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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第 1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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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见毛知府还是纪午当浒阳县令的时候,自从升任毛知府的佐官后,两人倒是时至今日才打头一回照面。
纪午此行心思不纯,行事又欠了周密,眼下见了毛知府心虚不已,以至于说话都颤颤巍巍的。
“下官拜见毛大人,不知大人召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听说你已经不是头一次来粮仓做事了?”。
毛知府的声音轻飘飘的,纪午听来却犹如千斤之重。
“是,之前粮仓的人来衙门找人帮着翻晒受潮的粮食,下官碰巧遇着了,因为闲来无事,就带着几个人过来搭了把手。”,纪午如实回禀。
“这样啊,想来你的伤是彻底痊愈了?”
“谢大人关心惦念,下官确实无碍”
“既如此,若再叫你赋闲下去倒是就坐实了本官存心打压你的谣言了,对吧?”,毛知府似笑非笑的俯视纪午。
“可是你知道,咱们府只是个州级府,衙门里面有向同知协助本官料理公务就足以。至于你,本官实在头疼到底该如何安置你才好?毕竟刘同知层助我许多,可他却是在与你入谷剿匪的过程中失踪的,到如今依然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听到这里,纪午终于搞清楚了毛知府的意图,悬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归位了。
“大人,关于刘同知在山谷里失踪一事,下官早已程书细禀。”
一旦放松了紧绷的心弦,纪午的腿就立刻不软不抖了,声音也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有力。
“当日您派刘大人去浒阳县帮忙剿匪,下官就跟找到主心骨似的,把刘大人当成您一样细心伺候。事事都听从调遣,从不曾违背刘大人的任何命令。”
“所以当刘大人派我们县衙的人去搜山,他自己一意孤行带队进入山洞的时候。下官虽然不解刘大人为何要支开我们县衙的人,却不得不听命行事。”
说起刘同知的“失踪原委”,起初纪午的情绪很是激动与不忿,一副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刘大人失踪,他带进去的人无一生还,对于这样惨烈的结果,下官是做梦也没想到过。要不是后面孟少爷带着黄总兵及时赶来,下官也极有可能会命丧当场。”
“所以大人,您如果因为刘同知的事对下官生厌、迁怒,那下官真是比窦娥还冤!”
一通声情并茂的讲述,纪午已经委屈的红了眼睛。
一身灰扑扑的粗麻布衣,文人修长的双手在干活时被划出了几道血痕,泛红的双眼盛着委屈,再配上那一头苍老的银发,整个人显得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毛知府很不适应一个大人做出如此可怜状,很不耐烦的皱起眉头。
“照你的意思,一切都是刘同知咎由自取了?”
纪午毫不犹豫的点头称是。
“刘大人就是被自己的贪功给害了的!如果当时他肯听我的劝,带衙门的人一起进去,或者等孟少爷带人来再行动,那肯定就是另一个结局了。”
纪午的气话在这样的场合似乎显得不合时宜,更不合上官的心思。像一个憨直至极、不懂察言观色的蠢笨之人才说得出的痴傻之语。
可毛知府却在纪午说了这些话后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罢了,前事已逝,多思无益。”
纪午如得了赦令的死囚一样欣喜若狂,两腿一弯重重的给毛知府行了大礼,一脸希冀的问道:
“大人既然不再计较刘同知的事,那是不是意味着下官以后就能着手处理衙门的公务了?”
毛知府含着笑点头,“嗯,你先回去,本官不日便会给你分派公务。”
纪午呆愣了一下,然后欣喜若狂的退下了。
不到一刻钟,整个粮仓的人都知道纪同知被知府大人召见后,高兴得晕头转向,同手同脚不说,出粮仓的路上还撞上了不少人。
才走到门口,那个不知道到底是副管事还是守门的老大爷依然悠闲的摇着摇椅,见到纪午出来,挤眉弄眼的朝他挥手。
才出大门,路上空无一人,纪午上翘的嘴角立马耷拉下去,脸上的喜色也被愁容取代。
粮仓里,纪午前脚踏出会客间,魏管家后脚就从屏风后面出来了。
“老爷,这个纪午两次三番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嗅出什么了?要不要派人……”,魏管家说着就用手比了个砍西瓜的手势。
“别跟姓刘的学着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上次顾之罙的事我没罚你不代表我赞同,懂吗?”
“先是罗县令,再是顾之罙,后又对纪午下杀手,本官底下的县令接二连三出事,你是深怕朝廷注意不到本官,是吗?”
毛知府冷眼凝视一脸凶神恶煞的管家,魏管家便立马像鹌鹑一样乖巧下来,再说话时脖子都缩短了一截。
“老奴不是那个意思。上回谷里的事就是被纪午那小子搅和的,还搭上一个刘同知,他是主上的小舅子,老奴怕主上因此怪罪您。”
“主上忙的是千秋大业,哪有时间管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舅子的死活,哼!要不是他擅作主张私自行动,山谷里的宝藏和不死侍又怎会暴露!蠢货,蠢出天际!”
