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苍梧埋骨

16、馥

　　“旻旻听话，先让弟弟玩儿。”

　　朴智旻眨眨眼睛乖乖把手里的玩具放到弟弟手里，牙牙学语的弟弟咧着牙没长全的小嘴冲着朴智旻笑个不停。朴智旻扶着弟弟挥舞的小手也笑起来。

　　“弟弟要什么旻旻都会给吗？”

　　朴智旻看着妈妈的眼睛很认真的点点头…

　　“哥，醒醒！智旻哥…”

　　脖子上粘着汗很不舒服，朴智旻费力地睁开眼睛，田柾国的面部逐渐在他的视野里清晰起来。睡着后梦境就不断侵扰着他的睡眠，朴智旻头有些痛，想坐起来又发现自己身上没什么力气。他摸到床头上放着的眼镜戴上。

　　“怎么了？”

　　田柾国伸手把手心贴上朴智旻的额头，然后又掀开自己的刘海试了试温度。

　　“哥发烧了。”

　　朴智旻自己摸了摸额头，然而他的手同样熨烫什么也试不出。田柾国俯着身子他没法坐起来，他把指尖插进发丝间顺了顺微湿头发。

　　“我没事，吃点药就好了。”

　　田柾国直起身子去给朴智旻倒水，朴智旻坐起来感觉关节都没什么力气。换掉睡衣洗漱完他依然感觉浑身发热，桌子上放着温度适宜的水，他找出药箱拿退烧药。田柾国端着一碗牛奶泡的麦片放在桌子上。

　　“空腹不能吃药的，先吃点饭吧。”

　　正要把药片抠出来的朴智旻又放下来，他点点头接过勺子。田柾国又端了一碗放在对面，他看着朴智旻小口小口吃东西的样子莫名从心底涌上一股暖流，他的四肢百骸都是软的。

　　朴智旻吃东西很乖，不疾不徐地咀嚼吞咽，他不说话，也不发出任何声音。田柾国吃的比较快，他生出了涓涓满足感。

　　“哥就是吃太少才没有免疫力的，剩下的都要吃完知道吗？”

　　朴智旻笑笑点点头乖乖又吃了一勺。

　　田柾国心满意足地转身去洗自己的碗，流水声从厨房传过来。朴智旻收起笑容，把碗里剩下的东西全部倒进了厕所，随着水流它们消失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田柾国再回来的时候朴智旻正端着温水冲服药片，他拿过朴智旻的碗筷，然后问他。

　　“哥今天的行程还能去吗？”

　　朴智旻想了想说。
　　“能去，吃了药一会儿就好了。”

　　他似乎预料到田柾国会劝他顾及身体，于是没等他接着说下去就转身进了衣帽间。

　　衣帽间前几天坏掉了一个灯泡还没换，仅剩的一个只有昏暗的光线。朴智旻走到自己那一格，衣服下面压着他很久之前放着的照片。他的手伸到最底层就摸到了照片，他没有拿出来看，而是把它向更深的地方推了进去。

　　田柾国的毯子还散在那里，朴智旻捡起毯子的一角想整理好，然而他的视线却被毯子下面的手机吸引。是田柾国不太会用的那一个，滑了一下屏幕，手机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是没有开机。

　　朴智旻换好衣服出来，身上却突然有些冷，他又加了件褂子，然而发冷的感觉却一点没有好转。外面还是暑热，为了不让粉丝看到他太过奇怪只好就这样上了车。

　　田柾国特意坐在了他身边，朴智旻挡住了他伸过来试探他额头的手。

　　“药效没有那么快…”

　　他打了一个寒颤，屁股挪远了一点合上眼睛。

　　朴智旻精神很不好，抖得止不住。经纪人把所有能利用的东西都找过来披在朴智旻身上，他依然像是站在大雪地里似的哆嗦。

　　“算了，别上台了。”

　　朴智旻知道勉强已经是徒劳，只好点点头。
　　“那我就在待机室里等你们吧…”

　　经纪人留了一个助理照顾朴智旻，其他人按照安排照常演出。田柾国问了经纪人好几次用不用去医院看看，直到经纪人一些不耐烦地告诉他如果明天依旧没有好转再去医院。

　　田柾国点点头，心里咚咚跳着，他突然萌生了一种冲动，似乎要撕裂他的身体了一样，他逆着准备到后台待机的人群往回跑。

　　他大步跑回去，砰地撞开待机室的门。朴智旻见他慌张的样子有些不解，就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忘带什么，他作为哥哥的本能似乎与他身体是不是舒服毫无关系。

