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816》冷墨夕

37、第三十七章 暴露的铁翅

　　那条通道，直达电梯，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此刻，只觉得这条通道上布满了钉子，每走一步，都好像是踩着钉子过去。

　　舒梦颖沉默着，跟在沈一的身后。

　　电梯门就在前面，苏一微微停顿，对后面的舒梦颖，做出邀请的姿势：“舒小姐，请。”

　　“你……”舒梦颖犹豫了一下，她不太爱管闲事，但是，看了一眼冰块脸的苏一：“不一起上去吗？”

　　“boss请舒小姐一个人上去。”

　　苏一手里还拽着沛含的胳膊，沛含看着电梯门关上，连忙叫道：“舒梦颖舒梦颖！你一定要帮我啊！我知道你心地最软，你见不得我凄惨的对不对？对不对？”

　　苏一厌烦地看了一眼沛含，转头对电梯里的舒梦颖说：“舒小姐，你不欠她的。”

　　所以根本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个女的去求boss。

　　电梯门阖上的那一刻，舒梦颖认真地说道：“我知道。”

　　我知道，我不欠沛含的。我不是为了沛含这么一个人去向那个她不愿意面对的男人求饶去的。

　　舒梦颖不想向任何人解释什么。

　　当电梯打开，她深深呼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走出电梯时，眼角余光扫到了电梯里的反光镜，她看到自己的那张脸，死白死白一片。

　　也许，在别人看来，只是来和曾经认识的一个人，替另一个人求饶，这不算什么事情。

　　但是，于舒梦颖而言，这是比双膝下跪……更加痛的一件事。

　　“苏总，我来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此刻客厅的大灯都关着，只开着几盏壁灯，冷色的灯光，昏昏暗暗，落地窗的小牛皮单人沙发上，那男人，就坐在那里，手臂懒洋洋地横在沙发的扶手上，垂下来的手指之间，香烟猩红的一点红光闪灭。

　　她想逃了。

　　她也确实不自知地倒退了半步。

　　此时，一声轻笑：“坐。”

　　“……”

　　沙发上的男人指的，是他对面的另一张单人沙发。

　　“你不是来求情的？”

　　“……嗯。”舒梦颖缓慢地走了过去，在那男人的对面，坐下去。

　　“我让你坐这儿，你就坐这儿？”然而，对面那男人，又这么说。

　　让舒梦颖坐的是他，又这么说的还是他，摆明，他就是在刁难嘲弄舒梦颖。

　　“你是大老板，我是替你打工的，要听话。”

　　男人坐在沙发上，舒梦颖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要听话？

　　谁？

　　她舒梦颖舒小姐吗？

　　苏瑾突然支起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撑着自己的下巴，很是慵懒，他就这么撑着下巴，依在沙发扶手上，半侧着一张俊脸，目光静静落在对面的女人脸上。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舒梦颖开始坐立不安。

　　而那男人的目光，始终就没离开过她，灯光太暗，她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情绪，偶尔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一眼，只看到一双昏暗中的幽光。

　　时间又过去了好几分钟，她有些坐不住了，有些按耐不住地抬起头说道：“苏总，我是来替人求情的……”

　　她提醒到，想要对面的男人赶紧进入正题。

　　沙发上的男人“嗯”了一声，很慵懒的模样说道：“我知道啊，我不是正在等你开口吗？”

　　舒梦颖愣了下，脑子一时转不过来，隔了三四秒，才反应过来……敢情人家大老板一直是坐在她面前，在等她开始替沛含说话呢。

　　这误会……就有些尴尬了。

　　耳根红的发烫，她是不知道此刻，她不止耳根发烫，连脖子都发烫的红。

　　她不知道，但对面沙发上的男人将她一切举动和变化，都看在眼底啊。

　　莫名的，那狭长凤眸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燃烧。

　　“我想替沛含求个情。”

　　“说重点。”低沉的声音，多了一丝暗哑。

　　“你能放过她吗？”

　　男人唇瓣微掀，眼底露出讽刺：“舒梦颖啊舒梦颖，让我说你什么好？她害你，你还要为她求情？今天她没害死你，你还准备给她机会再出手害你？说你什么好呢？现在网络上流行的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哦……圣母女表。什么时候干净利落的舒梦颖舒家大小姐，成了这样一个虚伪的玩意儿？”

　　舒梦颖埋着头，眼底一片漠然……干净利落的舒家小姐？谁啊？她吗？

　　“苏总说的人，我不认识。”

　　男人陡然眯眼。盯着她……她就这么否定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叫做沛含的，那么害你，你还要替她求情，求我饶过她？”

　　苏瑾突然声音变冷：“你要做圣母，与我无关，但是你舒梦颖，拿什么来替她求情！下跪吗？”

　　他冷声喝问，而后讽刺的笑了：“舒梦颖，你的下跪已经不值钱了，你的膝盖也已经不值钱了。”

