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山神我要了》荆度

59、第 59 章

　　共工台上挨了烛九阴那一刀后，我昏睡了一日，尖叫着醒来时，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个噩梦。

　　可我看见窗外，两排整整齐齐的阴兵，正押着烛九阴，要将他，关进无间地狱。

　　我跑过去，在中央等着他。
　　我看到那个人低着头，右脸上一道长长的血痕，划过眉毛，在眼睛处断开，一直延申到下颚。
　　他一派颓然，法力全无，与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烛九阴判若两人。

　　他从我面前走过去，没有为我停留，也不曾看我一眼，我感觉到，我们之间结的契，消失了。

　　昊天大帝派来的使节这样告诉我：“烛九阴杀害发妻，罪无可恕，天界绝不姑息，由鸿钧老祖做主，判他入无间地狱。”

　　我实在没有想到，天界这群神仙，如此有正义感，为了我会将开天辟地万古第一神押入无间地狱。

　　而这个神竟也任由摆布。

　　爹爹像是一夜间老去，整个人犹如一潭死水，甚少开口，目光触及我时，总带着心疼然后躲开。

　　像一千年前在共工台上那次一样，我所拥有的桃源世界顷刻崩塌，我所珍视的一切，毫不留情地被夺走。

　　可这一次，我该恨谁？是娆娆，是烛九阴，是天界之人，还是……我自己？

　　可日子还是要过的，也有太多谜团，我想弄清楚，却又害怕弄清楚。
　　我接替了爹爹的位置，成为地府阎王，冥界之主，若无其事地过了三百年。

　　我从来不知道，我原来这样有耐心，大概是经历的事情多了，渐渐地便可以沉住气了。这三百年，似乎所有人都安于现状，没有不满。无人来同我解释些什么，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前尘往事，我都想起来了。

　　不过近几天，过去的心浮气躁又来纠缠如今的我。

　　虽然我十分确定我与烛九阴的契已经断了，但同时，这三百年间我也一直感受道有一股灵识一直在尝试与我连结，一开始我以为是我未出世的孩子的，我想，也许那孩子侥幸还活着呢？

　　不过时间久了我便不这么想了，未出世的孩子不会有那样健全的灵识。不过……虽我不知道那灵识是谁，但并不抗拒与之连结，近三百年，也一直相安无事。直到……我遇到耗子精，那之后，那未知灵识与我的连结忽然增强，强到，足以让我认出，那是谁的灵识。

　　“索命，”我还在彼岸花海中愣神，耗子精又像个鬼魂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了：“我发现你的地府里有内奸，方才，我看到他们把那个娆娆从油锅里捞出来放走了。”

　　我波澜不惊，瞧着他这神叨叨的样子还有些想笑：“是我吩咐他们这么做的。”

　　“啊？”耗子精先是一惊，然后一副我知道你在掩饰什么的模样：“噢，你一定是为了面子在护短，待会儿，你就会背着我悄悄地将那些人处置了。”

　　我冷笑：“我要娆娆永远活着，看着她的族人被我杀光，看着妖界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索命，”耗子精面露不忍之色：“你何故这般折磨她，也折磨你自己。”

　　透过他的眼睛，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你知道吗，以前，我有一个朋友，他叫……”我喉头有些哽咽，顿了顿才说：“我叫他白面，他是个捉妖师，为了救我，修为散尽，不知落到哪个凡世去了，”我盯着他：“说来奇怪，我觉得你和他，却有几分相似。”

　　他张着嘴，好像是惊讶又是想要说什么，嘴角就那样咧了一半，我收回视线，并不期盼他喉咙里有什么话，继续道：“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他，你可以继续待在地府直到你渡完劫，在此期间，不要跟着我。”

　　大王和男宠的谣言沸沸扬扬传了这几日，也该散了。

　　不等他有什么反应，我便跳进了忘川河中，日后，怕是只有在忘川河底，我才能得个好眠。

　　没想到，耗子精也跟我一起跳下来了，他还传音道：“不跟着你，恕难从命。”

　　他大剌剌地躺在我身旁，舒服地摊开双手，像是躺在什么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完全无视周围那些龇牙咧嘴的鬼魂：“你不收我做男宠也行，那就让我在你身边做个贴身……侍卫，我来保护你。”

