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苍梧埋骨

17、郁

　　金泰亨回来就发现朴智旻一直坐着不说话，金硕珍带回来的药倒是乖乖吃了可却没有听话地就此睡下。郑号锡晚上不回来，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朴智旻不肯说话让他自己无聊得很。

　　金泰亨悄悄拉开门钻进了田柾国那里，田柾国低着头玩手机看上去倒是很闲，金泰亨兴冲冲喊起来。
　　“小子，游戏玩么？你哥我今天心情好，终于没行程了，来一局？”

　　“不了。我…眼睛痛。”

　　金泰亨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噘着嘴哦了一声。一只脚丫子退出门外，心里却觉得有哪里不对似的。
　　“emmm…眼药水要么？”

　　“我有。”

　　金泰亨又哦了一声，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可以搭的话了，只好慢悠悠关了门扫兴地回了自己屋。关上门他朝着坐在自己床上的朴智旻扑了过去，一把搭上朴智旻的肩膀摇了起来。
　　“你还难受不？”

　　朴智旻最受不了被金泰亨摇来晃去的，一边拍着他勒着自己的爪子一边说。
　　“好多了。”

　　金泰亨松开朴智旻，正襟危坐的样子让朴智旻忍俊不禁，他这架势明显就是要分享小秘密的表情，果不其然金泰亨压低声音说。
　　“你说柾国怎么了？下午还挺高兴的，我刚刚去找他玩游戏他居然拒绝我！！！”

　　后面因为气愤扬起音量完全破坏了他起初压低声音的效果。

　　“累了吧。”

　　金泰亨眼睛一瞪。
　　“哎，那可是田柾国！他会是那种因为累就不玩游戏的人吗？！”

　　朴智旻揉揉太阳穴。还真不是…

　　金泰亨随即又自顾自说起自己的推测。
　　“你说…他会不会又…额，昂没什么。”

　　朴智旻揪住金泰亨的裤腰阻止了他进一步逃跑，这种心思一看就破的人最好对付。金泰亨像个说错话的小学生坐在朴智旻的床沿吞吞吐吐的。

　　“南俊哥不让我告诉你…他特意嘱咐我让我不要说的！！”

　　朴智旻微笑。
　　“不说你怎么能睡着，赶紧招了吧。”

　　果然，心思简单的人连一句诱惑都不用就全招了。

　　“柾国上次晕倒是自己划了自己胳膊，我进去的时候看见他胳膊上好多口子…但是不深。医生说他有什么自残倾向之类的。南俊哥说你最疼他，反正你没看见就干脆不告诉你了，怕你急…”

　　朴智旻的脸色白了几分，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了。他明明感觉到过不对劲的，田柾国不肯穿露手臂的衣服，偶尔触碰到他的手臂他也会猛地躲开。该早点察觉的…

　　“所以你们瞒我到现在？”

　　朴智旻声音有些抖，金泰亨不觉内疚起来。
　　“南俊哥带他做了心理测试，说没有问题…你别担心了，他已经不那样了。”

　　金泰亨完全懊恼自己先挑起了关于田柾国的话题，现在覆水难收，他恨不得立刻洗漱睡觉，省的面对这样一言不发的朴智旻。

　　“鸡米尼，你怎么了…”

　　朴智旻又看向窗外。
　　“没事。”

　　朴智旻一丝笑意都没有并且冷冷说自己没事的时候就代表他已经生气了，按照经验这种时候还是别惹他为好，金泰亨打定主意悄悄溜出屋子去洗漱了。

　　朴智旻思索着第一次发现田柾国有些不对的时间，竟然已经有半年多之久。他丝毫没有把田柾国和自残联系到一起，在他眼里田柾国从来就不是软弱的人，拿得起放得下才该是他惯有的样子。

　　他不确定田柾国会在怎样的境遇下才会伤害自己，他更不敢去确认是不是因为他。田柾国一点一滴的改变他从没有把它们划归为爱。上帝好像不经意地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而玩笑，开大了。

　　金泰亨洗漱完就灰溜溜钻进被窝睡了。

　　朴智旻拿起静音很久的手机忽略了所有未读消息，时间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

　　刚才，田柾国跟他说对不起。这是田柾国第二次向他道歉，来的毫无缘由。

　　他一直把他当孩子，孩子而已，何至深情。

　　田柾国与他亲近也无非就是最近半年的时间，他是太寂寞了吧。朴智旻想着却还是不由得推开门，衣帽间的门关着，挨着的浴室门缝却里透出光亮，里面却没有水声。朴智旻听见自己狂跳的心脏，他的手贴在门上却丝毫不敢用力。

