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键八度》腮腮

4、第 4 章

　　咖啡馆里，正放着轻声的爵士乐，棕色的色调弥漫着难得的闲适。
　　里面分布着两对情侣，以及一个用笔记本办公的西装男人，他们都在各忙各的，互不搭理。
　　林姝一眼望见了坐在窗边的宋禾，他正在位置上等待着她。
　　林姝心想着：“嗯，还算准时。”
　　她点了一杯卡布奇诺，他点了一杯拿铁。
　　他们相顾无言，过了会，林姝顺了顺头发，正式开始他们的谈话。
　　“今天就你一个人？”
　　这时服务员刚好端上了他们的饮品，宋禾喝了一口拿铁才开了口。
　　“是的。”
　　林姝眯着眼睛看着他：“好吧，既然你愿意来找我，看来是打算接受我的意见。”
　　“是先听取！是否采纳，还要看你的建议是否具有价值。”宋禾歪了歪脑袋，把身子靠在了软皮沙发上。
　　“好，那我先问问你，你们乐队有谁是专业学音乐的。”
　　“老张！”
　　林姝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地望着他。
　　“谁？”
　　“那个贝斯手！”
　　“哦…他啊！可他是你们里面专业能力最差的，节奏常是乱的。”
　　“……”宋禾选择静默，事实的确如此。
　　“对了，你大学专业选的什么？”
　　“汉语言文学…”
　　林姝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那你就沿着你自己专业发展，当个语文老师，多好啊？干嘛一门心思做什么乐队。”
　　宋禾心中已经有所不悦了，可他克制着，不敢发作。
　　林姝见着对方没有应答，又继续说道：
　　“说实话，目前你们乐队就是一盘散沙，并且毫无亮点和特色可言。”
　　此刻，宋禾内心的火焰已积累到了最高值。
　　“说够了没？我今天过来不是听你训我们的，你不是说你要改变吗？就算是盘散沙，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办，你要我们怎么办？”
　　林姝笑了笑。
　　“散沙，就只能放手了，答案是放弃吧。”
　　宋禾直接拍着桌面，站了起来。周围的人都用余光瞟着他们这一桌，可他丝毫没有察觉到。
　　“凭什么？我们辛苦好几年，凭什么到你这就是放弃了。”
　　林姝也没理会旁人的眼光，轻轻端起了咖啡杯，杯沿上留下一层淡淡的唇印。
　　“你们现在还年轻，还能吃苦。玩乐队总要和钱挂钩，你们一个月的那点工资，还算勉强养得活自己。可再过几年，等你们三十岁了，就会面临买车买房娶妻生子的问题。你养得活自己，养得活他们吗？好，就算你为了自己歌唱事业这些通通不要，一身为艺术献身，当个烂光棍。可你的父母呢？老人家老了总会缠上一身的病，你告诉我你哪里来的钱？”
　　宋禾紧抿着双唇，如果说刚才他内心义愤填膺让他内心堆满了火气，此刻林姝的话语就像极地的冰水，冷得让他瑟瑟发抖。
　　这冰冻的感觉，正是对现实残酷的最真实的描写。
　　宋禾咬紧了嘴唇，还残存着一丝希望询问着：
　　“你不是说要改变我们吗？这就是你的建议？”
　　“据我了解，现在想出人头地的乐队太多了。像你们乐队这种情况，想要重新大火，难了点。”
　　宋禾低垂脑袋，像是战败的士兵。
　　趁着还有最后一丝气力，他大声地吐出了五个字。
　　“放弃，你别想！”
　　路过的服务员显然被宋禾的气势吓了一跳，高跟鞋没踩稳，直接一个踉跄，放在盘里的杯子直接被打翻，棕色的液体倾泻而下，准确无误地淋在林姝的手上。
　　还好咖啡的温度不算太高。
　　“对不起，对不起……”
　　服务员连忙放下手中的托盘，拿出盘里的毛巾，一边擦拭着林姝手上的咖啡渍，一边不停道歉。
　　“不用，我自己来吧。你把这收拾下就好了。”
　　服务员慌乱地点了点头，连忙又去找擦拭桌子的抹布。
　　现在一旁的宋禾抽出一堆卫生纸，想要帮林姝清洁，可又觉得不怎么合适，手停在半空中，握在手中的卫生纸被他放置在了林姝的手旁。
　　“你自己擦吧。”
　　林姝一抬头，看着刚才的人走到了吧台言语着什么。
　　又见他折了回来，走回了刚才的位置，把手里的冰袋放在了桌上。
　　“等会记得用这个，我先走了。”
　　接着，宋禾离开了咖啡馆。
　　在路上，他脑袋里不断回放着刚才的对话，宋禾庆幸自己选择瞒着大伙独自约见了林姝。
　　他不想再让所有人共同遭受接二连三的打击。
　　但事实上，林姝也并非第一个让他放弃的人。
　　他回想自己当初为什么选择了这条音乐路，且死磕到底。
