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结尘缘·刺杀无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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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灿烂的夜晚，月总是黯淡的。淡淡的透过窗棂照进来，勾勒出无伤的背影如画。
有那么一瞬，我下意识地想掩住桌面上那张皇帝派人送来的字条。而后，我才记起来无论他的内力怎样深厚，他的感觉如何灵敏，他总是无法感应出颜色和图案的。
我平定了一下心绪，转向无伤：
“这么晚了，有事吗？”我……要不要告诉他我已经记起之前的事情了？还是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呢？
竹无伤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一双沉潭似的眼眸里没有一点的光亮。
“你……”他没有说下去，我皱着眉发现他竟然没有说下去。
低头，大窘。
原来刚才检查自己的纹身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把外衣再穿回去。
无伤是瞎子，对于他来说，有没有眼睛其实并不重要……但是……
我赶忙把外衣拉上，好在他看不见我飞红了的脸颊，然后飞速地在脑海里给自己这裸露行为找一个借口，但是无伤先开了口：
“刚才你的气息不稳……做恶梦了？”
同样的完美坚毅的容颜，同样带着淡淡的担忧和关心，同样月色黯淡的夜晚。
你做恶梦了吗？清清淡淡的声音，流水一样，在我的心头一次又一次地滑过。记忆深处最为痛苦的回忆和现实重叠。
最不愿意回忆起来的……
是啊，好可怕的梦啊，我撒娇似地对无伤说，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无伤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朝着半坐在床上的我走近，他的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的气息，随着他的走进，血腥的气息越发浓重。这样的血腥的味道在这样宁谧的夜晚里酝酿萦绕，有一种残忍的暧昧。
我朝无伤伸出了手，但是无伤停在了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眉头紧锁。
“我手上还有血。”他淡淡地说着，神色非常的平静，但是眼神里却有着难以掩饰的自我嫌恶。每一次，当他这样星夜归来的时候，总是带着血腥的气息和浓重的哀伤。
我笑了，大大方方走下床，地伸手揽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口：
“院里的人，又有谁的手上没有血呢？”
无伤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地抬起手环住我的腰。
他从来不问我做了什么样的梦，每一次都是这样环住我，让我在他的怀里寻找我需要和安全，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就如同每一次他的夺魄剑出鞘以后，会来到我这里，用脂粉的气息去掩盖他身上厚重的血腥。这，也是我们这些手染鲜血的人互相慰藉的唯一方法。
每一次，当他搂着我入睡的时候，看着他还沾染着未干的鲜血的身体和根本没有去处理的伤口的时候，我会没由来的心痛，而我知道，那是不允许的。我，最后是要嫁给皇帝，成为他的妻子，他的妾甚至是他的丫鬟，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都注定着我和无伤之间，不会有结果。我是雩族的继承人，我有我的使命。
脸埋在无伤的胸膛上，感受他一下一下有力而沉稳的心跳，明明那样的让人安却不得不去破坏。
不言和不语冷漠的脸转达着来自于哥哥的指示，那样的飘渺和不确定。南宫哥哥，那只是记忆里一个模糊的背影，高高的，黧黑的带着豪迈的笑，这么久了，哥哥，大概早就不认得我了吧？可是……血统，家族，使命……少年皇帝了然一切的微笑和狠戾的手腕……
手，慢慢地移动到了腰上的匕首，冰冷的，发出幽幽的光芒。清晰地记得不语把它交到自己手中的时候担忧的眼神。
“无心，乘着现在下手，否则你就永远不会再有机会了，再等下去，你的心就会沦陷……就像我……”
我摇头，眼里有泪，但是不敢流出。
“接住它”不语严厉地看着我“大漠的儿女，不会为了儿女私情忘记自己的使命的……无心你记住，即使是我，即使对方是陛下，只要族长需要，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把这把匕首刺进他的胸口。”
我抬头望着不语，还是一身妃衣，漂亮得如同绽放的桃花，杏眼里却有着冰冷的决绝。
