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苍梧埋骨

29、泫

　　第二次电休克，田柾国醒得很快。护士还是照常给了他药和水，他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纹丝未动。田柾贤推门进来看到田柾国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口，桌子上的药似乎一粒都没喝。

　　“柾国？怎么不吃药？”

　　田柾国没有回头，继续盯着窗外的什么地方出神，“不想喝，反正最后还是会吐掉。”

　　田柾贤走到他身边拉住窗户和窗帘，“关上吧，外面太冷。”

　　田柾国面无表情地看着床头上放着的瓶瓶罐罐，那些都是他晚上要输的液。他打开衣柜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放在床上，就要把身上的病号服脱掉。

　　“你这是要去哪儿？”

　　田柾国自顾自换衣服，一边说，“我没病，留在医院做什么？”

　　田柾贤怕田柾国回家又惹父亲生气，劝田柾国再忍一天，田柾国只是听着一句都不应。整理好衣服和东西，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出了病房。田柾贤怕他出什么事急忙跟了上去，田柾国一出门就打了车，田柾贤也拦了一辆车跟上他。

　　田柾国最终的目的地确实是家里，冷着一张脸进了家门后也是一言不发地锁上门收拾自己的东西。父亲在外面大声说着什么，他也根本不听。本来回家时没带什么东西，现在要走了收拾得也快。

　　他再次出来手上已经拎着包了，看着屋外终于安静下来的父亲和哥哥说，“我回去了。”

　　父亲沉下脸，“谁允许你走了？”

　　田柾国看着父亲的眼睛，左边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像是嘲讽一般，“什么时候起我去哪儿要你允许了？”

　　父亲刚要动手哥哥拦住了父亲的胳膊，冲着田柾国说，“你疯了你！”

　　田柾国眼睛都没眨一下，一股凉气从他的体内蔓延出来，让人看着他心生冷意。

　　“我十四岁以后这儿就不是我家了。呵，我不回去也行，不过我记得门口那辆奔驰的贷款还没还完吧怎么？你们俩谁准备负担？如果不想，就让开，我还有事。”

　　田柾国拿起地上的背包经过了两个人的面前径直走向大门，那里仿佛有一条线，一条出去了就回不去的界限。他的脚跨出去一半停了一下。

　　“如果你们是因为朴智旻拦我那大可不必。我想，一个连我状态问都不问只顾着替前女友向我求情的人，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田柾贤和父亲对视了一眼，却错了留下他的机会。田柾国关上门，一头扎进冷风里。

　　就在他因为电击过后深陷混沌的时候，他听到了什么声音在一直响。他挣扎着从泥沼一样混乱的梦魇中清醒过来，找到了声音的源头。是他的手机。他拿着手机茫然地看着上面熟悉而陌生的名字迟疑了。

　　朴智旻。

　　他在脑海里思索着与之相关的只言片语。

　　“从现在起，你不许喜欢我了。哥喜欢女孩子的啊…再说，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对不对？”

　　“柾国，借故堕落，也是堕落。”

　　“上次送你巧克力的那个，你们…”
　　“我们在一起了。

　　“我会让你知道，你现在做的事多可笑…”

　　“我们分手吧…分手吧…我好像没有心还能拿来掏给你了。”

　　随着回忆涌了出来，田柾国露出一丝冷笑接起电话，太阳穴跳突的疼痛感还没有完全消失，朴智旻急切而颤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柾国，你能放过姜暮烟吗？”

　　姜暮烟？田柾国沉吟了一下。哦，不过是个婊气冲天的而已吧。他想着，然后突然记了起来。
　　“我们在一起了…给你送巧克力的人…姜暮烟…”

　　田柾国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放进来的新鲜空气让他的脑子清醒多了，他对朴智旻说。
　　“为什么？”

　　“就当是…为了我行吗？”

　　田柾国习惯性地勾起左边的唇角，不疾不徐地说，“为了你？等我回去再说吧。”

　　挂了电话他在窗边站了很久，总觉得什么似曾相识又划过脑海。他看着高楼下渺小的人，悬在头顶一片一片缥缈的云，车水马龙似乎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无依无靠好像更合适他现在的状态。

　　…

　　到达首尔的时间已经是深夜，他看了看表，2.17 00：55。

　　站在宿舍门口思索了很久终于想起了密码，输入，开锁。客厅里堆满了打包好的行李和杂乱的纸箱，其中不乏垃圾。他才想起来前段时间公司提起过宿舍快要到期准备换房的事情。

　　朴智旻听到声音轻手轻脚从屋子里走出来，他没想到田柾国说回来当晚人就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接过田柾国手里的包拉着他的手腕进了更衣室。

　　“这两天家里比较乱，你的东西我看着打包了一些，剩下有什么漏下的你记得装上，明天我们就去看新房了。”

　　田柾国收回自己被朴智旻抓着的手腕，朴智旻一下停住了嘴里的话，“你想跟我说的，不是这些吧？”

　　朴智旻点了点头。

　　田柾国脸上挂着不悲不喜的表情继续说，“说吧，想说什么？”

　　朴智旻咬住嘴唇，眼眶带着眼睛从里到外红了起来，“你还好吗？”

　　田柾国看着这样故作表演的朴智旻由内而外的不耐烦，“你不是要问我能不能放过姜暮烟？怎么？她求你了？心软了？还是舍不得是吧？”

　　朴智旻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明明一早经纪人接他的时候还说是田柾国给他打的电话，而田柾国现在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陌生而坚硬。

　　“我没有…你怎么了柾国？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还疼？”

　　田柾国躲开了朴智旻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放了下去。他打量着朴智旻，脸颊似乎隐约有伤却摆着无辜的表情，说着关切的话语…一切看起来那么真实，又那么让人反胃。他的眼神就像灌了火药，一寸一寸烫过朴智旻的全身。

　　“想放过姜暮烟？”

　　朴智旻点点头，又开口，“那是因为…”

　　田柾国不想听他所谓的那些理由了，“我不想知道为什么。”

　　他一步一步靠近朴智旻，逼近他的呼吸，占据他的瞳孔。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有条件。”

　　朴智旻对田柾国第一次萌生出恐惧拼命躲着他的视线，他问，“田柾国，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田柾国的指尖挑起朴智旻的下巴逼着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如果忘了，那你应该庆幸。可惜...我记得你，还有你是怎么对我的。”

　　朴智旻苦笑了一下懂了，田柾国没忘了他，也没忘了喜欢过他，只是记住了那个伤害过他的朴智旻。那个，狠心，冷情，懦弱的朴智旻。

　　朴智旻抬着头笑了笑，“条件你说，以后，我再也不会拒绝你了…”

　　田柾国又一次挑起嘴角扯出笑来，他的指尖抵上朴智旻的心口。
　　“果然比起这里，不如就得到躯壳比较好呢…”

　　他仔细盯着朴智旻的脸蛋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可朴智旻看起来那样坦然，他点点头问他。
　　“你想上床吗？”

　　诡异的笑容在田柾国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冷着脸回答。
　　“不，我只是想把身上的伤口…一点一点还给你，智旻…哥。”

　　朴智旻笑了笑，身上彻骨的凉意一点一点渗透进去，他直直对上田柾国的眼睛，手指攥住了田柾国抵在他胸口的食指狠狠往他胸骨上戳。

　　“好。你看准了这儿挖，里面的东西都是你的了。不是我的，我留着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