　　是小学时候在学校合唱队被选作了领唱？是在KTV唱歌时博得满堂彩？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却意外收获第一张专辑让他尝到甜头？
　　还没想到答案，却已经走到了排练室的门口。
　　他举起右手，在头顶上扫来扫去，试图赶走头顶上的乌云。
　　又摇了摇脑袋，让自己赶快进入排练状态。
　　调整好后，他拉开了大门。
　　“嘿，我来了。”
　　“你今天难得迟到啊？”老张正从卫生间里出来，看着门口的宋禾。
　　“没注意时间，一下给睡过了。”
　　接着，狭窄的空间里响起了霹雳乓啷的音乐声。
　　林姝回到家中，踢掉了高跟鞋，将手包丢在沙发上。用手抓了抓头发，就回到卧室，直接躺了上去。
　　她闭上了眼，可并没有睡着。
　　她又爬了身子，拿出手机，在浏览器的“视频”选项里搜索着“虫牙乐队”四个字。
　　她选择点开了第一个视频。
　　似乎在一个音乐节现场，台上的宋禾先吹了一段口琴作为开场。
　　镜头又转向台下的观众，可谓人山人海。
　　其中有几个正举着“虫牙”的LED灯牌，跟随着旋律不断摇摆着。
　　4分26秒，第一个视频播放完毕。
　　林姝点开了第二个视频。
　　结束后，又依次点开了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也不知道看到了第几个，林姝按下了手机锁屏键，将手机扔在枕头旁。
　　她躺在床上，半举起自己的右手，趁着光亮，她看到右手大拇指的下方有些微微泛红的痕迹。
　　她的心有些动摇了。
　　第二天晚上，林姝算好了时间才去了Zeal酒吧。
　　果然，在她到达的时候，舞台上的一群人已经开始收拾设备。
　　她走到侧门想等他们出来。
　　靠着墙壁，她一会用手机看了看时间，一会又在漆黑的小巷内来回踱步。
　　直到过了二十分钟，也没见到宋禾一群人。
　　她又赶快跑到正门处，果然，他们正在街对面站着的士。
　　“等等！等等！”
　　林姝着急地直接跑了起来，可用高跟鞋跑步十分不顺畅，索性脱下了高跟鞋，将其提在手中，光着脚就往对面跑去。
　　一分钟后，一群人看见一个狼狈无比且气喘吁吁的女人站在他们面前。
　　“啪。”
　　林姝丢下了高跟鞋，插着手弯着腰，大喘着粗气。
　　等气息平稳了，她用食指指着面前的宋禾。
　　“我…有新的建议给你们。”
　　宋禾直视着前方，并没有转过头看着她，却也没有回答。
　　林姝又趁着这个空隙把高跟鞋重新穿上了。
　　“我想帮帮你们，真的。我的想法是先对你们进行一定的培训，我会尽量去让你们重新回到你们应有的舞台的。”
　　宋禾听到这，内心的小人已经开始欢呼跳跃。
　　可外边的这张皮却摆着一张扑克脸，冷冰冰地回复：
　　“是吗？”
　　林姝看见他这桀骜不驯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窝火，可还是吞了口气，忍了忍。
　　“是…你们把地址给我，具体安排我明天再给你们说。”
　　鼓手周弋连忙从包里掏出纸和笔，就写了起来。
　　“给，姐姐。这是我们排练室的地址。”
　　林姝接过后看了看，点了点头。
　　“行！那就明天见吧。”
　　刚好有辆出租车路过，她招了招手，乘车离开了。
　　可老张和小李还没搞清楚状况。
　　小李戳了戳周弋。
　　“嘿，小子。那女的什么意思？”
　　“她说她明天来排练室，帮我们训练。”
　　而宋禾，背对着所有人，在一旁捂着嘴偷笑着。
　　回去后，宋禾躺在床上，将手机举过了头顶。
　　整个空间，虽充斥着黑暗。可在手机光亮的照耀下，四周隐隐约约透露着奇妙的轮廓。
　　屏幕内的“收件人”后面紧跟着“林姝”。
　　对话框内的光标不停在闪烁，但宋禾一个字都没打出来。
　　思考了半天后，对着屏幕一顿乱按：
　　“你不是要我们放弃吗？为什么还要帮我们”
　　不对，太直接了。
　　“你明天要过来是吗？”
　　明知故问，毫无意义。
　　“今天有月亮哦，明天肯定是个大太阳。”
　　太无聊了，删除。
　　不断地在打字和删字中进行着，因为心里的纠结与矛盾，导致宋禾过分心烦意乱，不停用左手拇指猛戳着屏幕里“林姝”的名字。
　　结果意外拨通了她的电话…
　　并且还没等宋禾反应过来，就听见：
　　“喂？……喂”
　　手机里的女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宋禾连忙挂断了电话。
　　回到短信页面，连忙输入了：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