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山神我要了》荆度

60、第 60 章

　　五十级台阶上面，是北辰大殿气派的拱门，此时，曾今巍峨庄严的大殿已成一片残垣。精致的穹顶和神圣的柱廊，统统成了尘土飞扬的小石块。

　　罪魁祸首，已然尽兴而去，残余众仙正在打扫战场，清点伤员，同时窃窃私语。

　　我听了一会儿，大概想象出了当时的场景。

　　烛九阴向来是很会挑时候的，而北辰大殿朝会的时辰最受他的青睐。

　　朝会上，众仙因功德之事，正在昊天大帝面前争论不休，元始天尊坐下第一得意弟子，十二金仙之首，广成子的头颅忽然被扔到昊天大帝的玉案上，接着，烛九阴闪亮登场，将精纯火灵力化作火焰，灌入广成子口中：“今日，你所求得偿。”

　　接着他抓起昊天大帝扔下宝座，右掌玩弄着一把火焰，视线一一扫过吓的神魂俱不附体的众仙：“还有谁想要火灵力？”

　　众仙噤若寒蝉，好在烛九阴没有继续摘下谁的头颅，再灌火焰的意思，很快就走了，当然，走前顺手毁了北辰大殿。

　　“阎王怎么来天宫了？”昊天大帝眼尖地看见了石块堆后头的我，携众仙家过来。

　　两厢见礼后，我问：“这北辰大殿怎么成这样了？是雷公电母劈错了地方……”见雷公电母惊恐否认，又道：“莫非……有人胆大包天在此渡劫？”

　　昊天大帝摆摆手否认，说：“正好，本座也有事要问阎王。”

　　“哦？那可巧了，”我佯装讶异道：“本大王的无间地狱今日丢了一头猛兽，特意来禀报，不知大帝，及众仙家可瞧见了？”

　　昊天大帝及众仙迟疑了一会儿，太乙真人开口问道：“敢问阎王，那头猛兽是何样貌？”

　　“哦，”我做思考状：“是条蛇，赤身，九首，不知尊上可见过？”

　　我满意地欣赏着这些神仙由青变红，又由红变黑的脸色，欣赏的差不多时，太乙真人吹着胡子质问我：“这猛兽何故就从无间地狱中逃脱了？”

　　“这本大王也不知道，”我苦恼道：“就那样逃脱了。”

　　我环顾了一圈，后知后觉地大惊道：“莫非此处就是那猛兽所为？”

　　在我的注视下，昊天大帝撇过头没说话，倒是太乙真人艰难地点点头。

　　“关了三百年后乍然逃脱，果然凶猛异常，”我感叹了几声，随即正色道：“还劳烦天界相助，早日将其捉回，以免天——六界生灵涂炭。”

　　“阎王放心，此等大事，我天界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昊天大帝郑重应下，一副以苍生为己任的模样。接着他话锋一转，竟要留我在天宫小住，一众神仙纷纷附和，太乙真人笑中闪着精光：“阎王爷英明神武，若那猛兽再来，定能护得我等避于灾祸。”

　　我心中呵呵冷笑：“也罢，那本大王，还住紫微宫。”

　　昊天大帝从善如流，接着便召集天兵天将，命他们去六界捉拿‘猛兽’，还问我知不知道这猛兽有可能去哪儿，你问都问了，我如何能不鼎力相助，一口气说了十来个地方：“老话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天界十大将军，带了十万天兵，满六界抓烛九阴去了，我在紫微宫吃好喝好，悠哉度日。

　　这般过了五日，天兵天将可以说是将六界翻了一遍，半丝烛九阴的踪迹都没摸着，太微宫里昊天大帝摔杯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响，我大略算了算，他一日至少要摔六个杯子，连着摔了三日。

　　正幸灾乐祸着，昊天大帝派人请我过去。

　　“难不成想将我挂在南天门，引烛九阴出来？”我心想，若是那般，我也跟烛九阴一起，做猛兽算了。

　　在太微宫里，我却看到了小矜，原来，她来禀告昊天大帝，那‘猛兽’又自己回去了，在无间地狱乖乖地呆着，她不敢轻举妄动，特意来禀告，想请我回去看看。

　　“那我回地府瞧瞧，明日再来天宫禀告。”我对昊天大帝道。

　　他似乎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只恐有诈，本座派几位将军先去探明究竟，阎王在紫微宫再多停留几日吧！”

　　我是没什么所谓，方才小矜朝我眨了眼，想必地府也没出什么事，而且在天宫看着这群神仙着急上火的模样，本大王心情十分舒畅。

　　一日后，十大将军回来禀告，那‘猛兽’不仅修为全无，还受了颇重的内伤，奄奄一息，要想继续为祸六界，就算有心，也无力。

　　“请大帝放心。”十位将军齐吼吼道。

　　昊天大帝听完这情况，极为庆幸地松了一口气，狐疑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老神在在的我后，总算放心放本大王回地府了。

　　温和的日光下，冥界平静咸宁，有种小桃源的感觉，可见其必定在一个英明君主的统治下，而一个英明的君主，定然是勤于政事的。
　　所以我一回地府，就坐到阎王殿的王座上，全神贯注地准备批阅积压了好几日的公文。

　　刚翻开一卷，还没来得及看上一个字，案台上所有的公文一眨眼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烛九阴懒散地坐在我的案台上，一只手搭着膝盖：“你回地府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去无间地狱看我。”

　　我微微后仰：“猛兽回笼，知道就行了。”

