牟佳和白妍妍正为谁下楼打早饭而发愁，这么大雨，看着昨天陈旭河送来的零食。
　　“这也不能当饭吃呀。”牟佳说。
　　“要不就凑合吃一口吧，这么大雨，下楼最好带上沐浴液。”白妍妍说道。
　　这时来自陈旭河的电话响了。
　　牟佳故作淡定了的说：“什么事啊？”
　　“我买了早饭在楼下，你来接一下吧。”
　　牟佳想先回绝再看看他什么反应，是不是又想拿回宿舍给男生吃，说：“你拿回去吧。”白妍妍不干了，推着牟佳下楼取早餐，来自雨中的早餐，牟佳勉为其难的说：“额，你别推我，额，行啦，我去。”听的电话另一头的陈旭河是一头雾水。
　　到了楼下，看着这个被淋了一半的人，牟佳心里有些心疼：“谢谢你，下次这么大雨别出来了，会感冒的。”
　　“没事，体格好着呢，你看，还有雨伞。”
　　“快滑板比赛了都不告诉我，想瞒着我自己去是么？”
　　“没有，怎么会？”傻笑着回答。
　　“行啦，先回去吧，换上干衣服。”
　　“诶，比赛我叫你，带你一起去。”准备回宿舍的陈旭河先退了几步，接过还撞到了人。
　　“神经病啊，走路不看着点。”来自陌生女生的鄙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像一个智障一样的回答，大概脑子里，这个时候是空白的吧。毕竟牟佳不再生气，还要去看他比赛，别提有多开心了。这几天抓紧训练吧，把状态调整到最好。
　　牟佳不知道，他是顺路给自己带的，还是为了她而除去买早餐。她更愿意相信是后者，别的人她不了解，但是对陈旭河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并不坏。在她需要帮助无可奈何的地方总是有那么个身影出现，让她感觉一些安心。
　　回到宿舍，孙易东还没睡醒，朦胧中听到声音看着陈旭河说：“这么早，又接拍婚纱的活了啊？”说完就又睡了，上午没有课，他们宿舍一般中午才会起床。宿舍的同学们都非常喜欢陈旭河去照相馆兼职，因为他每个月都会请大家吃饭，钱都是拍照片挣的。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除了上课，陈旭河基本都在练习滑板，在校园，在公园，在每一个充满挑战的地方。前路是未知的，滑板是自由的，如果两者都拥有了，还有什么好抱怨呢。虽然玩滑板有时候依然会给他带来异样的目光，但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一个乐观积极，热爱生活的人，至于别人怎么看，又有什么呢？偏见，大都来自偏见者自身的自卑。
　　周六，白妍妍陪着牟佳，去了师范大学，把雅思考完，看着牟佳的神情，应该是考的不错。
　　到了比赛这天，陈旭河，牟佳还有范鹏，三人坐上了去往比赛场地的公交车。车上人不多，都有座位坐。过了几站，上来个老人，陈旭河主动让了坐，然后就站在牟佳座位的后面，用手抓起了牟佳的辫子。
　　“把你的手拿走。”牟佳看了一眼陈旭河说。
　　陈旭河照办了，没过多久又放了回去。
　　“现在拿开，你大概还能过活到下一站。”说话，牟佳就要站起来治一治这个贱贱的毛贼。
　　陈旭河往后撤了一步，装作可怜的样子说：“哈哈哈，别生气，一会给你买冰淇淋。”
　　下了车，看到远处有一个移动冷饮车，每个人都买了一个冰淇淋，原味，抹茶，巧克力。大太阳的天气，一个冷饮真的在适合不过了，如果不是在都市，换上沙滩就是海边度假，换上草原就是边塞旅行，不过现在的场地是公园滑板场地。去年比赛还没有启用的，一个完全国际化的滑板比赛专用的场地。眼里看着这些年滑板从不为人知，到大众认识，并开始逐渐接受，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得到认可一样。如果你喜欢足球，看到足球发展，强大，也会有同样的感觉的。
　　同样的比赛，今年比去年人多了一倍，要不是换了场地，怕是要成春运的火车站了，人们三五成群的聊着天。不过新场为了迎接比赛，也有些仓促完工的感觉，很多地方还堆放了建筑垃圾，没有来得及清理，随着阵阵风飘起了许多尘土。
　　陈旭河陪牟佳找了一个不用晒着太阳，同样可以看到比赛场的地方。充满期待的牟佳说：“加油，加油。”陈旭河看着她，凝视了一秒，并潇洒的说：“瞧好吧，女士。”然后就和范鹏去换装备比赛，范鹏坐在一旁，他的比赛是下午。而此时的陈旭河已经做好热身，穿好防护道具，用手提了提护膝，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这鬼天气还真是越来越热了。”
　　范鹏在一旁坐着，四下看了看，说：“你就知足吧，我是下午，下午估计是要煎鸡蛋，烤地瓜了。”
　　轮到陈旭河，上场，鞠躬，看了一下牟佳所在的位置，开始上板。一切动作行云流水，也引得阵阵欢呼。但在设计好的想法外，陈旭河希望可以试图提高，于是他在动作快要结束时候加了一个动作。一个平时也熟练了的动作，fakie manual 接fakie 大乱，很少有人敢于拿出来这个动作，一个能博高分，但危险的难度动作。一阵风吹过来建筑粉尘，陈旭河打了个喷嚏，也没能幸免，倒在了地上，观众一片惊呼，但他站起来了，看起来并无大碍，并继续把动作做完，鞠躬致意。
　　范鹏气坏了，站了起来喊道：“怎么乱改动作，胡来。”
