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铃溪

26、身似不系之舟

　　到省院办了住院，又是一系列的检查。然后在病房里开始给孩子挂水。虽然还是不清楚病因，可看着大夫胸有成竹的样子，治疗也在继续。两口子总算暂时松了口气。
　　晚上一家三口挤在单人病床上。秦晓峰半边身子在床上，两条腿耽在椅子上睡的正香。宽宽孩子输液，刘雁没敢睡着。挨着儿子假寐。
　　两日后，孩子身上开始消肿，黑青的皮肤一片片脱落。露出白嫩嫩的本质肤色。邻床的孩子家长还开玩笑道：“原来是个白团子啊!我还以为是个小包公呢。”
　　刘雁看着在床上蹦蹦跳跳着，浑身像斑驳的墙面一般蜕皮的孩子，也无良的笑了。过敏性紫癜加病毒性心肌炎，找到了病因，孩子也在明显的好转。她心情轻松，虽然房子暂时买不成了，可钱没了还能再挣，只要孩子平安就好。
　　邻床的两口子为了治病花钱的事，已经吵了好几次。看她笑嘻嘻的还直言她大方，一点不心疼钱。
　　刘雁心道：那是你没经历过生命危在旦夕的恐惧，否则你也会同我一样，只会庆幸孩子的平安，不再纠结钱财的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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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出院后，两人租了一套两居室的楼房暂住，再一次的搬了家。刘雁看看瘪瘪的银行卡，心中难免惆怅。房子的影儿又没了。
　　秦晓峰换工作单位后，离家较远。有时候一星期才能回来一次，刚开始刘雁极端不适应，每天都给他打电话。后来渐渐也习惯，自己带着孩子其实也挺自在。可这都得在安全的前提下。
　　刘雁租的房子位于三楼，四楼恰好住了个酒鬼。刘雁每次听到他半夜三更的在楼道里吹口哨都心惊胆战。防盗门明明已经打上保险，她还是像傻子一样的站在客厅，耳朵支棱着听楼道的动静，直到听到邻居的开门声，然后楼顶踢踢踏踏的走路声传来，她才能安心的回到床上。
　　一次，四楼的男人大概是喝太多了走错了门。拿着钥匙桶刘雁家的大门，结果当然不可能打开。他就大力的拍门：“开门，给老子开门。”
　　刘雁就站在门内，吓得快要哭出来了。男人明显是喝高了，连自己家都找不到了。现在开口说话，他能听明白吗？还是装家里没人，等他酒醒后走开？可那一声声的拍门声像打在刘雁心头的巨雷，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终于，男人的老婆发现了，下来把他拽回楼上。：“你个混蛋，成天的就这么喝。怎么没把你喝死？老娘干脆买个酒缸把你泡里得了……”
　　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远去，“碰”的一声楼上的门被关上。震得刘雁家里都在颤动。她拍拍受惊的心肝，深呼吸两口回去睡觉。
　　翌日，秦晓峰回来。刘雁跟他学昨晚的事情：“那男的每隔几天都会半夜三更的回家，在楼道里吹口哨，好让楼道的声控灯亮。昨晚居然走错门了，在咱家捅了半天，后来又使劲的拍门。……我都要被吓死了。尽管知道他进不来，可还是害怕。”
　　秦晓峰坐在电脑前打游戏，闻言扭头问：“后来呢？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后来被他老婆拽走了。……给你打电话干嘛啊？半夜三更的，骑车多危险。……再说，我知道他进不来，就是心里难免害怕。”
　　秦晓峰知道她这是那次的后遗症，心里难免有些愧疚，所有这才租的楼房。平房区里如今大部分都是租客，尽是单身的男人。她跟孩子在家，他实在是不放心。
　　“我去看看那男人在不在家，跟他谈谈。”
　　刘雁觉得这是个办法，点点头看着秦晓峰上了四楼。
　　“大哥在家吗？我有点事跟你说。我是你家楼下新搬来的邻居。”
　　“进来吧”
　　刘雁听到秦晓峰进了邻居家门，把自己家门虚掩上。男人之间沟通一下，以后也算认识了，她心中的恐惧应该能少一些。
　　没一会儿，秦晓峰回来了。“没事了。那男的就是爱喝两口。上次是走错门了。以后会注意的，你也别怕，他要再走错，你直接给他轰走。……男人喝醉了都是借酒装疯，其实心里都是明白的。真要醉的不省人事，那他也回不来了。”
