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升仙道上多逢君》官蓝

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江南道最南端，浓翠树影下凶戾的梅江怒浪拍岸，波涛撞碎在峡谷两壁铁黑色的石崖上，留下转瞬即逝却往复不绝的白沫。曲折的峡谷使这条江水在每一个转折处的崖壁上侵蚀出凹陷，每一个凹陷使得梅江转向的幅度越发夸张。
　　这里是黛云山，不是一个山头，而是一条南北走向的细长山脉，中间裂开弯弯曲曲的峡谷，梅江从谷中穿过。比起上有仙门、高耸入云、人迹罕至的仙山山脉，黛云山瘦小、低矮、吵闹，浪涛声和鸟兽虫鸣闷在云深雾绕的峡谷里回音不绝，倏而就有黑影从江面上穿行而过，一只，或者一群。

　　即便同在江南道内，南部的湿热远超北部，森林密不透风，水汽浓云结雾，在马车里躺半个时辰，草垫上就会留下深深浅浅的汗水印。
　　梅江凶险，黛云山毕竟不高不深，连接江南道与岭南道，故而百姓来往繁多。为了偷偷接近，众人在上一个城镇购买了普通马车，甚至雇了车夫，和去往梅城的商队行人们混在一起，进了梅城外的一家驿站，像普通人那样寄存马车马匹、付给雇民酬金，在梅城外安顿下来。

　　这间驿站不是官府开办的，规格比官驿更豪华，前楼是酒楼，中楼为客栈，后院有十亩地寄托马匹和马车。没有库房，商队货品无处卸货寄存，都绑在板车上，客栈给这片后院配备了二十人分批轮班的护院。
　　借着车厢货箱阻隔视线，万语兰跟着伙伴从中楼进入驿站，要了三个上房，确认四周无有视线在留意他们，悄悄上楼。检查房间，稍作休息，错开时间集中到阮豫达的房间，关上门。

　　“万师妹，防护。”阮豫达的灵力控制不如杨策精细，只能确保周围没有人盯梢，更远处的暗哨只能让万语兰布置。
　　话音刚落，窸窸窣窣的豆藤从衣袖中爬出，落地后声音几乎消失，安静地爬过青砖，爬上墙壁房梁，从挑高屋檐下透气的悬窗缝爬出去，进入两边的屋子。
　　窗外的榕树和墙缝里的杂草，不出片刻会成为合格的眼线。灵力自万语兰的脚跟向外延展，蛛网般笼住客栈内外。

　　白锌终于得了机会，把收集到的各种传闻拿出来：“万师姐先看这个，这些是关于散修的事情。”

　　万语兰接过纸张和米怜一起看：“杨策是奉仙门之命带队历练，路上有高修为的我在凌霄的同门师兄吴梓健带队保护。收到信的时候我就试着联系过，不管是杨策还是吴师兄，凌霄的飞燕信都传不过去，应该已经被散修盟做了手脚。从地图看，从凌霄到岭南道走的只可能是我们现在在的这条路，方如崖所谓‘再有三日进入岭南道地界’的时候，杨策差不多就是刚到梅城。这些天过去不知道他们到了哪儿。”
　　地图是路上问商队买的，修士赶路大多只要一个方向和距离，要看城池分布还是得看详细的地图。

　　“前辈，您知道散修盟的主要势力范围吗？”万语兰把地图推到傅酌饮面前，他伸手在中部的位置比划了一个圈，米怜赶紧描下来。

　　“这是三百年前散修盟在岭南道的分布区，正中是总坛，周围别处多有堂口，现在如何不得而知。”傅酌饮盘腿坐在桌子上，“想必远胜以往。”

　　“三百年！那肯定大变样了。”柳容华惊呼。从范围看，三百年前散修盟在岭南道的势力就不小，不但总坛在岭南道正中心，控制范围更是比一个学府的范围大出万倍。
　　当然，学府的占地范围里一切事务都是学府管理，无有外人，散修盟的“控制范围”只能说是“有堂口分布”，大多数事务和人口都是各个城池官府管制。

　　洪锦仪对着地图沉思良久，圈出岭南道两大仙山的位置：“岭南道的仙山一座就在不远处，我们出梅城再往西南五日就可以进其势力范围，可以先去求助，不过万语兰你要藏起来，就假装是傅前辈带我们出来历练。”

　　万语兰乖巧点头，阮豫达却担忧：“万师妹回学府找我们的时候几位长老动静太大，方如崖在学府眼线遍地，恐怕已经知道我们和师妹一起出发了，待到了仙门，如果还有他的眼线可以传递消息，那么见到我们他必知道万师妹也在了，藏也无用。他只传信给万师妹，必然是有针对万师妹的阴谋，要引师妹来岭南，我们之中任意一人暴露行踪，都是在提醒他师妹已经到了。”

