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山神我要了》荆度

5、第 5 章

　　后来我大了，知道我爹多半是哄我的，一块石头怎么会是我的娘亲。

　　可任凭我如何死缠烂打，他就是什么也不说。而且每次我提到我娘，他都像是换了一个人，

　　笑不像是在笑，眼底胧了层我看不明白的清郁，让我想到忘川河畔的彼岸花落。
　　渐渐的我便不问了，不过日日来望乡台与我这石头娘亲说话，到成了一种习惯。

　　今日我情绪欠佳，就在这望乡台与娘亲多呆了一会儿，正准备走时，迎面碰到了我爹。

　　“你在这儿，正好，爹正要找你。”我爹见了我，先是一愣，接着神秘兮兮道：“人间的事，爹都知道了，你放心，爹为你做主，快回去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小缇跋闹着要找你呢。”

　　我闻言一喜，心想爹爹定是要杀了那只坏心眼儿的狐狸精，再把那白面郎君押来做我的夫君，顿时心花怒放，说了声：“爹最好了！”便不再妨碍爹爹与娘亲叙旧，开开心心地回自己的小屋去了。

　　“索命，你上哪儿去了！”我前脚刚跨进院门，小缇跋便已经扑到了我怀里。

　　小缇跋原是彼岸花丛里的一朵嫩花，开花时恰逢观世音菩萨来地府收服一只恶鬼，被溅了一滴杨枝甘露后，就有了灵性，渐渐的竟成了精，她化出真身那天，我正好在忘川河畔打水漂玩儿，便将她带了回来，此后，她就一直很粘我。
　　不过爹爹说，彼岸花出了地府就会死，成了精的也一样，所以我今日去人间，是瞒着她的。

　　“去见我娘了呀。”我摸摸她的头道。

　　“骗人！你明明去人间了！”她晃晃脑袋抖开我的手，气鼓鼓道。

　　“我确实刚从望乡台回来呀。”我笑咪咪地看着她。

　　“我怎么才能出地府呢？”她忽然仰起头，思索道。

　　“出去做什么，”我怕她冲动之下跑出地府，赶忙道：“外面一点儿也不好玩。”

　　言语间，我又想起了了那个白面郎君，心中一抑。

　　小缇跋给了我一个将信将疑的眼神，接着又有些兴奋地朝我摆摆手，示意我弯下腰。

　　她凑到我耳边，悄声道：“阎王爷说了，这地府里，你看上了哪个鬼魂，尽管抓回去做夫君！”

　　“什么！”我猛地直起了腰：“爹爹竟然如此敷衍我，让我在地府里拣歪瓜裂枣做夫君！”

　　小缇跋被我带起的风掀倒在了地上，也不爬起来，只幽怨地看着我，道：“索命你还是忘不了凡间那个白面郎君吗？”

　　不知为何，‘白面郎君’这几个字由她稚嫩的嗓音说出来，分外悦耳，惹得我双颊一烫。

　　接下来几日，我便被小缇跋拉着，日日到忘川河畔蹲点，一只过河的鬼也不放过，统统都要由我与小缇跋的双眼四目过一遍，决定去留。

　　我俩自以为做的不着痕迹，可河上撑船的庄公每每目光瞥向我之时，嘴角那意味深长的笑，让我觉察出了不对劲。

　　果然，没过几日，阎王爷要选女婿的事儿便在整个地府传开了，谁都知道，却又谁都装作不知道。

　　据小缇跋打探来的小道消息说，此举，是大家心照不宣地维护我这个阎王爷唯一的掌上明珠，薄薄的颜面。

　　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日日在忘川河畔蹲点。

　　我发现，地府里的这些鬼魂，不管是挣扎在忘川河里的，还是站在庄公船上的，对我都格外殷勤了些，虽然不敢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接近我，但是对我送个秋波，或是将眼珠子从眼眶里掏出来把玩一番，只为博我一笑的事，却是做了不少。

　　我有些兴趣索然，心中觉得我那爹太不靠谱了，这种破主意也想得出来。我的婚姻大事，果然还得我自己来操心。

　　我要不要亲自开口，让爹爹给我将白面郎君抓回来呢？

　　“索命，索命。”我正撑着脑袋想法子，小缇跋却伸了她那短胖的手肘撞了我一下：“你快看，好一位相貌堂堂的公子。”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觉偌大一条忘川河都沦为了陪衬，眼中只余一叶扁舟，与扁舟上那个丰神俊朗的人。