　　我看着他，不知道作为一个只有不到三百年道行的耗子精，他是怎么说出‘我来保护你这句话的’。

　　本大王虽然三百年前在共工台，因为那一刀，失去了所有的火灵力，可是我还有共工全部的水灵力，共工，需要人保护吗？

　　金色的阳光温柔地洒进河中，星星点点，随波而动，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变得遥远。
　　我闭上眼睛，身上传来噬咬的痛终于缓解了我心中，爱恨交织的痛和怒。

　　十二个时辰后，我从忘川河底上来，心中翻涌的冲动似乎平静了一些。

　　我淡淡地看了一眼同我一起上来，浑身是血的耗子精，就移开了目光。

　　一个为了接近我可以在忘川河底躺十二个时辰一身不吭，又不愿透露自己真实身份的人，不需要我的关心。

　　我雪上加霜地唤来一阵风，耗子精脖子一缩，瑟瑟发抖，我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对他说：“我们先回阎王殿，等三个时辰后我处理完公务，回来再接着躺。“

　　他也没怂，咧着嘴牙齿打颤地应道：“好。“

　　不过到了阎王殿后我捏了个诀就将他放到了，粗粗地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势，竟没什么大碍，不得不说，这耗子精地皮是真厚。
　　我批阅着公文，不得不说冥界的人才甚多，公文写的都颇具趣味，时常叫本大王忍俊不禁。

　　小矜捧着茶进来：“大王批阅公文时，心情是最好的。”

　　我拿着文卷，决定讲给她听听：“阴律司崔珏上报说，凡间有一俊美少年，时恐有歹人对自己不轨，于是日日勤练武艺，日积月累终有所成。后来，进京赶考途径荒野，果然就遇到了两虬髯大汉意图对他强行占有，不过,反被武艺在身的俊俏少年制服了。”

　　“这种事还要上报给您？”小矜非常不解。

　　我嘿嘿笑道：“少年命两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大汉脱下裤子，然后对他们施以了无情的强/奸，完事后对他们说：“你们的姿色，本不值得我行此等事，但为了那些曾被你们蹂躏过的少年，我必须惩戒你们。”

　　小矜听完，扑哧笑了，一时停不下来，我揉着额头：“按照命数，这个少年一年后便会殒命，崔珏问我，是否给这个少年增寿。”

　　“增寿，自然是该增寿。”小矜怂恿道：“这少年分明是做了好事，不禁牺牲自己的□□，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那两个大汉记住教训。”

　　我觉得挺有道理：“嗯，那就增寿吧。”

　　我在公文卷上写了个准，收了笔：“今日任务完成。”

　　小矜拍拍手：“大王办公效率愈发快了，不知今日有什么消遣，那男宠伺候的可还好？”

　　我轻轻瞟了她一眼：“要不我将那耗子精赐给你？”

　　“不了不了，”她连忙摆手：“不敢觊觎大王的男人。”

　　“你先下去吧。”我放下手中的茶杯，撑着桌子道。

　　“哦。”小矜呆了片刻，手脚很快地收拾好下去了，临走前还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明白，我今日怎么开不得玩笑了。

　　她不知道，我的灵识内，忽然出现了一声声低低的呼唤，不停地催促我去某个地方，见一个人。而这呼唤于我，就像是美味的食物，在诱惑一个饥饿的人。

　　我攥着胸口，额头沁出汗水。不行，我必须马上躺到忘川河底去，否则，我马上会随着这呼唤，去见那个人。

　　我在彼岸花丛纵身一跃，期待着冰冷的忘川河水与河中厉鬼可以再次让我冷静下来。

　　可是，有人拉住了我，紧紧地握住我的胳膊，仿佛要将我的骨头都捏碎。

　　我知道是谁，我只是，不想回头，或是不敢回头。

　　“索命，”那人终究不想再沉默下去：“是我。”

　　“我知道是你，”我的声音比我想象中的镇定：“烛九阴。”

　　他慢慢松开了我，带着丝祈求道：“索命，你转身看看我。”

　　风中是彼岸花香，眼前有些朦胧：“我不想见你，我也不愿意听你想与我说的，那迟到了三百年的真相。”

　　“那你为什么还愿意与我结契？”他不相信我说的话，直接将我拽了过去，强迫我看着他。

　　我看到他脸上曾经的那道血痕，已经愈合成了一道细细的疤痕，不减他姿容风华，更添了一股摄人心魄的危险。

　　他扣住我的后颈，轻轻吻去我脸上的泪珠：“我只是想在去屠天界之前，先见一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