　　牟佳不懂动作，她只知道陈旭河摔倒了，揪心的在场地外等着他。没想到他站起来接着完成了比赛，她并不关心比赛，或者在场所有人都很在意的成绩，她是来看这个人，也许这个人本人是很在意的。但现在没有什么比看看受伤没有更加重要的事了。他走了出来，看起来没有大碍，右前臂和右小腿都泛着红，应该是擦伤。
　　陈旭河走出场地，抬着头，你在他脸上似乎看不到沮丧，一个刚刚做了动作摔倒受伤的运动员的沮丧，只是走的比较慢，大概是因为摔的地方还有一些疼。他走出来，来到牟佳身旁，牟佳想扶着他去换衣服。
　　陈旭河看到牟佳打算扶着他，说道：“我没事，你看我也没有一瘸一拐。”
　　牟佳抬头看着陈旭河，能看得出来，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开口说：“没事就好。你听到大家的欢呼了吧。”这时候牟佳这个从来没有安慰过别人的人，忽然意识到从小到大，都是家人安慰她，到了大学，是朋友在安慰她鼓励她。以至于，这样一个场合，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说她想到的：“走吧，我们去医院清洗下伤口，包扎一下。”
　　陈旭河看着牟佳，笑了一下，但显然是挤出来的笑容，说：“真的没事，这点小伤。”说完转身，面对着墙壁。
　　“不管有没有事，去检查一下。”牟佳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坚定的说着。
　　陈旭河没有抬头。
　　“我说了没事。”并用左手握拳，在墙上重重的锤了一拳。
　　医院大厅，二人正在等待检查结果，范鹏还有比赛，并没有一起来医院。陈旭河有一些沮丧，低着头，没办法面对这个事实。这个不用关注都会知道的结果，在赛场上摔倒，可以等价于淘汰。
　　检查结果出来了，只是软组织挫伤，没有伤筋动骨。创面包扎也完成了，医院其实已经帮不了他什么了，但是二人都没有动，坐在长凳上。牟佳看着诊断书，叠起来放到包里，并对他说：“你很棒。”
　　换来的是低着头的陈旭河的冷笑：“嗯，我有点粉尘过敏，打喷嚏让我失去平衡了。”
　　牟佳凑过来一点，声音也更加温柔的说：“嗯，不怪你，你很棒。”陈旭河没有说话，略微抬起头，看着牟佳。
　　“真的，你是最棒的。”牟佳说完，陈旭河一把抱住牟佳，湿红了眼睛。终于有人在他的自我保护中，看穿了他的脆弱。
　　陈旭河对牟佳坦言，自己从小和奶奶生活在一起，没有见过自己的爸妈。小的时候因为这事，没少被同学嘲笑。但奶奶告诉他，他的父母是值得尊敬的人，后来上了高中不久，奶奶就病逝了，临走前，叮嘱他，把大学读完，活的快乐就好。长大了，没人嘲笑他了，但也没能防止孤独的侵袭，这时候他学会了滑板。
　　“给我讲讲关于奶奶的故事吧？”牟佳问道。
　　“也没什么可以讲的。就是，嗯，没什么。”陈旭河有些抗拒。
　　“奶奶一定很疼你。”牟佳试探性的问着，她想更加了解陈旭河一点，现在她有了些眉目。
　　“没什么特别的，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陈旭河说着站了起来，可能知道自己反应太大了，又坐下说：“我只记得，她很疼我。”
　　牟佳看到陈旭河的样子，知道如果继续这个话题，怕是要不欢而散了，转移话题说：“所以滑板就是你最好大家伙伴，一直伴你左右。”
　　“不只是伙伴。滑板的灵魂，自由，你可以拥有梦想，拥有选择，而自由就是我的梦想。”
　　“你说的对，但有的时候真的好难。我走的每一步都是爸爸设计好的，我走的很小心，生怕哪一步会走错。我又何尝不想拥有一次自己的选择，把生活活出自己的模样。”牟佳并不对理想，热情这类词汇有太大触动，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自己的梦想了。
　　“其实，选择都是艰难的。当你面对滑板，你恐惧，你怕摔倒，你不想迈出这一步，那么站在原地更加稳妥，其实你完全可以活得更像自己一点。”陈旭河开始扩若悬河，头头是道的说着大道理。
　　牟佳瞪了一眼这个瞬间妄自尊大的人，并用手指在他胳膊上的伤口处点了一下，说：“角色转换挺快啊，开始传授心灵鸡汤啦。不是刚才垂头丧气的你了，疼不疼？”
　　陈旭河急忙躲了一下，并快速说道：“疼，疼，疼，，”然后嘿嘿一笑：“坚强勇敢的狮子座嘛，这点小挫折过眼云烟。”
　　这时候，牟佳不屑一顾的说：“回去好好看看吧，坚强和勇气，切，排第一的是哪个星座。”
　　陈旭河没想到的是，居然遇到了行家。以前他随便说点星座知识，别人都听得头头是道，连连感叹他说的太对了，而今天不得不面对更高一个段位的对手，嗯，回去好好恶补一下星座知识，不然，要败下阵来。正在陈旭河准备崇拜这个星座女王的时候。
　　牟佳露出很兴奋的样子，开口说道：“狮子座是吧，那明天考验一下你够不够勇敢。”一副充满期待的眼神，但似乎又是略带嘲讽的样子。
　　陈旭河立刻有一点心跳加速，然而表面依然绷住了，并说道：“还考验，我胸口能碎大石，单手能升国旗，一口气吹灭二十只蜡烛。什么大风大浪能难住我！”这大概就是狮子座的自尊心，真真假假，主要还是想表现勇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