　　“这只猛兽受伤了，你也不关心吗？”他幽怨道。

　　四下无人，我实在不想继续跟他装作若无其事下去：“曾经我满心欢喜地去找你，你让我走，三百年前，我就站在你面前，等你开口，你却看也不看我一眼。”眼泪又不争气地来了：“两次，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我身边，我再也不要主动去找你，我告诉你，烛九阴，我也是有气节的。”

　　他眸光一亮，很能抓住重点：“两次？你都……想起来了？”

　　我‘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他又扣住我的后颈，我心有余悸，像刺猬一样浑身警觉：“你想干嘛。”

　　幸好他只是用大拇指轻轻刮过我的脸颊：“第一次，吉祥天女对我下了十分猛烈的药，将她打伤后，我也走火入魔。我怕对你做出什么事，所以让你走，待我逼出药性出关后，才知道你一家的噩耗……我很内疚，不过我观六界灵力波动，知道你还活着，此后我一直在寻找，试探，直到确认了你。”

　　我偏过头，挣脱开他，抱膝轻轻抽泣着。

　　“第二次，”他继续道：“不管你相不相信，不是我杀了我们的孩子。”

　　“我相信，”见他双眸闪过感动，我平静地拉开他的衣领道：“我也这样拉开过那个‘烛九阴’的衣领，他右侧锁骨，没有朱砂痣。”

　　“可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我冷冷地对上他的眸子：“这三百年你有无数机会，来告诉我真相。”

　　“你爹爹说的对，我是你的劫数。”他眼中的明亮转为暗淡：“三百年前，我赶到共工台时，看到你倒在血泊中，我当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杀了所有人泄愤，可是我败了。我们孩子的异样火灵，是鸿钧老祖在暗中捣鬼，我遭到了反噬，还……连累了你爹爹。”

　　“好在，他们认为当时元气大伤的我们已经没有威胁，只要我揽下所有罪名入无间地狱，你与你爹的生活，还是会照旧。”他说：“我同意了。”

　　我心底震动：“你……你怎么这么傻，就算你一开始不告诉我，也该……早些告诉我，我——。”

　　“嘘，”他手指放在我的嘴唇上：“我确实有愧于你，接下来我告诉你的事情，也许会让你恨我。”

　　“其实当初，我赶到时，孩子还有救，可我却顾不上，我一心想的，是让所有人化作灰烬，”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冷峻而锋利：“这三百年我无视无刻不在想着报仇，孩子的火灵，你的火灵，当初，都被我秘密收集起来，所以我修为散尽。不过这三百年，我已悉数炼化，六界火灵，尽在我手，再无人可以奈何的了我。”

　　我从压抑的哭泣转为纵情大哭，能让人解脱的真相往往少之又少，更多的，往往是叫人更加痛苦的那一种。

　　“别哭，”他拥我入怀，轻轻拍着我的脊背：“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一一付出代价。”

　　抽泣着，我竟不知自己就这般睡过去了，在睁开眼时，是在自己的闺房之内，被小矜摇醒。

　　她告诉我，元始天尊所在圣境四天的玉清境，塌了，不过元始天尊当时倒不在府中，只有他座下十二金仙中的广法天尊与玉鼎真人两个弟子在。黄金玉石砸下三十三重天，恰好砸死了这两个弟子，而原本就是一片废墟的北辰大殿，又被这砸下来的府第，戳了个大窟窿，一时半会儿是修不好了。

　　这一切，在场目击的神仙都看清楚了，就是烛九阴干的。

　　我揉了揉肉额角，看来又得上天宫一趟了。
　　“阎王爷来了。”太微宫里，太乙真人皮笑肉不笑对我行礼道，如今北辰大殿被毁，昊天大帝的太微宫暂且兼北辰大殿之用。

　　“是，“我一本正经地禀告道：”无间地狱的‘猛兽’又跑了，这回本大王仔细看了现场，发现，原来他上次回来，偷偷带了帮手，是四条虎斑蛇，这回逃跑，想必有那四条蛇相助。”

　　“还请昊天大帝帮忙捉拿。”我拱手道。

　　昊天大帝垂眸，似乎是在压抑怒气：“派天兵天将六界捉拿烛九阴。”

　　果不其然，这回，我又在紫微宫住了下来，天兵天将依旧找烛九阴未果。
　　三天后，小矜来报，猛兽，又自己回了无间地狱。

　　这回我亲眼看着昊天大帝将一桌子的茶盏全都扫了下去，果然，这声音听起来，比我隔着老远在紫微宫听见的，要清脆响亮的多。

　　“走，你们随本座一起，去无间地狱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阎王爷，你先。”

　　到了无间地狱，只见烛九阴气若游丝地躺在地上，肩膀上还穿着大铁链子，听到动静似乎想睁开眼，却只动了动眼皮。

　　昊天大帝气的脸都绿了，高举双手，唤来雷电，足足将烛九阴劈了半盏茶的功夫，直到看见烛九阴嘴角流出血迹，才收了手，甩了袖子：“走！”

　　我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他，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平静地过了两日后，又传来了通天教主的嫡传弟子无当圣母及其弟子三宵娘娘暴毙，仙体被挂在三十三重天北辰大殿的窟窿下面示众。

　　这回没有神仙说看见是烛九阴干的，不过我还是遣小矜去太微宫禀报了一声，地府无间地狱里的猛兽又跑了。

　　这回不只是昊天大帝派了天兵天将，通天教主与元始天尊也都派了门徒去捉拿烛九阴，并下令，若遇上，可当地斩杀，有重赏。此言一出，六界沸腾，如火如荼地寻了一日。

　　我又命小矜上天宫禀报，猛兽又……又自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