　　戚叶嘉想起以前的事情，心有余悸：“也不知道散修盟突然发什么疯，以前只是偷人，突然变那么高调，学府还放任他到处宣讲，要不了多久，整个玄正学府都要成江南道的第一个散修盟堂口了。岭南道毕竟是散修盟的大本营，搞不好两大仙门早就被散修盟吞并了。”

　　傅酌饮却说：“仙门与散修盟有约定，无论在抢夺弟子的事情上惹出多少恩怨，都是学府与散修盟堂口之间的问题。总坛相当于散修盟唯一的仙门，绝不会与仙门结怨，因为到了外域……”
　　他对围着的一圈小修士说：“结丹之后，学府和散修盟的总坛都会安排结丹修士轮替前往外域，再之后的事情现在和你们说也无用，总之在外域散修和我们并非死敌，故而仙门和总坛不会把关系闹僵，抢夺弟子的恩怨只会停留在学府和堂口之间。”

　　封芷汀在天道雷光里声嘶力竭的“不可结丹”突兀地在耳边响起，万语兰下意识捂住耳朵，才发觉那是脑海里回忆出的声音，捂住耳朵反而更响，一声声重复仿佛要炸破她的耳膜。
　　因为结丹要去外域，去外域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吗？可是，师兄、师尊、落凤师傅，大家都去过了，能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呢，这么多年了所有修士结丹之后应该都是要去的。

　　白锌在地图上圈出岭南道两大仙门的位置，一处就是洪锦仪说的离他们不远可以考虑去求助的仙门，另一处则远在岭南道最南的海边，名副其实的天涯海角。
　　万语兰知道往外穿过虚空还有一些小国秘境，再往外就是外域，但对于画这张地图的凡人来说，岭南道的南端就是世界尽头，往外一片空白。
　　“南边太远了，要求助的话只能去近的地方。”白锌说着，将两座学府中间的地全部圈起来，“若依傅前辈所说，两所仙门基本是安全的，就像万师姐杨师兄在凌霄仙门反而对学府里方如崖势力的发展一无所知，他的眼线即便在岭南应该也几乎无法渗透进仙门。单轮求助，让傅前辈带我们去仙门即可。如果探到口风他们不买昆仑仙门的面子，万师姐都不用担心黑龙的问题，只要我们别在外面就被散修盟的人发现踪迹，大家可以一起以仙门作为据点。”
　　“不被渗透也好，不被吞并也好，都不能保证人家愿意帮我们，万一岭南道的仙门只想守住自己的地方不敢得罪散修盟，或者索性和散修盟是友好关系把我们抓了送给方如崖呢？”阮豫达自认为众人中年纪最大，必须起到劝谏的作用，阻止师弟师妹们任何冲动行为。

　　傅酌饮一言不发地拔出剑来，表明岭南道的仙门如果投敌，他就打上山去替别的仙门清理门户的决心。

　　这真的是“不会结怨”应该有的态度吗？万语兰心中叹气，试探地戳了一下傅酌饮的剑，不烫，便握住剑柄将其按回剑鞘：“前辈您神识和肉身都还没融合好呢，不要乱来。”

　　“我有后手。”傅酌饮道，“答应你救回朋友，一定做到。”

　　小剑修前辈，有后手这种事可不要在外面当众说出来啊！
　　万语兰把米怜描的三百年前散修盟的势力范围，往外扩大到岭南道南北两端的仙山边界上，颇为头疼地说：“最差的情况是，除了仙门，外面已经全是散修盟的势力范围，而且仙门也默许散修盟胡作非为，我们出了梅城就进到龙潭虎穴。”

　　“不至于不至于，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我们是来救人，无声无息地进，无声无息地跑才是最好的。”白锌掏出空白纸张，“现在看来，岭南道的百姓生活一切正常，梅城那么多商队都在正常进出，我们一路跟来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传闻，或者商队的禁区，说明整个岭南道的官府运作基本正常，散修盟的活动都没有蔓延到凡人活动的地区。”
　　他说着，在地图上把所有大城池圈出来，再向外标注附近的村镇：“反过来说，只要在城镇范围内他们对官府是有忌惮的，不会和我们当街打杀。官府供职的大多是凡人，散修盟这几年的作风不像是会在自己的地盘遵守‘避开凡人’规则的样子。既然如此，他们依然顾及官府的原因只有一个——岭南道的仙门能勉强和他互为掣肘，做过分了会被仙门反击，仙门并未和散修盟沆瀣一气。”

　　万语兰想起柳州，即便是蛇女作祟，柳州民生乍一看也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并没有把柳州变成她的奴隶城，想必是怕闹大了被仙门发觉继而铲除。
　　当柳州的往事重回脑海，万语兰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和杨策兵分两路历练了，这件事说出来，当即给复杂的局势又加一层阴影：“有一件事忘记说了，我和杨策这趟下仙门，是要查找魔修的踪迹。岭南道这潭浑水里，没准还藏着魔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