　　借酒装疯，借酒撒泼。几天后，秦晓峰亲自上阵给她来了一段真人秀表演。
　　下午他一回来，刘雁就问道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她眉头轻蹙：“怎么又喝了酒骑车，这样多危险啊!……咱们原来的邻居万有良不就是酒驾把腿撞断的吗。你怎么就不吸取教训？”
　　秦晓峰一摇三晃的坐到沙发上，脸上冷笑连连：“你盼着我出事是不？找好下家了，等不及了？”
　　刘雁闻言火冒三丈：“秦晓峰你找事是不。每次都捕风逐影的胡说八道。你有意思吗你？”
　　“我捕风捉影？谁心里有鬼谁他妈心里明白。”他伸手拽刘雁，被刘雁躲开“你没鬼，你躲什么？老子是你男人，你都是我的。老子想干什么天经地义，你不给我摸，想给谁摸？”
　　刘雁被他的浑话气的随手拿起个孩子的小车冲他砸过去：“秦晓峰，你个混蛋。老娘难道卖给你了？……你想为所欲为，也得看老娘乐不乐意。”
　　刘雁本来也没想真的砸他，只是一时气急发泄。玩具车顺着秦晓峰的胳膊划过，落到了沙发上。被秦晓峰捡起：“怎么？想谋杀亲夫？好给你的姘头挪地方？”
　　刘雁闻到他嘴里的酒气，咬牙暂时压制住怒火。跟个酒鬼能掰扯清什么，人家明天酒醒了什么都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只是徒然生气罢了。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无话可说了吧？”
　　她想息事宁人，问题是挑事的人还不答应。
　　“我心虚？捉贼要脏，捉奸要双。你口口声声往我头上扣屎盆子，那你拿出证据来。”
　　刘雁其实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里。他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爱情远去，生活失意。她身心俱疲，实在没有心思顾及他。也带着一丝故意的报复，你能打一晚上的游戏都不帮我看会儿孩子，我干嘛要管你有没有生理需求。
　　“要双是吧？你等着老子去把姘头给你抓来。”秦晓峰恨恨的说完，摔门上了四楼。
　　刘雁心里一阵发慌。四楼的酒鬼在家吗？被人如此诬赖，会不会跟秦晓峰打起来？她站在楼道口，看着秦晓峰疯子一样敲着四楼的防盗门，心里一阵恍惚。
　　这是哪儿来的疯子？发作起来不管不顾，他到底把自己置于何地？自己这个老婆在他心里有多少分量？
　　宽宽被吓坏了，一直没吭声。拽着刘雁的手紧跟在妈妈身后。她低头看着那张和秦晓峰酷似的面容，心想：你长大了也会跟他一样吗？
　　随即摇摇头，刘雁你别魔怔了。这是你的儿子，是与你血脉相连，自你体内分离出的骨肉。不是那个借酒发疯的男人。她摸摸孩子的小脸，冲他安抚的笑笑，牵着孩子回了家。
　　终于敲门声停了，秦晓峰又晃晃荡荡的下楼。指着站在客厅的刘雁：“你别以为老子没抓到人就会放过你们。”
　　他看着刘雁清澈的双眼瞪着自己，虽然不发一言却充满了控诉。秦晓峰被激的双眼通红：“怎么？难道我冤枉你了？……那么看着老子干嘛？老子今天一回来就闻到家里有陌生的味道了。你别他妈的想骗人。”
　　闻到陌生的问道。刘雁觉得这是她听到的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你以为你是警犬啊？就算你有警犬的鼻子，那陌生的味道就不能是邻居串门，或者是检查煤气的人员。你居然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发作一通，若是事情继续发展，下次你会不会直接动手？
　　“我第一天发现你居然如此自以为是。老娘我问心无愧，你怎么想我管不着，随你的便。”
　　“我自以为是？你他妈才是不要脸到家了。还敢说你为心无愧？你要心里没鬼，为什么不让老子碰你？我就不信你没需要”他上上下下打量刘雁，冷哼一声“或许是已经被满足了。”
　　刘雁一下子血直冲脑门，嘴里也开始不管不顾：“随你的便。爱怎么想怎么想。”
　　“啪”的一声，刘雁被秦晓峰一个巴掌打的摔倒在地。“你他妈的犯贱，老子今儿个打死你个贱人。”
　　这一巴掌其实并没多严重，脸颊也没有多痛。刘雁只是顺势倒在地上。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秦晓峰的反应，他居然真的动手？
