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云弦心事 ...

  •   有些事,云弦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或者说,他希望一切都被尘封,这样的话,他就能留在回忆里自责,他爱的人就活在美好的当下。
      四年之前,父亲病重,自己尚在学堂,每日忧心,却在此时遇见一位妙龄少女,每日开导他,也会时而挑逗他。后来云钊病逝,云弦离开学校,承受着丧父之痛,又只身一人苦苦支撑着整个云家,那个姑娘对他付出了太多,也帮助了太多。
      那个姑娘其实乃毕方所化,百年之前,毕方率先冲破封印。她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去寻找暮结。她知道他没事,即使她发自心底怨恨朔风,她也相信,她断然不会去伤害他的。天界寻完了,不见其踪迹,便来到凡间。
      日日寻,夜夜找,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云弦托生成十六岁少年的时候寻到了他。他的样子与十万年前大不一样,稚嫩却也依旧脱俗,毕方一眼认出了他。毕方和暮结结发之时,她把自己的一支翅膀给了他,寓意比翼双飞,虽然因此毕方精元损耗,但总算把自己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让他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她都能一眼认出来。
      后来有一天,她告诉云弦,她曾是他的结发之妻,可他们只有结发之名,却无结发之实。她辛苦寻他,要他再娶自己一次。云弦倒是没有拒绝,他从未遇到过心爱之人,眼前的女子又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他也没有什么可拒绝的。他以为,爱情不过就是陪伴吧,两个人在一起,没有相互厌弃,便是喜欢吧。
      大婚当晚,他与新娘拜天地时,突然头痛欲裂,脑子里浮现出相似的场景,新娘却不是眼前之人。她上前询问他哪里不适,被他一把推开。
      他脑子很乱,想起十万年前的很多事,想起朔风替他挡的那些销神骨的招招式式,想起朔风被血浸湿的嫁衣,想起朔风的眼泪,还有她坚强的让人心疼的样子。他竟然险些又背叛她一次,那天,他勃然大怒,心痛欲焚。
      那日正值立秋,天降鹅毛大雪,人们都说,那是天神的怨。
      他忘不了,分别那天,朔风摸着他冰冷的脸庞,哽咽着说:“暮结,你要等我,等我去寻你,我好累,来生,你护着我好不好?”他没来得及点头。
      他变卖了云家的其他铺子,只留下吴彭镇的客栈,那是他等待朔风的坐标。他翻阅了无数人间古籍,得知卷柏可以解封天神血液中的法力。他跋山涉水,寻到被金乌守护着的卷柏,九死一生,总恢复了法力。
      他再没去过别的地方,只是等待着。她不像他,她言而有信。她真的来了,换了名字,换了性格。他怕她被别人认出来,在恢复法力后第一次是用法力,是给她的长相加了一个封印,让有法力的人见到她是另一副脱胎换骨的样貌。他一直很怕自己动用法力会被毕方发现,这样他就没有理由不去帮助玄彬解开封印。但为了她,冒险也值得一试。
      可终究,玄彬还是破除了封印,可终究,一切都将要化为灰烬。他傻傻的期冀着,只要她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一样,玄彬就不会有所察觉。直到思媱挣脱他的手去找方浩澜的那一瞬间,他才明白,她永远都不可能只为了自己而活。
      他在村中已经掳杀了几个玄彬的侍从,他一直在被监视。离开思媱,或许再没人注意到她,她可以平安喜乐的度过一生,或行侠仗义浪迹天涯、或粗茶淡饭闲散一生。
      前世欠的太多,今生无以为报,徒留一份惦念,不值一钱。这便是云弦的心事,无人可诉。他站在城墙瞭台上,看着思媱憔悴的背影,默默地流下眼泪。这一世,什么本事没长,倒是眼泪越发地泉涌了。但这也很正常,毕竟曾经,有个人把他坚硬的心变得柔软了。

      去镇上的人车水马龙,只是云弦不在其中。我为了不挡住路,坐在路边的草坪里。我就那样痴痴地张望着人群,从清晨到傍晚,再到次日凌晨。临近盛夏,早晨露水很多,我全身上下已经湿透,又一直没有吃东西,提不起半点力气。
      东君本来一直在陪我,嘴上也没完没了地说着,我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的。他或许实在无聊,也离开了。
      他这一走,我瞬间得了清净,也得了落寞。好在一只小狗蹭到我的怀里,给了我些许慰藉,这种无尽的凄凉里突然的温暖是最催泪的。
      “我第一次见云弦的时候,是娘亲晕倒在吴彭镇里。我看他穿着一身白衣,还背着个药箱,就拉住他,让他救娘亲。谁料,他背的只是些书卷,但却二话不说,背起娘亲去就诊,说来真奇怪,看着他的背影,我都觉得踏实,哪怕只是萍水相逢。”
      “我本来没有养花的闲情逸致的,只是云弦有个花房,我无事做的时候就帮他照料,经过他的教诲,也成了半个专家。”
      “我有次心血来潮做饭,差点烧了整个客栈,他都没有责怪我。还有他最喜欢的那束百合花,他要出门两日,千叮咛万嘱咐我要照顾好,我忘了收回屋。想起来都已经被晒死了,他一点都没有责怪我。我好像在他面前,就除了闯祸,什么都不会。我还以为,我犯了什么错他都会原谅我。可是——”
      “思媱?”东君从小狗变回原样搂住思媱,轻轻摇晃了两下,无人回应。想必是一整日没有进食,消耗过大。东君赶忙背起思媱,朝小镇的医馆走去。
      因为是凌晨,医馆都未开张。东君敲了几下门,见无人应答,索性推门而入,把思媱放在诊室的小塌上,自己去卧房寻了熟睡的大夫。
      大夫也是吓的一颤“你是何人?”