　　田柾国摇摇头，却用无比用力的眼神看着朴智旻，然后他又关上门，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其实，他就是突然想回去看看朴智旻。
　　比别人多上一眼地，看看他。

　　等他们再回去的时候朴智旻已经不躺着了，大概是药起了作用，他恢复了些精神。他们一起回家，田柾国路上还在念叨。

　　“哥，今天超热的，幸好你没上台哦，不然发烧好不了搞不好还会中暑。”

　　朴智旻看着窗外飞驰的风景，又一次回想起昨夜的梦境。他看看田柾国，他唇角扬起来说着什么，五官的线条已经变得有成人的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最疼的两个弟弟就长大了。甚至田柾国的成长，他参与了更多。

　　怎么就会没有注意到呢？

　　眼前意气风发的人，已经不再是少年。

　　一段活动告一段落，他们商量着聚餐，朴智旻自然不能去，田柾国吵着也要留下来。于是聚餐变成小范围下馆子，说等朴智旻好了大家再聚一次。

　　宿舍空了下来，朴智旻本来没有胃口，可他也没忍心饿着田柾国，于是熬了一小锅粥叫了一份炸酱面。他把手机递给田柾国让他自己取外卖，然后又把自己关进屋子里。

　　田柾国一边看着锅里的粥，一边等电话。隔了一会朴智旻拿了一个盒子出来。

　　“喏，给你吃吧，哥不喜欢吃甜的。”

　　田柾国没在意就接过来，本来朴智旻也经常买零食给他。等朴智旻回了屋，他拆开盒子。礼品盒包装的很精致，完全不是店里用来售卖的款式。里面的巧克力是手工做的，可以看出还是美中不足，但是足见做巧克力的人是很用心了。

　　卡片上写的名字是朴智旻，字体娟秀，内容是祝贺他一位云云，落款是个女孩的名字。姜暮烟，不就是一个女团的idol么。田柾国想起那个人又看着手里的盒子，他还原了包装又拿回了朴智旻的屋子。

　　“别人送的东西我还是不要了吧。”

　　朴智旻眼睛都没抬一下。
　　“给你你就吃咯，在乎那么多干什么…”

　　盒子被重重放在桌子上。

　　“她在追你？”

　　朴智旻很轻的笑了一声。
　　“你管得到多。”

　　“哥…”

　　朴智旻坐起来，脸上浮着很浅的笑意。
　　“帮我保密。”

　　他挑着了一下眉毛，很轻一下，可是田柾国很确定，朴智旻挑了一下眉毛。朴智旻总是对他拿捏的如此到位，而他自诩了解朴智旻，却怎么都逃不过人的善变。

　　“你故意的是不是？”

　　朴智旻撇撇嘴。
　　“啊咧~被发现了呢…”

　　“逗我很有趣？”

　　朴智旻把盒子勾过来，拿了一颗巧克力放嘴里，味道…很恶俗。他皱皱眉头。
　　“甜死了。”

　　喝掉半杯水才冲掉那令人作呕的味道，缓了一口气，他托着下巴对田柾国说。

　　“柾国从小就聪明，学东西快，什么都做得好。哥不说，你也该知道怎么做对吧？我的好弟弟。”

　　田柾国屏住了呼吸。

　　“哥…我…”

　　朴智旻以为自己意思传达的足够清楚了，于是他又强调了一遍。

　　“喜欢我。我知道了。可是从现在起，我不许你喜欢我了...”
　　“哥喜欢女孩子的啊…”
　　“再说，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对不对？”

　　田柾国点点头。

　　对。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对不起。哥其实，很招人喜欢的。”

　　夕阳失去最后一点血色，揭开长夜的序章。朴智旻把温柔的口吻和字句组成最伤人的箭矢刺向田柾国柔软不堪的心口，他说。

　　“田柾国，借故堕落，也是堕落。”

　　糊味从四面八方涌进空气，田柾国跑着冲到厨房关火。锅底已经结了一层黑色的痂，粥熬得很失败，也得幸于此，他没有在朴智旻面前就哭出来。

　　一直以来，他都看不起自己的狼狈。

　　眼泪掉进带着糊味的刷锅水里，他笑，眼泪就又掉一滴。他努力笑，眼泪就掉个不停。

　　其实我努力过，想放弃你。
　　但是你一来，我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我们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