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7]安可》与君白

14、14

　　拍毕业照的时候海音被班上的人围了起来。
　　耳畔充斥着同学们“班长站中间”“你们往后退一点不要挡着人啦”以及“老师和班长站一起吧”的叫喊声。少女下意识地扭过头向着最后一排看去，四叶环安静地站在队伍最外侧，他的个子很高，因此并没有中间的位置给他站。
　　拍完集体照之后摄影师说后面的班级还没有准备好，可以匀出二十分钟自由拍照。
　　海音被亚美拖进女生之中拍了两张照片，等回过神的时候四叶环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我们也拍一张，”少年的声音不算很大，刚好能够让她听见，“橘你考上大学了吧，以后就见不到了。”
　　大学的入学考试已经结束了。
　　作为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海音理所当然地考上了自己的第一志愿；而四叶环也和所有人想的一样，他放弃了升学，作为艺人活跃在各大电视频道中。
　　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见面了吧。
　　按照家里人给海音的规划，大学毕业之后她不会回东京，而是在兵库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东京并不是她的老家，兵库才是。父亲也有搬回去陪伴爷爷奶奶的意思，良太本来不同意，说是舍不得在东京的同学，最后却也还是报考了兵库的国中。
　　兵库离这里也挺远的啊。
　　虽然想来总是能够有办法来的，可海音很清楚以后见面的可能性极小。并非交通不便或者没有时间，仅仅是单纯的不想来东京。
　　然而四叶环的邀请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海音本来以为先开口的会是自己。
　　她愣了几秒钟，旋即对少年笑了一下。
　　“好啊。”她说。
　　若是换在高二，她大概会对四叶的发言感到不安——自己憧憬的男性同学主动邀请自己拍毕业照，这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然而现在的她也很清楚，四叶并没有别的意思。
　　自始至终，四叶环对橘海音抱持着的不过是普通的友情罢了。
　　能够用侥幸的思维安慰自己的时候早已结束，她并非没有对四叶告白过，因此在海音看来，自己这段暗恋并不算留存着什么遗憾。
　　正因如此，她才能够像对待普通朋友一样对着四叶环说“好”。
　　摄影师按下快门的时候，班里的男生们也开始跟着起哄。
　　“啊，四叶好狡猾，我也想和班长拍照！”
　　“虽然我没有四叶长得帅，但是班长你不会差别对待吧！”
　　紧接着，班里几个和海音关系还过得去的男生争先恐后地涌到少女身边，隔绝了海音看向四叶的视线。
　　等所有事情都处理完毕已经接近傍晚了。
　　海音告别了同学们，独自一人沿着学校的绿化带向前走。
　　在以往的三年中，她似乎总是一个人穿过这条并不算长的道路。亚美有社团活动，多数情况下都不能陪她一起回家。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四叶偶尔也会出现在这条道路上，他并不与她打招呼，只是跟在她身后走到校门口，两人之间也保持着一个很微妙的距离，仿佛真的就是出教室的时间差不多。
　　海音曾经也觉得四叶环大概是喜欢过自己的。
　　那些不经意的关心和倾诉就像是催化剂，将少女胸腔里那份憧憬无限放大，最终促使她对少年进行了告白。当然，结果也和预想中的一样，四叶拒绝了她。
　　海音并不觉得不甘心。
　　对她来说，四叶环更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理想，不能够得到才是最为正常的。
　　四叶环就应该是那个样子，高傲的、随意的、不容亵渎也不会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可当你想要抓住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就像是海边软绵的细沙，能够感觉到，却最终会从指缝中溜走。
　　浅蓝色头发的少年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口的树下。看见海音出现，他稍微偏了偏头，将目光从天空移向少女略带惊愕的脸。
　　“一起走一段路吧。”他说。
　　海音觉得自己一定是烧坏脑子而产生幻觉了。以往四叶环也在这条路上出现过，但他从来都不会主动和她打招呼，在她告白之后，四叶环甚至还有避开她走路的嫌疑。
　　她下意识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嗯，很疼，不是幻觉。
　　于是少女抓着书包，低着头跟在少年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恍然间回到了最初的那段时光，那个时候四叶也和她搭过话，他们也是保持着这个姿势走到校门口的。那个时候海音还没有告诉他“我喜欢你”，四叶也还没有察觉到任何事情。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回不去了啊。
　　她有些想笑。
　　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海音下意识地抬起头，视线中央出现了四叶环的拳头。
　　她伸出手臂，用手掌接住少年掌心落下的东西。那是一颗纽扣，扣眼儿还缠着没有扯干净的白色细线，看得出来扣子主人扯得很用力。
　　“毕业礼物，”少年的语气很认真，也正因为认真，海音才能够确信对方并没有别的意思，“我不知道送什么好，就去问了大江。”
　　只有这件事一定不能问亚美啊。海音有些哭笑不得。
　　少年校服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已经不在衣服上面了。从痕迹来看，四叶似乎是废了不小的劲儿才把扣子扯下来，毕竟学校制服的质量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很多。
　　她还是收下了那颗纽扣，“谢谢。”
　　只是纽扣而已。海音自我安慰道。四叶君也只是想要留作纪念。四叶环大概是真的没有听过那个传说。不过就算听说了，他也不会在意吧。
　　少年转过身，又变回了刚才的姿势。
　　“环君怎么样了？”他指的是那只小猫。
　　“送给熟识的老奶奶了，”少女回答道，“我要搬去兵库了，带不走它。”
　　四叶“哦”了一声。
　　走到公园的时候，少年停下脚步，他转过头直视着海音的眼睛，少女能够从对方眼眸中的倒影里看见自己略微局促的神情。
　　还以为已经走出来了呢。海音突然有些好笑。其实根本没有走出来。
　　无论她如何强装镇定，眼前的人也依旧是她喜欢的模样。
　　“想听歌吗？”四叶似乎并没有察觉她的心理活动，他用平静的语气询问着，就像是在讨论老师留下的随堂笔记，“你应该还没有听过我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