“无心，如果你下不了手，请你记住一点，即使你不愿意动手，也会有人代替你的，如果你真的……真的……那么，就由你自己来吧……”
一行泪无声流下，划过无伤的衣襟，消失无踪，似乎是融化进了他的胸膛。
指尖冰冷的触觉和无伤温暖的胸膛是那样鲜明的对比，幸福与苦涩很多时候只是一念之间的选择。
可惜，我别无选择……
手上的匕首刺入无伤的背脊的时候，我看到无伤眼里只有淡淡的惊讶和嘴角隐约的苦笑。
温热的血液顿时漫过我的手指，顺着匕首微冷的刀刃落在地上。他从背后抓过我的手，我的手指上还沾染着他温热的鲜血，如同绽放在指尖的梅花，妖艳而忧伤。他看着我，看着我手上染血的匕首：
“为什么？”
我想要开口，想对他残忍地微笑，告诉他我只是在欺骗他，我只是皇帝派来刺杀他的，只是大漠的一个细作，只是一个无情的杀手，只是……
其实，我们都只是政治棋局里的棋子，没有自己的自由。只是有的时候，即使不愿意，即使知道没有结果，还是会有棋子傻傻地把自己的心交给另一个棋子……
仅此而已。
我的笑还没有勾起，就已经被沉重的苦涩压弯，说过了不要哭，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滑下。
我不想哭的，明明是自己欺骗了人家，自己把匕首扎进人家的脊背，为什么还要哭，还要装作很委屈的样子？
明明可以忍住不哭的，明明只要用力眨眼睛，泪水就不会流出来，为什么，为什么泪还是在脸上泛滥？
原来当眼里的泪水太多，无论怎样努力都不可能把苦涩全部都咽下去……流泪，因为我不想流泪……大漠的儿女应该是流血而不会流泪的……可惜，此刻，我做不到，我真的已经努力忍耐了，可是泪水还是要流出，还是要落下，还是要表现出软弱的样子。
那泪水，不是大漠族长继承者的泪水，仅仅只是一个女人，为她的爱人，为她无望的爱情，为她给自己爱人的伤害而落下的……大漠雩族的兴衰，远远没有眼前这个人的分毫来的重要……
无伤突然将我再次揽入怀中，头顶传来他微微的叹息。
背脊上的鲜血还在流淌，但是无伤一脸漠然。
“既然要我的命，又为什么哭呢？”叹息似地的语调，带着强压的悲伤和不忍“如果是你要，那就拿去，我不会怪你的。”
大漠的女儿，应该勇敢，应该勇于面对自己的选择，无论遇到什么，永远只有流血而不会落泪。这是南宫哥哥在离开我的时候说的。大漠的儿女，就是天上翱翔的雄鹰，你要坚强，这样才配得上你背上的雄鹰的刺青。
可惜，我配不上。
大漠的豪情和家国天下的豪迈早就在我不知不觉间被这个男人全部化解，看到他高兴，会比自己高兴更高兴，看到他悲伤，会比自己悲伤更悲伤。
匕首落地。
我扑在无伤的怀里失声痛哭。
无伤叹息着，缓缓抬起手为我拭去泪水。
月光落下来，照着地上的血迹，有几分残忍有几分哀伤，我知道，我失败了，永远的，彻底的，永无翻身之机。匕首在刺向无伤的要害的时候，自己的手硬是生生偏移了几分，这双结束过很多人生命却从来不会颤抖的手，第一次失去了准心……哥哥，对不起，我太软弱，大漠雩族对于我来说，太沉重了……能不能因为有你，所以让我自私一次呢？
我为无伤包扎了伤口，看着殷红的鲜血不断地浸透白色的布条，泪水再一次忍不住落下。无伤一点没有在意身上可怕的伤口，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看着我脸上无论怎样都拭不去的泪水，眼神温柔得如同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他微不可闻地叹息，然后搂着我的腰躺下。明明是最为熟悉的动作，我还是忍不住全身僵硬。
“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陪我睡一晚吧……”
慢慢地，他的平静地气息感染了我，我也终于在这浓重的血腥气息里沉沉入睡。
我以为，我们之间，经历了这次，我们之间就会一马平川的。可是，没有结束……
我可以面对不言和不语的苛责，可以忍受哥哥的失望但是，我在少年皇帝嘴边温和如晨曦的笑容，我不禁一阵颤抖……无心，他笑着说，你干得很好，朕，很满意……
没有结束，一切远远没有结束。
我看着无伤，黯淡的月光下无伤仿佛能够自己发光似地。
他的眼神那样的温和，带着担忧，和曾经一摸一样。
泪，禁不住滑下。
为了过去我对他的伤害。
“你哭了？”无伤看不见，但是还是察觉到了我的泪水。
他朝我走过来，将我揽进怀里，和那个夜晚一样的姿势，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安全，一样的让人辛酸……
他抬起手慢慢地揩去我脸上的泪水，温和地带着淡淡的叹息。
“噩梦？”
我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哽咽着点头：
“噩梦，我做了一个最可怕的噩梦。”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结尘缘·刺杀无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