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苍梧埋骨

19、沢

　　生日的那个早上，田柾国刚睁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礼盒。拆开是双鞋，不用想也知道是朴智旻送的。鞋拿在手上有一种莫名的沉重感。其实他不太在意研究时尚穿搭，唯独喜欢鞋。

　　很久之前，大概就是出道以后的第一个生日，朴智旻送了他一双心仪已久的小黄靴。然而那时候他们的收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或许一双这样价位的鞋着的要攒很久。后来偶然间才听朴智旻说起这件事，那笔钱是他向父亲要了点才凑齐。

　　朴智旻是个孝顺的人，田柾国一直都知道。他不知道朴智旻是下了多大决心有多想给他买这双鞋才会开口向父亲要钱。尽管他后来买得起很多小黄靴，甚至更贵的鞋。

　　但是属于第一次的美好，谁人知道。

　　可惜，朴智旻这次没有亲手把它交到自己手上。他又躺回床上拿起手机，想来想去果然还是只有金有谦了。金有谦心里扑不灭的八卦魂让他又一次答应了田柾国的约饭，再说，在田柾国这里蹭饭的机会可并不多。

　　和成员们吃过午饭后，防弹歌谣的制作团队就开始在练习室装设备。等待录制的过程是最无聊的，打了两局游戏以后田柾国已经困得不行把手机扔到一边就靠着沙发闭上眼睛。

　　隐约间他从微张的眼缝中看到朴智旻似乎和闵玧其出去了，他又继续合上眼睛，过不多久他真的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是被喧哗吵醒的，他揉揉眼睛以为要开始录了。睁开眼睛屋子却是黑的，成员们端着蛋糕向他走了过来。他毫无准备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被扣上帽子吹了蜡烛。许愿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他只是闭了一会眼睛就睁开了。

　　其实想做的也有很多，只不过无关现实。

　　闹了一会儿录制就开始了，他似乎分裂成了两半，一边在闹着，另一边就安静地看着别人闹。朴智旻把头发染回了栗色，像一颗暖融融的栗子肉。他瘦了以后好看了很多，田柾国不愿意相信他是因为谈了恋爱，或许吧，可自己还是难免有点嫉妒。

　　恍惚间录制就这样结束，他们还在说着什么，朴智旻坐到他身边，说要录小视频。他配合地笑了笑看向镜头，朴智旻指指自己的脸颊说，柾国啊BoBo。

　　当然，全是假的，田柾国只能笑，一直笑到朴智旻关掉视频。

　　他说谎瞒不过他，他诚实又会让他难过，人就是这样孤独又疯癫的矛盾体。

　　朴智旻问他喜不喜欢他送的鞋，田柾国说完喜欢朴智旻就出去了，他说闵玧其要教他弹钢琴。田柾国没说什么，拿好自己的东西问金硕珍要了身份证也走了。

　　和金有谦约好的地方就在很近的汤饭店，就是他和成员们常去的那家。金有谦已经到了，坐在隔间里等了他好半天。

　　田柾国把东西放下吐了吐舌头。
　　“抱歉，录制有点晚了。”
　　“姨母！两份猪肉汤饭，一份烤大肠。”

　　他想了想，又给自己加了一份海带汤。早上妈妈来电话嘱咐他一定要喝的。菜上齐了以后他打开自己带来的黑色的塑料袋，拎出两瓶烧酒。
　　“看，我管jin哥要的身份证买的~”

　　金有谦想了想，虽然他们俩没几个月就算成年人了，但毕竟身份特殊。
　　“柾国，别了吧，还在外面呢。”

　　田柾国像是没听见，拧开一瓶自顾自喝了一口。烧酒比想想中辣一点，不过还是可以承受的范围。
　　“他谈恋爱了。姜暮烟你认识吗？”

　　金有谦刚送进嘴里的一口汤差点呛死自己，这么巨大的信息量这臭小子就不能不要放一起说…
　　“这特么哪儿跟哪儿…姜暮烟不是？？emmm…”

　　田柾国摆摆手。
　　“算了，我不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他没吃几口菜却灌了自己小半瓶子酒，金有谦觉出他的不对劲就把海带汤推给他。
　　“内女的不怎么样，她就是那种逮谁跟谁搞暧昧的人啊，智旻哥什么眼光…”

