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与一》余噫

2、地下监狱（2）

　　祈山楠冷静分析现在的局势。
　　情况一：他，祈山楠，身份是罪犯，被关押在一座地下监狱里。
　　情况二：地下监狱里有个狱霸基佬，好像对他的屁股感兴趣。
　　……祈山楠冷静不下来。

　　他把没受伤的手抬起来，温热的掌心贴住了自己的额头，遮住了大半的光，声音闷闷的，“能跟我讲讲那个人么？”

　　“你该不会脑子也给割坏了吧，这都能忘？”托尼喊了一声，不过还是解释起来，“算了，反正无聊，唠会儿嗑。封缪啊，北区大佬，听说在外头势力很大，所以在监狱里过得跟个土皇帝一样，狱警都不敢轻易拿他怎么样。七指头你还记得吧，一开始进来不服封缪，拽得就差上天了，后来被封缪手底下的人剁了三根手指。”

　　讲到这里，托尼搓了搓手臂，觉得有点冷，“三根手指还不是快刀斩乱麻一口气切下来的，他么是用生锈的刀子，一点点连皮肉带骨头挫下来的……太可怕了，我这辈子都不想要得罪封缪。”

　　讲完这些，又想到祈山楠现在的遭遇，托尼不由得同情起他来。他走近一步，半蹲着看祈山楠，“小豆芽菜，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祈山楠呵了一口气，这个局面实在让他无从下手，这句话像是在问托尼，也像在问自己。目光一转，他看见了托尼看自己的眼神，整张脸顿时一僵，“请问你那是什么眼神，怎么跟瞻仰遗容一样。”

　　托尼的眼神很忧伤，配合着祈山楠直直躺在床上的姿势，这个场景真的很像遗体告别。托尼叹了口气，“你有所不知，某人身怀利器，极有可能搞得你血流成河，红颜薄命。”

　　神他么红颜薄命，他是男的，应该用英年早逝。
　　英年早逝个鬼啊！呸呸呸！
　　失血太多了，祈山南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不过他还是敏感地注意到，托尼这句话里，这个语境里利器两个字好像指向某个马赛克部位。

　　祈山楠沉默了一下，开口问，“是我想歪了么？”
　　“想歪就对了。”托尼嘴里开始哼，“豆芽菜啊，地里黄啊。十八岁啊，残了菊啊。”

　　“……你他么！闭嘴啊！”祈山楠忍无可忍，半抬起头来，感觉脑门上一排青筋争先恐后往外蹦跶，是他醒来后第一次，忍不住爆了粗口，冲托尼吼道。

　　情绪太过激动，一吼完，祈山楠就眼前就一阵阵发黑，脑袋重重地砸回枕头上，他痛苦地蜷了蜷脚，实在太难受了。

　　“你和你最后的倔强，”托尼俯视着他，声音还是悲天悯人的，“好好躺着吧，祈妹妹，以后这种机会可是越来越少了。”

　　祈山楠闭了闭眼又睁开，用没受伤的拳头砸了砸身下的床板，砸得上下铺一起颤。砸完了，才勉强冷静下来，对托尼说道：“刚对不起了，有点激动。”

　　托尼摇摇头，“好学生就是好学生，你说一句他么就要道歉的话，我说的粗话，可能得以死谢罪。”

　　“我最快，什么时候就会碰见他？”祈山楠盯着上铺的床板，目光冷峻。
　　托尼抬头看看外面，“马上。”

　　托尼的话音落下不久，外面响起了长鸣声，两长一短，长鸣响完，牢房的铁门就自动向右侧滑开。
　　托尼走到门口，顿下脚步等他，“该吃晚饭了，走吧，吃饭去。人是铁饭是钢，虽然床是磁铁，但还是得起啊。”
　　祈山楠抬了抬一只脚，又放回床上，“我能不去吃么？”

　　托尼靠在门边，“你是想要去耳目众多，还有狱警巡逻的食堂吃饭，还是想自己一个人，落单躺在这里？”

　　他整个神情都是普通聊天的样子，但话里话外透露出的信息却让祈山楠浑身一凛，悚然得很。他现在的状况，完全不适合落单，必须去食堂，至少在狱警眼皮子底下，封缪不会敢做得太过分。如果他落单的话，就难说了。

　　这样一想，顿时床上像长了针一样，扎得祈山楠彻底躺不住。他晕头晃脑地站了起来，往门口走，“等，等我。”

　　托尼扶住他的胳膊，搀着他往外，“这就对了嘛。”

