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殷殷别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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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者为执，知者为知。
执者初初时作梦，知者寂寂中相聆。
执者年少，知者劝之。
执者决然而去，知者默然不送。
执者踏遍河山只为一场惊鸿，知者空谷相思不见故人归来。
执者终老矣，归矣；知者仍聆之，慨之。
执者云“戏终”，不过谈笑间；知者评“曲妙”，恍然如隔世。
执者只孤身为戏，唱遍人间离合悲欢，初心不改；知者仍独坐空榭，书尽岁月温热苍凉，惟念旧音。
西月正悬，皎皎照人，余独往竹林，为寻一声，为其幽咽，为其哀切，又为其慷慨，为其婉转，奇之。余循声探之，见一女，身姿婀娜，亭然立于深林叶下，作舞袖状，余叹道：“痴儿，年方几何？”
其惊惧，回顾见余，不发一言。
余缓步近之，续曰：“余为山溪小神，惊于尔声，故来访。若有叨扰，余愿谢之。”
其惊曰：“神！何至于此？贱女何德？”
余笑曰：“唯有寿长，余无异于常人。何必自相菲薄？余感于汝曲，特来拜会。”
“君既问奴年，愿告之——奴初及豆蔻，生父早故，家贫，无从致学，惟喜戏曲。岁初，母因疾而终。独奴一人，孑孑于世。愿寻百师，游千城，载载为歌，唱万代悲喜，以曲寄余生。此为奴愿，久之，然无果。”其言似泣似诉，然目中坚毅不改。
余怜之：“余愿助之。惟有一求：愿期三日，于溪，于谷，于林，于涧，闻汝之声，听汝之曲，何如？”
其许之，面露欣然之色。自此三日，其为余而歌之。裙袂扫叶，水袖拂木，融于山景。曲声灵妙，折折切切，辗转不绝，或引百鸟齐鸣，或引群兽和之。然其曲深意切，飞鸟百兽皆不能会，惟余痴之。其曲幽咽，余感其心之郁郁；其曲哀切，余感其心之凄冷；其曲慷慨，余感其心之壮迈；其曲婉转，余感其心之空灵。余化鱼，游于溪，穿于谷，嬉于林，潜于涧，聆其声，感其怀，泪融水中，顷随溪散。余自得曲中精妙，却未现其前。空山传其声，寥然寂静。然其遵言，日日奔于山中，似寻余，更似寻己。
三日期至，天未明时，余备粮币，置于竹林初逢之地，笑而去。次日，山中果无其声，余静坐茅屋，提笔正书，忽闻飞鸟阵阵，百兽奔走，以为归。然余推扉而出，目光之及为寂寂空山，如常之景，再无灵动之曲，辗转于溪，于谷，于林，于涧，予余独感。
余以丹青绘之，绘其歌之、舞之，绘其深林之影，绘其回眸之惊，绘其引鸟兽同欢，忽急而泪下，伏案而泣。
山中平静，已历数十载。一日，余入山采笋，忽逢一老妪，着华衣，施粉黛，面慈容祥，蹒跚而来。余知其年高，忙迎之，问曰：“姥从何来？若不弃，可暂歇于寒舍。”
“奴前来寻君。”其声静如水。
余惑之。其继曰：“为君再曲三日。”
余心甚震，与其相视而笑。
“闻之余幸。”
次日，其着旧衣裙，再奔于山中，于溪，于谷，于林，于涧，为余而歌之。其声恍如未改，幽咽，哀切，慷慨，婉转，再引百鸟齐鸣，群兽和之。余仍感之，泣之，痴之。然其每至一处，余必随之。
三日期至，其回顾而言：“此戏，终了。”
余颔首，称其妙，目送其归。
再次日，余伏其尸而泣。
再七日，孤坟起，余为其立碑，竟不知其名。余抚碑叹道：“世再无此执，再无此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殷殷别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