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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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向天死后，洪锦仪在学府里出门都尴尬，没什么修士愿意接手他的弟子，路边投来的都是沉默的颜色。各个仙门下派修士到学府里带孩子是千百年沿袭下来的门面任务，大家想挑好苗苗，没有谁愿意对资质平平的小孩用心浇灌，更不会自找麻烦接个可能引来天雷的小女孩。只是规矩放在那里，总须有人收下她。
大部分修士明日复明日地拖着，眼睛一闭一睁时间如江水流走，众修推三阻四，相互心知肚明地找借口，看拖到最后谁心最善、脸皮最薄，接她过去。
等着看结果的修士中，一部分原本和廖向天称兄道弟，一起称赞、享用过“快捷”修炼方式的人，出事之后作鸟兽散，撇得一干二净，绝不肯沾边。
洪锦仪觉得很可笑，她其实不太在意出个门就能感受到的各种眼光，或者听到一些人嘴里不干不净的话，他们高高在上肆意评论只能体现出他们秽乱污脏、虚伪下流的内里；赵珍也觉得很可笑，她自己都想不到，有朝一日是她这个痛恨炉鼎的暴脾气，领走了洪锦仪。
不过，师徒缘分到此为止了。
赵珍把洪锦仪和阮豫达引荐给转世的剑修前辈时，没想到分别来得这么快。洪锦仪看到万语兰后霎时宛若新生般迸发出锐意高涨的胜负欲，如带着金铁腥气的罡风，划开学府中沉沉的阴翳。
看她的眼神，赵珍就知道她的傲骨从未在言语非议中弯折，只是隐而不发，等一个时机——就是此刻，她才不在乎什么狗屁学府，一心离开这里，追着伙伴的脚步到岭南道去。
世事发展总是出人意料，放跑在外域凶名远播的黑龙也好，结识了转世的修士也罢，赵珍看看和以前一样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万语兰，再看斗志昂扬的洪锦仪，满脸的暴躁终于缓和：“你们……唉，你们去吧，离筑基都只差最后一截，就当去历练。一路上若有突破刚好不必回来了，这学府待得浑身不舒服，还是凌霄自在些。”
赵珍又点点洪锦仪的腰带，一道金光从她指尖飞进洪锦仪腰带里：“拿好，给你的路费。”又对躲在树后的几个人说：“你们几个也想跟去吧？别藏了。”
柳华容和戚叶嘉尴尬地从树丛后出来，他们一直等到两个白发修士走后才敢靠近，其实并没有偷听到多少内容，也没想着能躲过赵珍和转世剑修的灵识，只是场面太严肃，找不到合适的现身机会。
白锌跟在两人身后，如有所料地拿出一个小册子、两只储物袋：“我刚好打听了一些关于方如崖和散修盟的事情，外出行李也备全了，现在就可以走。”
所有小孩惊诧地扭头瞪他：“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早想走了，这地方气氛越来越怪，前有天道降雷名声全坏掉，后任方如崖折腾下去，不知道以后变什么样子。便是没有今天这出，过两天我也要忽悠你们一起出去历练。”白锌甚至邀请赵珍，“赵前辈，您要不要一道去？”
洪锦仪狠狠扯一把白锌的衣服，示意他别太离谱，赵珍在学府里还有别的记名弟子要带，不可能擅离职守。
赵珍果然不接话茬，发现还少两个人，左思右想都没能在脑海里翻出那两人的名字，含糊地问：“你们一起不是还有两个小孩吗，他们不去？”
“李师弟和姜师妹，他们，咳，他们打算以后一起去玄正仙门，不跟我们一道了。”阮豫达说着说着脖子根都红了，白锌在他背后偷偷举起两个拳头，大拇指伸出来模仿两个脑袋亲在一起的动作。