      东君驾着大夫就去了诊室:“我的朋友晕倒了,十万火急。”
      这大夫也不知道该当如何,只是瞧着东君不像是个善茬,却也不是个败类,便唯唯诺诺地医治了。
      “没什么大碍,只是饥困难耐,我厨房有些粥,热一下。我再扎几针针灸,立刻就能醒来。”大夫说着拿了自己的针包,打算扎针去。东君顺了大夫的指引,热粥去。东君哪有什么闲情逸致烧柴煮粥,直接用法力生火,粥被分分钟热好了。
      东君火速返来,大夫的针刚扎了一根,身强力壮的我已经醒来。大夫看着东君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快,你的手?”
      我眼睁睁看着东君徒手端着一碗滚烫的粥,毫无感觉。
      东君怒冲冲地喊道:“你还扎不扎针?”
      大夫放下针包,也没因为这个没礼貌的“年轻人”恼火:“我看这姑娘已经睁眼了,应该无碍了,喝下粥去,休息片刻就好了。”
      东君火速把粥给我灌下去,我被烫的张牙舞爪起来。东君一着急忘了凡人受不住烫嘴的粥,况且以前朔风也是什么都是刚出锅就给他吃,他本就是属火的神兽,自然不怕,从不知烫为何物。
      只是可怜了我,刚有了好转,又被烫了这满口的泡,大夫上药的时候都心疼得很。
      我谢过大夫,以为身上没什么钱,没法答谢。恰是大夫说我腰间的香囊绣工别致得很。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娘亲留给我的唯一牵挂给了大夫。
      天已亮了,我们二人也不好再叨扰大夫准备今天的病人,辞别了大夫。只是心疼那大夫,本想去厨房做些早食,去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做晚食时柴火用光了。这灶火也是干干净净,那少年用什么做的饭呢?大夫越想越后怕,只得补了个回笼觉,把一切当是一场梦罢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去当铺掏出自己的行李,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典当的。却发现了一兜金子和不少银两,想必是云弦放在其中的。你都要离开我了,还对我这么好做什么。
      我没有任何想去把香囊赎回来的想法,纵使东君那个野蛮人,一直念叨着让我去把香囊赎回来或者他去抢回来。
      我心中只有一行字,羁绊别误此生,余世浪荡一人。我不愿解释给东君听,他是必然不会听懂的。我能想出这么文邹邹的句子,谁说我的书都白念了。
      太行山的一座寺庙中,董森站在一副棺木旁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大师,您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
      那和尚的袈裟帽遮住大半张脸,甚是神秘:“这五脏六腑什么的倒是齐了,可还差一副头颅。”
      董森打开那个木匣:“在这里。”
      “没想到竟然是他的头。”那和尚突然笑起来,“这福报因果谁能料到,其中利害尚未可知,你当真要如此?”
      东森坚定地说:“大师,我心意已决,还请您莫再犹豫。”
      和尚右手一挥:“我念秀向来言而有信,回去等吧。”
      董森焦急地问道:“何时复生?”
      “届时自会再见。”念秀说完,便消失在云烟缭绕的寺庙中,随之消失的,还有一副棺木,一方木匣。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