毛知府对管家的担心嗤之以鼻,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刘同知的厌恶之情。
纪午在衙门惴惴不安的呆了一天,终于熬到快下衙时,毛知府派给他的公务也明了了。
他先是进了城西的一家酒肆,呆了半柱香便出来了,又跨马飞奔至城东的赌坊,进去了就没再出来。
赌坊后街的窄巷里,一个伸手矫健的身影攀上五号院子的院墙,而后稳稳的落在院子的后罩房。
“今天路大人一下衙就过来了,一直谈到现在”,伍明经推开自己寝房的门,见来人又熟门熟路的翻出他珍藏的好酒喝了起来,无奈的说道:
“仲谦兄啊,酒是要细品的,你那样牛饮牡丹,真是糟蹋好东西!”
纪午闻言倒是放下了酒杯,招呼伍明经赶紧坐下。
“我今天去粮仓了。”
伍明经惊讶道:“不是说好先在路严身上套了线索再行动的吗?你怎么又去了?小心打草惊蛇。”
纪午眉宇间尽是懊悔,叹气道: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已经惊了蛇了,毛知府把我调离了府衙,派我驻浒阳县,支援那边开采水源。”
“驻浒阳?”,伍明经惊的打翻了酒杯,站起来绕屋子打转,分析道:
“如果他发现你已经盯上了粮仓,就不可能只是把你调离府衙那么简单了。可若是没有,他就这么闲置你不就好了吗,又何必多此一举?那到底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呢?”
“唉,谁知道呢”,纪午又猛灌了一壶酒,问:
“路严过来干嘛?”
“他这几天有点不对劲,老是一下衙就过来了,说话又支支吾吾的,可问他具体什么事儿又死不开口,感觉是遇到大难事了。”
“要不你哪天灌醉他,喝醉了就什么都说了。”
“仲谦兄,你想的挺美,殊不知自从上次跟你喝酒后,路大人现在是滴酒不沾。”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辛苦明经兄了,早日取得路严无条件的信任,到时候不用问他也会自己说出来的。”
“来仲谦兄,敬你一杯。此去浒阳,也不知毛知府打的什么算盘,望你一路珍重。”
纪午笑着举杯,“以后池岩府的事就有劳明经兄多留意了。”
到夜里亥时一刻,蹲守在赌坊外的青衣男子才在瞌睡中等到纪午出来的身影,走一步甩一下胀鼓鼓的钱袋子,看上去高兴极了。
之后又一路尾随至石基街,看着纪午进了二号院才打着哈欠踢着腿离开。
纪午一进家门,就见到栓子喜气洋洋的朝他作揖,“叔,大喜啊大喜”
“嗯,喜”,纪午敷衍的说道。
不过就是被派去驻浒阳县,纪午实在想不通栓子怎么能高兴成这个疯癫样。
谁知进了二门,辛婆子和桂花都一脸笑开花的立在门口,异口同声道喜:“恭喜老爷,老爷大喜!”
“呵呵,同喜同喜”,纪午无奈的摇摇头,实在是太大题小做了吧!
又朝立在他们寝房外的兰丫走去,兰丫今天穿了身淡黄色的宽松的衫子,倚在门框上,甜甜的抿着嘴笑,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透露出无法形容的高兴与满足。
“高兴吗?”,兰丫弯着眼睛问,眼里的温柔都要溢出来了。
“还好吧”,他想说不高兴来着,可看着她的样儿又实在说不出口。
闻言,兰丫的眸子稍微黯淡了几分,不过转瞬又明亮了起来,神气活现的说道:
“反正我很高兴,很高兴!很高兴!”
正说着,小阿寿也叮叮咚咚跑过来了,像模像样的鞠躬作揖,他不能发声,可咧得老大的嘴巴一张一合,说的也是恭喜。
看着一张张兴高采烈的脸,纪午这下彻底懵了,他领了个驻外的公务就值得全家上下高兴成这样了?
太不可思议了!他怎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呢?
“丫儿,你赶紧让人收拾收拾,我明天得赶早走。”
“走?你要去哪?”,这下轮到兰丫懵了,大眼珠子都瞪直了。
“还能去哪,你不都知道了吗?”
“我知道什么了?”,兰丫小小翼翼的走到纪午身边,一脸认真的问。
“你不知道你高兴个什么劲儿?”,纪午总算明白了,合着兰丫压根就还不知道自己被派去浒阳县的事,那这一屋子人整整齐齐的跟他道喜,道的是哪门子的喜?
“我当娘了,你当爹了,我好不容易盼到的孩子,难道不该高兴吗?”
“什么!孩子!”,纪午不敢置信的盯着兰丫的肚子,忐忑的道:
“真的?别是搞错了吧?”
兰丫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纪午,然后翻了个白眼,撇嘴道:“煮的!”
一直到兰丫进了屋关了门,纪午才反应过来,招了幸婆子来问。原来中午的时候阿寿闹腾着要吃鱼,兰丫闻了味儿就干呕不止,后来找了大夫把脉,断定是喜脉。
“哈哈哈哈哈老天爷待我不薄啊!老子终于有后了!”
他还记得当初那个大夫是怎样信誓旦旦的跟他说,说兰丫这辈子恐怕都难以生育。
这几年他们都是两口子过日子,房事频繁,兰丫甚至还偷偷的请教了别人易于受孕的姿势,可一直都没个动静。所以对于孩子的事,纪午早已经不抱希望了。
可今天,他媳妇居然奇迹般的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