洪锦仪翻了个白眼，要是万语兰做这种怪样她多少得上手给她一下，但是她和白锌还没有熟悉到可以打闹的地步：“知好色而慕少艾罢了，这又不奇怪。”
李志魁和姜晚晚资质、修为都落后一些，修行也没有其他人那么刻苦，为人温和好说话一点都不好斗，原本就是凑十人小队时被拉进来凑数的，天赋尚可却经常透露出“进了学府就万事大吉”的念头，对前往仙门没有迫切的渴望，一直以来都在团体的边缘。
对李志魁和姜晚晚来说，以前的杨策或万语兰，现在的洪锦仪都太能惹事了，相处起来颇为痛苦，长久相互忍受后必定变为相互拖累。
他们其实也来了，奈何胆子更小，躲得远远的，一直都没有靠近，也听不清遥远的山门口赵珍和其余几人说了什么。看到柳华容和戚叶嘉拉来了学府马车似乎要离开，犹豫了片刻，犹豫了许久，犹豫到最后，没有走出来。
阮豫达上车的时候还往他们这里看了一眼，两人下意识抱拳送别，不知道昔日的大哥看没看到。
至此，十人小队只剩下八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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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翅的灵兽飞过山崖河流，洪锦仪和阮豫达着急赶路，考虑到以后不回玄正学府了，便略过学府的驿站，驱使拉车的灵兽直往前冲。架着在树林里也能飞驰的马车赶到开运城南门外，恰好是三日后的傍晚。
城门已关，城外无人逗留，马车停在城外三里的树丛中，洪锦仪操纵树枝遮住拉车灵兽的翅膀以防被凡人看到，众人等到亥时一刻都没见万语兰，以为她出了意外，正要去天雾森林里寻找，一直闭目吐纳的剑修抬眼：“她来了。”
树影憧憧里，一个畸形的扭曲人影拖着虚浮的脚步朝着马车缓慢移动，阮豫达示意师弟师妹们不要轻举妄动，自己抬起手，灵力聚集成火球，微微照亮四周。
借由火光，他看清了衣袖、裙摆、发梢都在滴答落水的万语兰，她肩头还靠着另一个人，两个女孩纤细的身躯挤在一起，一片夜色里凝聚纠缠成一个体型诡异的人。
“万师妹，你这是？”阮豫达迟疑地看着面容憔悴的万语兰，又看看靠在她身上形容枯槁的米怜，“洪师妹，可有衣物给她们更换？”
洪锦仪本人是空着手出发的，白锌那两个储物袋的行李整理得尽善尽美，什么都有。她翻了一会儿，找出两身衣裙，搀着万语兰和米怜到树后更换。
在交递衣服的间隙，她闻到了衣服上的水腥气，整张脸呕皱在一起：“万语兰，你掉水里了吗？”
“是啊，我躺在水里过来的。靠脚的话走不动啦，到学府门口的时候就已经精疲力竭，最后都是漂过来的。”万语兰一点都不害羞，甚至因为倾诉对象是洪锦仪，放得更开了——如果现在听她讲话的是君落凤，她还是会装一下。
龙女都当过了，走水路又有什么奇怪的呢？天雾森林里这条河的流向正好通到南城门附近，她累极了躺在水里过来合情合理。
为了节约灵力漂流时连隔绝都没做的万语兰甩开湿漉漉的衣服，摘树叶捏了一个船的形状给洪锦仪看：“原本是打算坐船过来，就是控制得还不够好，中间翻过几次，有几段水路不好走，还是得上岸狂奔，后来实在没劲了就躺在水里，好在没有迟到太久。”
洪锦仪下意识想说你可以把见面时间定得再迟一些，随即想起她难得的勤快是为了尽早赶去和杨策汇合。
岭南道可能比阮师兄在车上猜测的更危险，所以眼前这个一向疲懒的家伙才会又是赶路回学府打听情况，又是拉拢转世的修士，还肯吃苦耐劳赶路来汇合。
但是面对如此危机为什么还要带这个修为更低的拖油瓶！洪锦仪越想越气，扭头瞪着米怜，想从她身上看出点与众不同的功效来：难道说受格外容易被天道关注就可以像护身符一样被万语兰随身携带？