　　他头上紫金冠熠熠生辉，一身火焰色锦袍绕着黑色图腾，剑眉星目沉而有锋，这灰蒙蒙的地府，好似因着他的出现都亮堂了几分。

　　“索命，索命！”小缇跋似乎不满我总是出神，捏着我的双肩使劲地摇。

　　我回过神来，将她拨开，飞快地站起身，跑向岸边的渡口，等着庄公的船过来。

　　眼看着扁舟渐渐靠近，我的心却‘扑通扑通’跳的越发快了，我该说些什么呢？脑中忽然一片空白。

　　眨眼间，那位锦袍公子就已到了我面前，人高马大的，遮的我眼前一暗。

　　我抬头看他，却见他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开口道：“你有事？”

　　声音不同于那日白面郎君的悠扬飘渺，而是清朗之中带了几分厚重，让人莫名心安。

　　“我看中你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夫君，阎王爷的女婿，在这地府，谁也不敢欺侮你。”我有些紧张地将这些话一连串说完，便殷切地看着他，等着他说几句字字如糖，将我甜的说不出话来的妙语出来。

　　谁知这个不长眼的，竟然像是看傻子一般地看了我一眼，便一把将我推开，迈着流星大步，越走愈远，我愣在原地，也忘了去追。

　　庄公有些为难地看着我，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我只觉心里生出一丝丝酸意，慢慢荡漾到四肢百骸。

　　我慢慢蹲下身子，放声哭了起来，小缇跋不知何时跑到了我身边，一下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待我哭的没力气了，揉着眼睛一抽一抽地站起来，刚好看见，彼岸花开了，映在我刚流过泪的眼睛里，像血又像火，红的刺目。

　　忘川河里的那些鬼魂一个个都没了踪影，河中安静异常，连个涟漪也不见。

　　因这桃花不顺，我恹恹了好几日，忘川河畔那一遭，我这颗地府明珠的颜面，已是没有了。唉，可怜我已□□龄，却连个爱慕者都没有，太丢人了，一连遇上两个俊俏的公子，都不喜欢我。
　　不行，顾影自怜不是我索命的性子，我要去找红鸾星龙吉公主，问问她，我何时才会婚配，将与何人婚配。

　　到了凤凰山青鸾斗阙，碧云童子却告诉我她不在：“公主与龙德星君去昆仑山了，星君新想出了个阵法，要摆给公主瞧瞧呢。”

　　我略微有些失望，继续问道：“何时会回来？”

　　“这小仙就不知晓了，若公主与星君兴起，在外游历一段时日，也是有的。”碧云童子笑吟吟地捧上一盏玉液递给我：“小阎王若要在这儿多等几日，也无妨。”

　　我接过喝了一口，甘甜之中带着一丝果香，像一股春风轻轻拂过五脏六腑，暖的我微醺，刚想顺势应下，想起了小缇跋，便道：“不叨扰了，我还是过些时日再来吧。”

　　“也成，”碧云童子道：“公主一回来，小仙就马上传信给小阎王。”

　　“嗯，”我放下杯盏，道了声：“告辞。”便出了青鸾斗阙。

　　阳光被古木乔松剪碎，星星点点地洒在幽深的小径上，耳边时而传来鹤唳之声，花草的清香在鼻间萦绕。

　　我忽然有些迈不动步子，不想这么快就回地府去。

　　念头闪过，我方向一转，抬脚便往人间去了。

　　上回来人间，是在山里猎狐狸，这回到了集市，才知道原来人间这么热闹。

　　“炊饼，炊饼，卖炊饼咯……公子，买一个吧。”

　　“糖人，吹糖人啦！”

　　“白腰子，十文一个了啊，白腰子……”

　　我四下看去，觉得整条街都很新奇，不论是天空地面，或是楼宇阑干，皆有一种我在地府看不到的鲜活感，连旮旯角里的一棵孤草，看上去都生机勃勃。

　　“老板，一碗插肉面，多点肉！”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在前头七八步远的摊子里坐了下来。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来。”

　　我带着丝疑虑走过去一瞧，果真没有猜错，正是那日拿雷劈我的白面郎君。

　　我心中半喜半愁，喜的是这么快又碰见了他，不枉我每日里念念不忘，愁的是他已对我产生了极大的误会，将我这么一个连狐狸都没杀过的二八少女当成了狠毒的恶人。

　　既然今日遇见了，我不妨就顺便，解释一下？

　　我慢慢踱过去，在他坐的那张桌旁站定，咳了两声，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指一下一下在桌子上敲着，头也没抬一下。

　　我忍住伸手敲他脑袋的冲动，再重重咳了两声。

　　他这回终于有了反应，慢慢转过了头，扫过来的视线与我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姑娘？”他双眉一挑，似乎认出了我：“你怎么……”

　　“面来啦。”老板利索地端了碗面过来：“客官慢用。”

　　白面郎君一看见那碗面，双眼放光，满足地闻了一下，捧着面碗往自己跟前移了移，便呲溜呲溜地吃起面条来，将我晾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