　　里面是如此安静，朴智旻无法停止自己眼前闪过田柾国身上沾满血的画面。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敲敲门。

　　“有人。”

　　果然是田柾国的声音。朴智旻的手按在把手上门却打不开，田柾国把门锁上了。

　　“柾国，是我。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田柾国嘶了一声。
　　“哥等一下，我还没好。”

　　朴智旻吞了一口因不安生出的唾液，他的语气在说谎。朴智旻又敲了几下门压了压把手想要打开门，可是田柾国没有开门，朴智旻的不安就像是一团乌云越扩越大。他靠住门脚抵住墙，试图强行把门弄开。

　　“你不开我就撞了。”

　　门其实不那么结实，但朴智旻不敢发出太大动静，门也只是来回抖动着。可是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过后，门不动了，田柾国从另一边挡住了门。朴智旻听到他叹了一口气。

　　“别撞了，多疼。我给你开。”

　　门锁声刚落朴智旻就推开门，眼前的狼藉让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田柾国未知的另一面会是这样。碘酒的味道，血液的味道，水的味道，沐浴露的味道….所有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冲进朴智旻的鼻子，打碎了他最后一点想象。

　　田柾国洗过澡，头发还湿着，衣服是干净的，很白。

　　手臂上的血已经流到了手心，他还没来的及包起来只能用身体挡在后面。朴智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失望，懊恼，愤怒，所有负面的情绪一齐爆发，眼底不停泛出红。

　　“你是不是疯了？”

　　他拉住田柾国试图掩饰的的手臂，只是抓住手腕他的手上就已经沾了他的血。朴智旻有些颤抖地松开他，除了流着血的新伤，还有很多已经成为疤痕的。

　　他蹲下哭了。抽泣的声音在狭小的浴室不停地响起，消失。

　　“对不起哥，我以后不会了。”

　　朴智旻不肯抬头，闷在自己胳膊里。
　　“田柾国，我他妈是你哥，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你是不是要挟我？你到底要怎样”

　　朴智旻猛地站起来，不顾自己乱七八糟的脸，拿起洗手台上的刀片就往自己胳膊上划。幸好田柾国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腕，刀片只蹭出一道小口子，血还是呼地冒出来开始顺着他白皙的皮肤往下滴，大概划得深了。

　　“松开！”

　　田柾国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
　　“朴智旻你别闹！听话，我帮你包起来…”

　　朴智旻其实已经感觉到了疼，但比起田柾国的伤口，他的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了。他忍着眼泪，发狠似的说。

　　“你一共划了自己多少下？！我还你行不行？我他妈还你！”

　　他捏着刀片的手不肯松，见田柾国要掰他的手，他更为剧烈地挣扎起来。他以为自己能推开田柾国，可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捏着刀片的手蹭到了田柾国的左脸，口子不大也很细，可血珠很快结成大滴流下来。

　　朴智旻快疯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失手伤到他的脸，他丢开刀片想摸摸田柾国的脸。但是他不敢，随即收回了手突然喊起来。

　　“哥，硕珍哥！南…唔。”

　　田柾国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然后迅速锁上了门。金硕珍还是听到了朴智旻的声音，本来也没睡着就穿上拖鞋循着声音走过来。

　　朴智旻的力气完全拗不过田柾国，他知道金硕珍就在外面，可他被田柾国桎梏发不出任何声音。

　　“智旻呐，怎么了？”

　　田柾国感觉朴智旻在咬他的手心，可是他依旧面不改色地撒谎。
　　“没事哥，智旻哥没拿换洗衣服，我给他送进来了。”

　　金硕珍哦了一声就回了自己屋子，房门关上的声音一响田柾国就松开了朴智旻。朴智旻洁白的牙上已经沾上了血，可他顾不得满嘴的腥味和脸上蹭上的血狠狠揍了田柾国一拳。

　　“王八蛋。”

　　朴智旻靠着浴缸坐下，任由田柾国清理着他的伤口却感觉不到疼，他掉着眼泪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田柾国湿着头发流着血，却还是先为朴智旻包住了那条小小的口子。

　　伤口包的干净利落，他说。
　　“对不起。”

　　道歉不知是第几次，明明他不该是这样的人。或许是因为喜欢他，所以也常常想道歉。

　　“我不会要挟你，那是哥的自由，抱歉让你知道。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朴智旻失焦的眼睛重新看向田柾国，流淌到下巴的血滴像是心脏割开的口子。田柾国站起来，用酒精擦掉脸上的血迹，他说。

　　“以后，我的喜欢，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愿你能在人潮汹涌的街头，与命中注定要陪你白头的人撞个满怀。
　　而我，既能放开你的手，就能熬过没有你的寒冬与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