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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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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才不过十点整,临近散场。说起这个点散场,也是打小或耳提面命或棍棒亲热教育出的习惯。正逢谈兴正高,有人提出建议,去附近找一家店玩到凌晨,得到一致赞同,顿时兵分几路。
车是姜夏的。孟东成熟门熟路自请开车,杨琳顺势坐上副驾驶,挨着孟东成。姜夏猫进后座,邵宛跟着她。
怕无聊,杨琳特地回过头来和邵宛说话,挑的都是姜夏的童年趣事。他小的时候和姜夏不是一窝的,所谓趣事都是听说来的边边角角。孟东成偶尔补充一两句话,作为内容真实可靠的保证。说来说去,杨琳口中的人就变成了孟东成,一边笑一边摆手,显然乐在其中,分明是幸福的模样。
华灯高上,夜色漆黑,车里只有路灯偶然填进颜色,灯光透过玻璃在人脸上镌刻零零落落的影子,朦胧柔光涂抹了每个人的面庞。姜夏打下了一点车窗,夜间车流少,此处又是城郊,空气清新,柔风拂面。路灯除了给人印染上金黄的冠冕霞帔,也在人的眼底拨动光的涟漪,一圈又一圈地荡开。
姜夏静静的看着他们谈话,遇到调笑也默然,还牵起邵宛的手捏了一下。邵宛愣住了,眼睛些微睁大,羽睫弧度很好看,又弯起来,露出甜甘的小酒窝。旋即,回握住姜夏,小尾指还勾啊勾的,挑衅意味正浓。
姜夏揉了揉他的手心,让他乖一些。
邵宛顿时一本正经的端正坐好,目视前方,和杨琳聊天,嘴角却一直翘着。直到下车,他们都没有把手分开。
孟东成在会所大门前放下他们,载着杨琳一起去地下停车场放车,下面有直通的电梯,等会他们直接去茶厅。后面跟着的车也下了几个人,一起随着服务员穿过长廊走进茶厅。
李荣湘是半路收到消息过来的,她今晚都在应酬,此时闲下来,情绪略有低沉,一进门就挤在姜夏旁边给自己倒茶喝,一言不发。
姜夏有些意外,龙虾性格乐天,小的时候就算是被李二叔给揍得哇哇直哭,过不了几分钟就能笑嘻嘻地继续没脸没皮。哪怕生气,人也特别好哄,长辈们恼她顽劣也喜她活泼乐天。中考之后,大家因为父母工作调离任命的关系离开了大院,但常有联系,后来大学,有的去国外留学,有的去别的省,基本都分开了,又因课业强度大,联系次数渐渐变少。
“想说就说吧。”姜夏拍拍她的肩膀,拿了一个茶杯放在她面前,待她倒了七分满的茶,食指中指并拢轻敲两下桌面,以示感谢。
“我难受。”李荣湘嘴角下沉,带着一份谨慎,摇头苦笑道:“……我就直接跟你说吧,王佳丽那个缺德带冒烟的小瘪三,干什么混账事没人意外,可他前头折腾了一个人。那个人刚好是我以前的家教。”
这话听着似乎有别的内容,姜夏抿了一口茶,等她继续说。
“草。我给遇上,就刚刚才安置好。”李荣湘骂了一句,挠了一下头发:“你体验过被狗…不,狗屎咬了一口…呸,踩了一脚狗屎的感觉吗?你还不能再踩回去。”
“……狗屎咬人?”
“口误,这不是重点。”
“此时此刻你身上是不是沾了狗屎所以才故意肉麻地蹭过来?”
“……”李荣湘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下限在姜夏眼里居然那么低,不甘地挣扎了一下,坐得离姜夏远了一点,以示清白,说,“我就是打个比喻。”
“没有。”
“哦。”李荣湘哀哀地叹了一口气,深刻领悟到小伙伴靠不住。
小白菜,地里黄,两三……
“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去解决提出这个问题的人。”姜夏道:“你早个三五年前整个人傻气直冒盖都盖不住,现在好点了也没她心脏,在规则内指望达成什么都算异想天开的难度,干脆掀桌子得了。”
李荣湘愣了一下,欲言又止。倏地屁股似火烫一样坐不住了,眼睛通红,拿起车钥匙,边走边说:“这会想放松一下,越想越憋得慌。我先走了,改天请你吃饭。”
“慢走。”姜夏答道,也不留她。
姜夏将茶慢慢喝完,杯子刚放下,在一旁等了一会儿的邵宛走了过来,端起浅绿色的小茶瓷壶又给它满上。
茶芽婉转,怡然于杯中飞舞,白烟袅袅,恰好夜色微醺。
“不用特地避开,”姜夏淡淡的说道:“龙虾想一出是一出,看着不靠谱,可她脑子里有根弦,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说心里话也必然没有避着你的意思。”
“好的,”邵宛弯了弯眼睛,答应着,微歪着头,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姜夏揉了揉他的头发,牵了牵嘴角,怎么就那么乖,心中一种被柔软的毛绒蹭了蹭的感觉,还知道怎么卖萌呢。
唔……姜夏思考了一下,叫人送了酒过来,她没理在一旁疯的别的人,拉上邵宛找了一个远离人群的露台。
茶换酒,醇浓随即接替了甘冽。酒的度数过高,轻轻一小口,像小火灼烧一线而下,穿越喉咙直通胃部。
邵宛只觉得热烘烘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泛起红晕。
他并非不胜酒力,酒的杯子很小,像个玩具似的精致玲珑,仿佛几分艺术品的神韵。国人在这一块玩出了花来,总令人低估它的容量。
酒还很好喝,此刻的贪杯不是罪过。或者说太美丽的东西从不是罪过。
朱唇得酒晕生脸,翠袖卷纱红映肉。
邵宛喝了酒,整个人比平时沉默很多,只有一双眼睛亮亮的,定定的注视着,仿佛弹指瞬间等于永恒那样注视着姜夏。那眼波浮动的,一缕缕的难以排遣的思愁,好似得到片刻的安抚。心灵缝隙中,混杂在其中笼罩着一层薄寒的郁色森林,突然照进了金色阳光。但是眼珠依然顺从的追随着它宿命的羁绊,就像几年前的那样,初次相遇时那样,被另一个人轻易地牵动着。
很漂亮。
姜夏轻轻低头,吻住了他的眼睛。邵宛眉目收敛,眼皮轻颤,长长的睫毛扇了扇。
姜夏闻到了邵宛的酒香,他衔住邵宛的下嘴唇,像品尝什么一样。她曾有过种种设想,若故事有三层,对姜夏来说,初次为貌,重在享悦;次层为心,重在得怡;第三层不为什么,方知情深。
若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