米怜被瞪得不明所以，不过再恐怖的视线也恐怖不过京师学府水牢底部层层堆叠泡得发肿的湿尸，先前随着万语兰坐船来汇合已经够她回忆起水牢里的感觉，洪锦仪的视线相比之下真的不算什么，就算被瞪着，米怜也尽力回应了一个柔和无害的微笑。
只是她面色如土，形容枯槁，笑得越无害，越像是被摧残后的强颜欢笑。
“换好衣服就到马车上去。”洪锦仪只当她来回赶路精疲力竭，不再瞪眼看她，把衣服递过去。
素净的淡青色裙子摸起来柔软细腻，布料不算高级，胜在舒适。米怜的储物袋里其实放了很多换洗衣物，她自己的、万语兰的，但如果现在拿出来实在不识好歹，是故意下大小姐的脸面，她当然不会这么做。
轻声道谢后，看到万语兰已经换好衣服，米怜走到树后沉默地拧了一把头发，淅淅沥沥的水珠落到地上，河水的腥味让她再度胃部翻涌，几欲呕吐。
洪锦仪听到了树后米怜细微的作呕声响，问道：“她怎么……我记得很久以前，京师学府里，她逃狱出来在你房间，我来敲门，那会儿你出来打水，是不是也是因为她吐了？”
看得出洪锦仪想问的是“是不是有病”，万语兰想了想，说：“你就当她闻不得水腥味，闻到就会想吐好了。不是什么大事，遇到紧急情况也不会不肯下水。”
“那就好。”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待米怜换完衣服一起回到马车边，发现女孩子们换衣服的时间里，这边也没闲着，八个人坐一辆马车实在是太挤了，不知道是谁储物袋里存了一驾车厢，接在原本的马车后面，正在指挥灵兽走两步，试试过弯越坎的能力。
阮豫达是火土双灵根，正把上的泥土捏成各种道路情况，让灵兽拉车尝试。
夜愈发深了，两截马车的车厢上都挂起防风灯笼，两匹有翼灵兽拉两个车厢似乎并不费力，想必加上八个少年、孩童的体重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白锌在后面的车厢里铺了坐垫，打算男子殿后，女子在前，不过他不敢叫剑修换位置，前后各坐四人也很好。
倒是体型尚幼的剑修看到进车厢里另外三个都是女子，意识到自己不适合混在里面。他沉默片刻，怕被误会成半途离开，拿出一块玉佩交给万语兰，说话还是一愣一愣的，灵识没有和□□磨合好的样子：“我，去后面。”
说完，迈着小短腿打开车厢后面的门，轻轻一纵，跳到后车厢上。
白锌连忙满脸堆笑：“前辈您来这里坐，给您专门备了位置。”
戚叶嘉和柳华容根本就没和这位转世的剑修说过话，满脸尴尬地往一旁挤挤，把原本留给剑修的位置空得更大。
现下时节即便夜半起风，起的也是湿润温凉的软风，两架马车一个开前门，一个开后门，穿堂风随着灵兽抬步，徐徐吹进车厢，两边隔着门框能相互看到，像是坐在一起，别有趣味。
万语兰低头借着灯笼和月色看玉佩上的刻字，终于知道了这位剑修的名字，傅酌饮。
不知道是化名，肉身的凡名，还是真正的名字。
“万师姐，这是关于方如崖和散修盟的一些记录，现在要看吗？”白锌挥挥手里的册子，作势要扔过来，万语兰连忙摆手。
她把玉佩收进怀里，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套铺盖，利索地在车厢里圈了一片位置躺下：“我得先睡会儿，路远着呢，等我睡醒再说。”
奔走数日，再不睡她真的会枯萎。
作者有话说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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