　　田柾国不说话了，老实说他真的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其实好坏跟他都没有关系。金有谦以为他不信，又补了一句。

　　“喂，你不管啊？！她上个月还和我朋友约着呢！你就不怕朴智旻上当？！”
　　“嘿？！田柾国？”
　　“你不管我告诉智旻哥去！”

　　田柾国一杯酒都周进嗓子眼，一路烧进胃里。
　　“别说…”

　　“为…为什么？”

　　“他该不开心了…”

　　田柾国从小到大都无比清楚，他需要什么，也越来越清楚有些东西，是要不到的。他喜欢热血动漫，喜欢竞技游戏，因为里面的东西是有勇气就可以打破障碍获得美好的。然而只要坚持就能获得梦想的感觉，从来没有发生在现实里。

　　他也不必去打扰别人的梦。

　　他觉得自己林林总总灌下去太多液体，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但是他同时又觉得自己无比清醒，像是看开了许多事。金有谦倒是没看出田柾国喝了快两瓶烧酒以后有什么不妥，心说这小子酒量真不是一般的好。结果田柾国刚说去厕所，还没完全站起来脚一软就跪在地板上。

　　金有谦傻眼，妈的，原来特么还有一种人是醉了看不出来的那种。

　　他把死沉的田柾国从门口拖回来，掏出他的手机，又把他爪子拿起来解锁。
　　“喂？嗯哥，是我啊，有谦。柾国好像有点喝多了，嗯…就楼下的汤饭店。好，我等你。”

　　他打完电话看田柾国，田柾国还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一双水亮水亮的大眼睛竟然看起来有点乖。金有谦不知道接着该说些什么，只好把酒瓶子推远不让他再碰等着人来接他。结果田柾国就摆着一副很乖的脸歪到一边睡着了。

　　这个时间练习室早已经没人了，朴智旻有点无奈地挂了电话一个人去接田柾国。偏偏田柾国浑身肌肉还睡得死沉，他和金有谦只好挡着脸轮流背着他，好不容易才把人弄回练习室。朴智旻抹了一把汗，一边跟金有谦道谢一边把他送上了计程车。回来一看田柾国却不在练习室了，朴智旻连忙跑到走廊去找，果然从卫生间传来呕吐的声音。

　　胃里所有的残渣混合着酒精一股脑都被吐了出去，一阵一阵的绞痛袭来却又引起他的呕吐感，直到胃里吐空了他才忍住恶心抬起头。朴智旻就站在眼前，他接过朴智旻手里的水漱了漱嘴然后冲掉了所有污秽。

　　胃很疼，他直不起身子，人也是软的看东西也不太清楚。只觉得朴智旻抱着他往前走，他身子很瘦小完全制不住，两个人都摔在沙发上。田柾国蜷缩起来。

　　“我是不是醉了啊？”

　　朴智旻喘着粗气狠狠地说。
　　“可不是么！亏你还知道！”

　　田柾国脸色发白，却还是笑了。
　　“怪不得，我都把你看成朴智旻了...”

　　朴智旻站在田柾国面前，看着直直望着自己的田柾国捏住拳头像是妥协了似的柔声说。
　　“没错柾国啊，就是我。”

　　田柾国笑了，两颗白白的大牙露出来就像只小白兔，他拉住了他的手。
　　“真的是你，智旻哥啊，过来BoBo~”

　　他的脸上有笑也有悲伤，凄凉却还挤出一点笑。他捂着自己疼痛不已的胃，也拉着他的手。有一瞬间，朴智旻觉得他要将心脏拿出来，满手带血的碎片，血液顺着他的指缝四下横流。

　　他觉得可怕又痛苦，却还是轻轻抱住他。
　　“小兔子，别哭了。”

　　其实你真的不必那样爱着一个人，爱到忘了自己有多好，爱到忘了他不知道你的这般付出。

　　他叫他，声音就在他的耳畔。
　　“朴智旻，朴智旻，朴智旻….”

　　他想忘了金有谦的话，甚至忘掉自己是谁。

　　当日子转向拂晓，辗转难眠的人就不会再计较。他活着就是拒绝，他爱着，但是从不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