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苍梧埋骨

35、简

　　世界上有人复杂，有人算计，有人迷茫，有人孤独，人间有千百种姿态，人生有千百种结局。没有人是相同的，即使他们相爱，或者只是陌生，如同田柾国和朴智旻。即使他们曾共同经历过千百个日夜，但是他们仍旧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想想他们之间唯一共同拥有的东西，也不过就是有彼此的时光。

　　田柾国的坚硬永远流露在外面，让人第一眼就能发觉他的坚强。而朴智旻的坚硬却要掀开柔软的表面才看得到，那是堆积起来的坚忍。那是一种何其残忍的品质，他会比别人走更远的路，受更多的伤。

　　无论是不屈不挠的他，还是纯粹执着的自己，即使由最初走到现在这一步，田柾国还是不确定，如果解开隔在他们之间的心结，会不会再次让他们遍体鳞伤。朴智旻最真的真实永远被他藏得很好，他不会说，只会把最柔软的部分露出来任人宰割，而他一旦说出来，大概也就是最深的拒绝。

　　所以田柾国不敢妄言，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二天他起床很早，但是朴智旻已经离开了宿舍，桌子上贴了小纸条给他。他说出去有事，虽说没有告诉他具体什么事，但是这种被重视起来的感觉让田柾国很受用。他不是个拖泥带水的男人，偏偏有点喜欢朴智旻这种偶尔撒娇似的小把戏。在潜移默化中驯服某个人这方面，朴智旻绝对是高手。田柾国笑了笑把纸条粘回桌子上，叼着牙刷刷牙的时候手机嗡嗡震起来。

　　田柾国吐了一口泡沫，这人他并不待见，但是电话总不能不接，他按下通话键接起来，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爸。”

　　电话那边的父亲有些犹豫，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我到…首尔办事，你哥也来了，有空…就出来吃个饭吧。”

　　田柾国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电话另一边的田父仍旧继续说着，“智旻在吗？叫他也一起吧…爸…”

　　“他不方便。”

　　父亲轻轻嗯了一声，说道，“我只是想给他道个歉。”

　　只是田柾国没再听下去匆匆挂了电话，镜子里的自己已经与半年一年前变了很多，多了什么也少了什么，只是那些变化田柾国说不上来。他习惯性地拿出刀片刮胡子，是，他更偏爱锋利的刀片，泡沫整齐地被清理到一边的感觉让他觉得十分舒服。须后乳的味道也是他喜欢的木香，他整理好洗手台冲了个澡。

　　父子见面本该是件温馨惬意的事，可对于他们来说显然并非如此，坐在田柾国对面的父亲略显局促，不停地给田柾国夹菜。田柾国倒是吃得悠然自得，他知道父亲有话讲，不过他并不是很想听，只是在等他憋到极限而已。

　　“本来想见智旻一面的，当初是爸爸太冲动，再生气也不该打那孩子的…”

　　田柾国放下勺子，他的脑海里丝毫没有任何关于此的记忆，他慌了。
　　“什么意思？什么打他？”

　　居然不记得了…

　　他为你下过跪，为你挨过打…

　　你还以为他不爱你而为此恶言相向…

　　甚至，他割开皮肉去求本不是他错的原谅。

　　田柾国的太阳穴突突跳着，他把口鼻溺在冷水中缓解跳突的头疼。他甚至没有想过，他的大脑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把他骗的彻彻底底。朴智旻说过他愿意为他试试，再难，他也愿意试试…而自己呢？只是充当了把他逼向绝境的恶人。

　　田柾国离开了餐厅，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试图回想起那些被封锁的记忆。过了不知多久，朴智旻回来了。他的脚步声总是带着特有的韵律，让人一听就不会认错。和每天一样，他总是习惯先挂好衣服然后去洗手。

　　田柾国等在洗手间门口，朴智旻才拉开门他就拉住他的胳膊往自己屋里带。房门重重一声关紧，朴智旻靠着门板的蝴蝶骨被搂紧怀里。田柾国的脑袋闷声不吭地埋在他的肩窝，呼吸惹得他一阵酥痒。

　　“喝酒了？”

　　朴智旻轻轻嗯了一声。
　　“吃饭时候喝了几杯红的。”