　　“我知道。”粗嘎的声音说着，她抬起了头：

　　“我拿我自己。”

　　苏瑾怀疑自己暂时失聪，“什么？你再说一遍。”

　　“今晚我陪着苏总过夜。”

　　“过夜？意思是，你要让我睡？”

　　“……对。”

　　尽管苏瑾说的话有些粗鲁，舒梦颖也不适应。可她还是点了点头。

　　头埋到了胸口，她在等着苏瑾的抉择和宣判。

　　沙发上，男人的眼中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尽管，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头颅，他狠狠地瞪着那颗头颅，莫名的愤怒，蔓延全身！

　　豁然站了起来！

　　一道力道冲击了过来，舒梦颖回过神时，她已经被苏瑾摁住深深陷入了沙发里去。

　　“苏总，您松手。”

　　舒梦颖话刚说完，男人幽冷中暗藏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不是你说的，你拿自己来求我？”他低沉的声音中，暗含怒火：“如此之贱！好！舒梦颖，我成全你！”

　　吻，狠狠落下，粗鲁毫无温柔，更像惩罚。

　　一吻之后，他陡然仰起脖子，眯眼盯住他，压低声音，咬牙问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为那么一个不坏好心的女人，这么作践你自己吗！”

　　“求苏总了。”

　　苏瑾笑了，笑声那么冰凉：“舒梦颖，你不值得任何人对你好！你没资格！～如此下贱！”

　　舒梦颖垂着眼皮，但颤抖的睫毛，依然泄露了她的隐痛……苏瑾，你知道什么！

　　你知道欠下一条人命的感受吗！你知道在你们苏氏那个那个恶心见不得光的冷冰冰的实验室，唯一对我好的阿叶，因为我失去性命时，我的感受吗！

　　苏瑾，你当真知道，亏欠一条人命，是什么样活在人间心在地狱的感触吗！
　　舒梦颖，这世上，就不该有任何一个人对你好，对你好的人，都是这一生做出最大的错误！你就不配任何一个人对你的好！”他口不择言，他向来清冷淡漠的眼中，一团怒火，一抹悲愤！

　　苏瑾的话，刺痛的舒梦颖，碰到她内心最敏感的地方！

　　猛然一抬头！

　　她眼中熊熊的星星点点，是愤怒，她粗嘎的声音，从在实验室阿叶死的那一天开始，就再也没有这么失控地大声尖叫过，她怒目：

　　“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你又经历过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又凭什么来对我指指点点！”我经历的你经历了吗！我所痛的你痛过吗！

　　“伟大的苏总，我太了解你了，今天沛含被你带走的话，只是略施小惩，我此刻就不会出现在你的房间，在你的面前。”也许，是情绪的崩溃，舒梦颖粗嘎的声音，有些悲凉的说道：

　　“你要对她做什么，我都不管。你要怎么惩罚处置她，我也不在意。我今天，就求你，饶她一命。”她仰头望着压在她身上男人俊美的脸，她太知道这个人了，那时，她还是舒家大小姐，这个人就能够毫无顾忌地把她丢进那个地狱去，对于沛含的处置会如何，她太清楚了！

　　苏瑾不反驳，眼底却是默认舒梦颖的说法。

　　确实，舒梦颖猜测的很对。

　　“我再也不想这一生中多亏欠一条性命了，无论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都再也不想了。”舒梦颖认真的说道。

　　她是为沛含求情吗？

　　不！

　　沛含最终会如何，她都不关心，她唯一不想的是，再去欠下一条性命！

　　阿叶的命，这辈子都是她的债，还不清，还不起！那样鲜活的生命，因为她！

　　是债！是罪！是痛！

　　她对沛含无感，没有喜也没有厌，尽管沛含很多的事情做得过分又嚣张，自私的蛮横，尽管她也不愿意多事地跑来这里替沛含求情。

　　但，她不想再欠下一条人命了，无论这人是好是坏，无论这死亡与自己是直接还是间接，都再也不想亏欠下一条性命了。

　　这，才是她放下心里无数的“不愿意”，来到他面前的原因。

　　随便别人怎么看待，烂好心也好，圣母女表也好……反正，杀人犯、劳改犯、贱人、没有廉耻……还有什么比这些更难听的？

　　但舒梦颖这无意中的一句“再也不想多亏欠一条性命了，无论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都再也不想了”，听在苏瑾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舒梦颖说的是阿叶，苏瑾却以为她说的是厉童夕。

　　突然的，苏瑾狠狠埋头，吻住了身下的女人，用力的啃噬，恨不得把那张本就干涩粗糙的唇瓣，啃得支零破碎……厉童夕过世以来，这张嘴里，首次亲口承认了“亏欠一条性命”！

　　事发到今日，尽管他认定了她有罪，但是记忆中这女人从没有亲口承认过，就是被他丢进监狱，也死不承认，可今天，刚才，她终于亲口承认了——她亏欠了一条性命！

　　苏瑾说不出此刻心里怪异的感觉，他认定是他认定，可苏瑾从没有想过，当有一天，亲口从她嘴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会是这般……不舒服。

