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苍梧埋骨

37、非

　　人在岔路的所有选项里，往往进退两难。

　　朴智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了，而且那并没有任何意义。酒局结束已经快到半夜，他洗去一身糟糕的味道之后，田柾国依旧没有回来。

　　田柾国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在抗拒他，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感觉得到，这回并不是谁先低了头就能翻篇儿的事了。如果田柾国就因为这个，否认了他努力过的二十几年，那么其实，他们也本就不是一路人吧。

　　朴智旻叹了口气窝进了自己的被窝。

　　更多时候他不敢想他们之间到底谁欠谁比较多。也许他们拼命付出过的好，在别人眼里完全是一种自我作践的方式。他不敢听那一声肯定地回答，不是不够勇敢，只是怕那会让他肝胆俱裂的，会让他从梦中惊醒，会让他努力保留下来的最后一丝纯粹也变得世故，知道取舍。

　　会让我，放弃你。

　　不是真的多在乎有没有人承认他们的这段感情究竟价值几何，而是一旦有了想要估量的念头，就已经是挫败的开始。

　　他大概也只能去等了。

　　朴智旻躺了一整夜也没睡着几个小时，起床后人很昏沉，他看看旁边，郑号锡已经起来了，床铺收拾的很干净。他换了身舒服的衣服进了浴室又冲了一澡，金硕珍靠着沙发背端着一碗牛奶麦片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

　　朴智旻意识到，田柾国一整夜都没回来。

　　金硕珍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放下手机从柜子里抽了条红参粉扔给朴智旻。
　　“喝点补补吧，你脸色一点都不好，快回归了别再出问题。”

　　朴智旻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闵玧其没有吃早点的习惯，洗漱完就直接上车了，脖子一歪又眯瞪着了，朴智旻刷好碗也赶紧上车了。闵玧其动了动眼睛，看到朴智旻有点灰暗的脸色又把眼闭起来了。

　　“这次的投资人有信儿了么？”闵玧其闭着眼睛轻声问。

　　朴智旻小声嗯了一下，“看意思对方愿意投笔大数目吧…”

　　闵玧其坐直身子转过来看朴智旻，朴智旻看着窗外，棕黑的瞳孔侧影是深邃的茶色，而茶色深处却是深深浅浅的疼。闵玧其把梨汁放在朴智旻腿上，身子转了回去。

　　“田柾国跟你闹了？”

　　朴智旻听到这个名字就像被刺了一下，“没，没有。”

　　闵玧其伸手把手机递过去，是几张推特上的照片。田柾国黑色的大衣正是昨天去找他时穿的那件，粉丝偶遇的定位是弘大。天色很暗，他提着包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他的孤独脱出了整张画面无处藏身。

　　“有些东西他还想不清楚，你累我们也累。还不如…”，闵玧其顿了一下，“算了，随你吧，别太累着自己，有事就跟我说。”

　　朴智旻苦涩地憋出一句谢谢哥，闵玧其已经又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道歉并不一定代表你错了，只是你认为这段关系，比你的尊严更重要。但道歉终究也只是解决问题的其中一种途径而已，当它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时候，对不起这三个字也没有了任何意义。所以，朴智旻觉得，没必要说了。

　　田柾国终究没有固执到耽误行程，可能这也是他成长的一种方式，只是极其残忍。

　　朴智旻银灰的头发是刚染的颜色，他以前从不觉得灰色是这样寂寞的颜色。好像显得人有些凌厉难以接近，似乎又万分包容而羸弱。

　　活动期朴智旻吃得很少，只是这次比起往常他的话也变得很少。他和田柾国之间始终没能把话说开，好像过了那一晚之后，田柾国再也没有和他闹过，也再没亲近过。他说不会影响组合回归，也希望朴智旻不要再去影响他。

　　影响。朴智旻没有想过有一天田柾国会用这样一个词去形容他们的关系。可是他又能怎么样，解释无力而苍白，何况他根本就不想解释，也没得可解释。

　　打歌只有两周，休息一段时间过后就会有新一段时间的世巡。朴智旻悄无声息地收拾好了他常用的东西，离开了。没有预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

　　不过幸好他不是出格的人，他说会按时回来，也就代表他会遵守。田柾国其实不是完全没有头绪，朴智旻一个人躲出去他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是为什么。而朴智旻的目的大概也不过是想清静，不会想引人注目。这样想，他能去的地方其实屈指可数。

　　最有可能的，就是酒店，特别是保密工作比较好的酒店，就像他去过的那个。田柾国把姜暮烟的电话又翻出来，打过去。果然，朴智旻是住过那里的，饭局偶尔晚了，方pd会安排他住那里。房间号很好记，是他的生日。田柾国拿着地址和房间号却没有坚定想去的念头。

　　他很慌。如果他不在那里，他会怕，如果在，他也同样会怕。既不知道怎么面对朴智旻，又不愿意看他那副令人心疼的样子。于是在闵玧其问起的时候，他说了谎，他说不知道，不知道朴智旻去了哪里。最后他只能电话给酒店确认了那个包间，客人已经入住了。

　　他抱着尝试的心态打了朴智旻的手机，习惯性的等了三声响，朴智旻竟然接了。而田柾国完全没想要说什么好。

　　“柾国吗？怎么了吗？”

　　一秒，两秒，三秒…有好几秒的时间，田柾国觉得想哭，铺天盖地的委屈。他没想过如果朴智旻不再主动给他台阶下，他们改怎么走下去。

　　“你…怎么走了？”

　　朴智旻顿了一下，“该回去的时候我就回去了。”

　　“是因为我吗？因为我说不想再看到你，所以行程结束你就要走？”

　　朴智旻没说话，看来是不否认，“我们现在这样…总有一个人要离开吧，不过幸好，不是你。”

　　田柾国皱起眉头，语气急了些，“我说的是气话，气话你也当真。”

　　朴智旻疲惫地笑笑，“柾国，别生我的气了。”

　　“朴智旻？”

　　“嗯。”

　　“如果你做不到做我的唯一那我只能退出，可能我会想念你，但不会执迷不悟。我喜欢你，你对我很重要，可我也很重要。但是，我不会强求。”

　　话筒里传出朴智旻一声浅浅的笑。

　　“我知道人会恋旧，而你又是个重感情的人，作为你第一个爱过的人，我有多幸运。谁的第一次都是难忘的，但你应该去爱个好人，比我更好的人。我想人的成长也不过如此了，如果你能因为爱过我而爱这个世界，爱自己，那就值了。”

　　田柾国呼了一口气，终于开口，“朴智旻，这六年，打扰了。”

　　你一直是我想要的一切，为什么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再见。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谁让我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遇到了最想照顾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