　　田柾国张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朴智旻颈侧白皙的嫩肉上留下了一片粉红。他推推趴在他身上的田柾国。

　　“怎么了你今天”

　　田柾国的呼吸一下子粗重了起来，舌头卷着朴智旻的耳垂一路向下移。他触碰到了朴智旻后颈的伤口，锁骨，腰际紧实的皮肤。最后吻落在他柔软的双唇上，轻轻裹着他的舌尖。田柾国喘息着说。
　　“你胃不好，少喝酒。”

　　朴智旻咬住田柾国的下唇轻轻拉了一下，然后笑着松开，波光粼粼的眼眸中尽是诱惑。
　　“想做就做啊，废话那么多。”

　　朴智旻也就是嘴硬，其实心里有点怕。不说他以前彻头彻尾就是个直的，男人和男人该怎么做他连理论基础都没有，他只知道会很疼。不过疼么，忍忍就过去了，总不会疼死。把田柾国撩到这份儿上，他也知道这顿疼大概是逃不过去了。

　　田柾国说着就把他衬衣扯开，惹得他每一处都战栗不已。朴智旻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伏在他怀里抖个不停。从心脏到指尖，从脉搏到相接的唇，每一寸都在抖。

　　田柾国不再纠缠他的唇齿，抱着软成一摊的朴智旻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朴智旻被炙热的体温包围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只是一起一伏地呼吸着。田柾国歪着脑袋去看朴智旻的眼睛，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

　　“生气了？”

　　朴智旻摇摇头。

　　田柾国笑了笑，把椅子拉过来给朴智旻坐，“那就好。那…我去冲个澡好了。”

　　朴智旻脸颊有些红，仔细看过去，脖子上还留着泛红的印子。他抓抓自己的头发，又不好意思拉田柾国的手，“喂，你就把我这样留这儿自己跑？”

　　田柾国身上涨热的难受，看着朴智旻更好受不了，只能蹲下跟他说话。
　　“我怕你就因为是我，连这个都无所谓。话说早了不负责任，事做早了也没到那份儿上。反正，你懂。”

　　朴智旻笑了，揉着田柾国乱七八糟的头发说。
　　“你以为我只是纵容你对吗？其实我一直很理智，只不过是在能力范围之内纵容你而已，反正你又不亏。”

　　头一次田柾国嘴里说出想负责这样的话，朴智旻心想，他的小兔子终于到了长大的那天。没错啊，爱从来就不是自由。同样是男人的他怎么会不懂，一个渴求他的人能为他压制自己，某种程度上来说，那已经是他最用心最宠他的方式。这大概就是他心里的软，把人暖的一塌糊涂。

　　田柾国愣住了。

　　朴智旻对上他的眼睛，神色有几分犹豫，可还是问出了口，“柾国，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田柾国刚想摇头，却不忍心看他失望，只好又笑笑，“只想起一点。”

　　他抬头，对朴智旻说，“其实也没有想起什么具体的，不过，我好像…重新爱上你了，我想，我以前也很爱你，你也，很爱我。”

　　来自朴智旻的吸引大概真的很特别，即使忘记了那么多，恨了他那么久，还是能以迂回的方式，再次爱上他。

　　朴智旻的眼睛一瞬间就酸疼地闭起来，两行透明的眼泪掉下来。他似乎第一次体味到失而复得的感觉，比起喜悦，他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大抵是因为安下心来，可眼泪却不听话地往外流。他之前从未想过田柾国给他的好已经让他偿还不起，所有好的过分的东西，都要他付出代价去还。终于啊，他还完了。

　　他狠狠哭了一阵，才顶着池水一样潮湿的眼睛拉住田柾国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要了我吧…”

　　他轻轻说着，又轻轻闭上眼睛。他嗅到熟悉的味道，性感的嗓音，结实的皮肤，全身全心都包裹着属于田柾国的东西。尽管他能感觉到什么撕裂着他的身体，但他忘了疼痛也忘了拒绝，心跳，呼吸，什么都忘了，最好了。

　　喜欢本身，是不带着身份地位性别的词语，可人不是。很多人告诉告诉过朴智旻，如果他们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会有这般那般的损失。可也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爱他的好。无关乎任何，纯粹的美好。

　　大概，喜欢本身，也是如人饮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