　　“舒梦颖，你终于肯承认了。”幽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什么？”舒梦颖不明所以，莫名不解，话刚落地，下身陡然一凉！

　　伴随那道幽冷的声音：“舒梦颖，你的请求，我答应了，现在，轮到我收利息了。”

　　没有前戏，没有爱抚，没有任何的放松举措，舒梦颖陡然睁大眼，痛苦地瞪着天花板上，撕裂的疼……原来，苏瑾带给她的，从来都只有疼。

　　疼痛间，脑子反常的更加清醒起来……他说：舒梦颖，你终于肯承认了。

　　承认？承认什么？……承认那一条性命吗？

　　哦……他又误会了自己。

　　苏瑾面容冰冷，陡然看到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个女人突然神经兮兮地笑了：“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不许笑！”

　　他恼。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叫你不许笑！”

　　莫名，他讨厌这笑。莫名，这笑让他心烦意乱。

　　他陡然腰部重重用力！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他让她痛，她却痛着笑。

　　她又有什么可笑的？

　　做错事的人是她，欠下厉童夕一条性命的人是她，她又有什么可笑的！！！

　　“住嘴住嘴住嘴！”他怒喝，不起作用，他太烦那张嘴了，不必多想，不住嘴？不住嘴是吧？

　　“唔~！”苏瑾压下身子，薄唇重重覆盖在她的唇瓣上。

　　他总能让她住嘴了吧。

　　下一秒！

　　“嘶~”苏瑾赫然抬起头，一手拇指揩了嘴边的血液：“你咬我？”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问。

　　身下的女人张开嘴，粗嘎的声音说道：“苏总，我曾亏欠一条命，但与厉童夕无关。”说完，她双眼阖上了去了，太累太累……没有力气了……舒梦颖昏过去的前一刻，脑子里还在想：

　　要解释吗？

　　解释有用吗？

　　他会听吗？

　　不会听，为什么要解释？

　　解释，是说给想要听的人听的。

　　“喂，睁眼！”她竟闭上眼，不愿意看他？

　　苏瑾眯眼冷喝道：“睁眼！”

　　但她无动于衷，苏瑾伸手去推她，这一推，她脑袋就软哒哒地耷拉到一旁去。苏瑾心中一跳：“舒梦颖？舒梦颖？？？”

　　脸色骤变，连忙退后一步，弯腰把人抱起，往卧室跑。

　　该死的！她身上怎么这么烫！

　　把她从包厢里救出来的时候还好！

　　“廖辉！你在哪儿！赶紧过来！”

　　电话那头，白煜行无语地翻白眼儿：“老兄，就算我是你的私人医生，你这一个晚上让跑两趟，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赶紧过来！她又昏过去了！你怎么看病的？”

　　廖辉那个心理简直日了狗了的心都有了：“她？舒梦颖？她没那么严重，休息好了，把药吃了就没事儿，养好了身体，没大事儿。什么叫做我怎么看病的？

　　不对啊，苏瑾，舒梦颖怎么又在你那儿？”

　　廖辉脑子转动一下，突然暴起！

　　“卧槽！苏瑾！你不会又对那个可怜的女人做了什么吧？就她那破烂残缺的身体，平时养着不出问题就阿弥陀佛了，你还去折腾她？苏瑾，你要真恨这个女人，你干脆把人直接弄死吧，何必这么折腾人！”

　　“等一下，”苏瑾眼中精光一闪：“破烂残缺的身体？她手好脚好。”

　　那头，廖辉“呵呵”一声，轻飘飘说：“缺胳膊断腿倒不至于，就是心肺功能不太好，而且。。。”

　　苏瑾举着手机的手，抖动了一下，廖辉在电话里，听到了那头苏瑾刹那的呼吸不稳，兀自挑起眉。

　　“你可以撩起她的衣服，尤其是后背，有惊喜哦。”

　　苏瑾扫了一眼床上的女人，修长腿走了过去，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将她推到侧躺，缓缓将她的衣服撩起。

　　一寸一寸……

　　陡然，眸子骤缩！

　　“谁干的！”冷彻入骨的声音，寒冰暴雪骤然来临！

　　他视线所及，整个背上像是从内生长出来，与骨骼融合一体的，像钢铁一般的骨骼，像一双翅膀，却又很小，小的有些畸形，和皮肤连起来的地方，是青色的血管，仿佛里面不是血液，是和这个翅膀一样的东西，整个背上都是无数的抓痕，可以看出，这些伤痕已经有些年份了。

　　他伸过去手，想要摸一摸，刚刚触到羽翼的边缘，那只修长的大掌，无法自制地颤抖！那薄薄如钢铁般的羽翼仿佛昭示着主人的一丝游息，也跟着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