　　她捂着被打的脸颊，满脸的不可置信。这一幕好像八点档的狗血连续剧，只是自己变成了狗血剧的女主就不那么好玩了。
　　她迅速的起身，一把推开秦晓峰，拿着自己放在门口鞋柜上的钱包就走。宽宽的哭声在身后传来，可她此刻只想放纵自己一次。什么都不顾忌。
　　快速的走出小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心里一阵迷茫。去哪儿呢？在人生这场豪赌中，你已经把宝都压在了这个男人身上，没为自己留一丝余地。如今赌注输光，你还是想办法保住自己在赌桌的位置吧!也许有一天还能有筹码翻盘。否则若被逼离开，到时才真是一无所有了。
　　翻翻钱包，幸好带了身份证。选了就近的一家网吧，进去要了一台机子上网。包里的手机在一个劲的响，刘雁看着秦晓峰的号码在不停的闪烁。她把声音关掉，心灾乐祸的想：现在知道着急了，活该。
　　打开电脑漫无目的的浏览着网页，直到一小时后，她气慢慢的消了。担心秦晓峰领着孩子乱走，万一出点事就怀了。她这才接起电话：“干嘛？你催命呢。”
　　“我的天啊!老婆你去哪儿了？我都要急死了。”
　　“急什么？你不是要打死我吗？我走了不正和你意。”
　　“我……我那都是酒后撒疯，你怎么当真啊？……你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千万别，我可担当不起。”刘雁说完一下想到，这个混蛋不会骑车带着儿子出来的吧“你去哪儿找我了？不会带着儿子酒驾吧？”
　　“没有，我打车出来找你的。……儿子哭着找你呢。”秦晓峰也听出刘雁关系的重点了，赶快祭出杀手锏，把手机递到孩子耳边。悄悄的说：“快叫妈妈，让妈妈赶快回家。”
　　“妈妈，你去哪儿了？快回家吧!天要黑了，小心外面有坏人。”
　　刘雁听着儿子的话，心里一阵熨帖。还有我儿子呢，不管出什么事，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是她心中永恒的牵挂。
　　“你跟爸爸先回家吧!妈妈一会儿就回去了。乖乖的啊!”
　　“好，妈妈再见。”
　　秦晓峰拿起手机，不放心的又继续磨：“老婆，你到底在哪儿呢？我去接你咱们晚上去吃火锅吧!好长时间没吃过了，今天我请客，就算是我给你赔礼道歉。”
　　刘雁听了一阵好笑，你请客？你请客不是花的家里的钱。
　　“我能去哪儿。我在步行街这里的网吧呢。你过来吧!”不答应还不知要磨到什么时候。还是答应吧!为他生气不值当的。
　　吃饭时，秦晓峰极尽殷勤，不住的给这娘俩夹菜，全程笑语晏晏陪着笑脸。
　　回家后，刘雁哄睡孩子。叫秦晓峰到客厅：“酒醒了？不发疯了？”
　　秦晓峰嬉皮笑脸的：“都是我错了。老婆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
　　“你说的啊!”
　　“我说的”
　　“夫妻之间吵架可以，动手绝对不行。今天的事情，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咱们离婚。打惯的手，骂惯得口。有一就怕有二。我可不想以后活在家暴中。”
　　秦晓峰也万分悔恨，他知道刘雁的底线在哪里。这次恐不会轻易原谅他。可他是真的爱老婆的，这离婚绝不能接受。“你说第二吧。”
　　“第二简单。你今天打我一巴掌，我现在还你两巴掌，咱们就算两清。以后你若是还敢动手，那咱们就比照今天解决。——要么我告你家暴，咱们离婚。要么我双倍的还给你。”
　　秦晓峰苦笑一声，暗道：果然是我老婆，擎等着被欺负的事，她是绝不干的。
　　“行，你打吧。”
　　“啪啪”刘雁左右开弓，在秦晓峰的脸颊划过。打的并不重。她只是在警告他，绝没有下次。
　　两年后。刘雁趁着孩子放暑假，回了娘家小住。一天接到秦晓峰的电话，说他们单位效益不好，如今正在裁人。他打算去刚开公司的五姐那里谋求发展。为了说服她同意，还列举了一系列的好处。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离她娘家更近了。
　　刘雁放下电话苦笑一声。三千里和两千里又有何区别。七年前的远嫁，到如今都未完全适应，要再来一次吗？
　　心如死灰之木，身似不系之舟。
　　问汝平生何求，家定人健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