　　看祈山楠脸色惨白，他斟酌了下，试着安慰他，“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啦，封缪对他的床伴一向很好。前面跟过他的几个都过得不错，想动他们的人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分量，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狗和主人，还前面几个。这种畸形的、变态的关系听得祈山楠脸色更不好了，他攀着托尼的手臂，“你说，他这么滥交，会不会有病？我才十八岁，我不想长菜花。”

　　“你很懂，高中生物课代表吧。”托尼噎了一噎，眼尖地看见前面一个人似乎在往这个方向看，浑身皮都紧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托尼掰开祈山楠的手，飞奔的速度好像脚底踩了俩风火轮，“我才二十三岁，不想被你拖累，回见了您呐。”

　　祈山楠怔了一下，环顾四周。但很快发现他再怎么环顾也没用，因为他脑海里根本没有关于所谓北区大佬封缪的记忆，只有一张张陌生的脸从眼前划过去，他认不出来。
　　再找一圈，托尼像平地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左右两侧都是排队领餐的队伍，右边的短些，左边的长些。
　　祈山楠强作镇定，以他现在的需要，他恨不得长在食堂，最好跟狱警们粘在一起。他喘了口气，迈开腿走向队列较长的左边队伍的队尾，开始排队。

　　一开始，很正常，好像只是正常的排队领餐、相安无事而已。但很快，祈山楠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队伍前进的速度太快了，整支队伍以极其诡异的速度缩短着。就好像排在队伍前面的人根本没有来得及取餐，就立刻从窗口跑走了一样。

　　太古怪了……祈山楠眯起眼睛，他有点近视，虽然不至于到戴眼镜的地步，但要把队首那个人看得更清晰点的话得靠眯眼的动作。一看之下，队首的人印证了他的猜想，那个人没有取餐，只是从窗口跑过。目光追逐着那个人的身影，祈山楠发现，那个人绕了小半圈又折回来，好像重新跑到了队尾的位置。

　　这到底是监狱还是精神病院啊……

　　祈山楠嘴角抽搐，本着趋利避害的心态，提步打算走人，换到右边去好了，右边看着还比较正常。随着提步的动作，他肩膀微微向上一抬，与此同时，一只大手慢条斯理地压了下来，把祈山楠肩膀起伏的微小弧度彻底压制住了。

　　掌心温度略高，接触面积很大，是一只男人的手。
　　这只手，像罩子一样慢慢收拢，扣住了他的肩头。

　　祈山楠僵住脚步，刚欲转过脸的时候对方却好像突然低头，轻轻冲他的脖子吹了口气。

　　单纯的母胎solo的男高中生并没有立刻察觉到这是个调情的动作，只觉得那口气轻飘飘的从他脖颈后面拂过，如果不是带点热度的话，跟只鬼也差不多。

　　“别动。”身后的声音响起，音调低沉，撞进耳朵里带着点磁性，“专心排队，亲爱的小朋友。”

　　祈山楠不敢动了，虽然没有看到脸，但已经可以猜测后面站着谁了。难怪前面的人要纷纷跑走，重新领餐，因为北区大佬在他后面戳着呢！谁不要命了敢让大佬排自己后头等啊！

　　如果遇上一个基佬，你该正面对着他还是背面对着他？祈山楠想起了这么一个经典的问题。此时此刻，于他而言，他哪一面都不想对着后面的基佬，只想立刻跑走。

　　然而也只是想想而已，他有股直觉，但凡他敢跑，后面的封缪绝对一指头给他戳地上去。

　　前面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祈山楠竭力忽视后面背后灵般的存在，走到窗口拿了餐。他刚割过腕，左手基本使不上力气，只能右手端着餐盘，靠在胸前，才能拿稳。他手残地端着餐盘，虽然经过了掩饰，但脚下的步子还是加快了许多。

　　“受伤了？”封缪疾走几步，窜到了他面前。

　　祈山南这才看清楚这位北区大佬的庐山真面目，他大约二十七八岁，从外貌上完全看不出心狠手辣的特质，相反的，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他看起来更像进出写字楼的白领，完全不像掌握监狱一区的人物。
　　也许衣冠禽兽都长这样。

　　祈山楠没说话，封缪也不以为忤，他上前一步，祈山楠本想后退的，但强撑着站定在原地。封缪抬起手，冲他伸了过来，很短的一瞬间，那只大手便从一侧接过餐盘。

　　然而并不只是接过餐盘，在接过餐盘的一刹那间，封缪的一根手指从餐盘底下伸过来，准确地从祈山楠胸前的一点划过。

　　目的明确而又满含玩弄意味的，划过。

　　祈山楠，年十八，平凡乏味的人生中第一次经历袭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