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为渡者》景航

4、潜龙吸水

　　然，当真正面对桌上那一道名为红烧竹叶裹鱼的菜时，顾明辉不得不相信，对于食物，拾小姐从来都是认真的。

　　“来，真是感谢两位，这本书真是对我十分的有用，其中的言论和思想更是让我受益匪浅。今日一顿，略表谢意，别客气。”易阳先生可能真的是高兴极了，连平时酸味十足的鄙人都不用了。顾明辉实在受不了他半白半古的谈话方式，每次听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唉，陈家先祖的风水造诣实在是高，可惜呀…….”席间，易阳先生很是惋惜的说了一句。

　　“能给我们说说吗？”拾小姐很有眼色地给易阳先生斟上酒。

　　几杯酒水下肚，易阳先生的话匣子就彻底的打开了。

　　“你们可能不知道，不，应该说很多人都不知道，平安古镇的陈家真正发家的并不是倒买倒卖，而是风水。

　　来平安镇之前的陈家祖祖辈辈都吃风水那一行饭。那个陈家出了一位非常厉害的风水奇才，相传还替皇宫测过风水。那时，几乎京城里的所有达官贵人都请他看过风水，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销声匿迹了，非常的突然。很多同行为这事惋惜。也曾多方打听过他的行踪，可是都是无疾而终。

　　没想到，他居然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生根下来。想必他是利用年轻时积累下来的财富，做倒买倒卖的生意才发展成为平安镇的陈家，新的陈家。

　　说起来，学风水的没几个不知道那个陈家的。当初我接下这个工作未尝没有冲陈家风水旺宅的传言去的原因。实在好奇呀，那个风光无限的陈家。”

　　易阳先生的脸有点泛红，声音也透着一种醉醺醺，手中的酒杯晃呀晃的，估计醉得不轻了。可是谈性却高昂的很。有好几次，顾明辉想夺过他的酒杯，都被他一巴掌推开。惹他生气了，他还把桌子拍的砰砰直响，吼上一句“好好坐着听我讲！”整个包间都嗡嗡响，顾明辉焉了。

　　“直到今天，我看了一下这个镇上的风水走势，还有陈宅的地理位置，风水布局，我才确信，这个陈家真的是那个陈家，能做到这样的，非那个陈家莫属了。”往日严肃的脸此刻滑稽的挂着故弄玄虚的神情。

　　“你别不信，我说给你听。”易阳先生的酒品不大好，一醉就称话痨，不听还发脾气。

　　“你看，这是平安镇的地理布局。”他把一碟红烧竹叶裹鱼，一碟爆炒河虾球，一碟酱醋排骨，一碟脆皮鸭围成一个圈。恰好就是平安镇的山脉地形。

　　“这是灵脉的走向。”他把食指伸到酒杯里，沾上酒水，在桌上划了几道杠。“知道灵脉是什么吗？代表着气运，财富，权势，通俗的说就是福禄寿。也有山神，土地神这一说法。”

　　“而这是陈宅的位置。”他把一个装花生的小碟子放到那几条水迹杠杠交汇最多的那个点。“很好的位置，是吧？”仰头一下，一杯酒就下肚了。

　　“不只是灵脉，采光，温度，风向，土壤，地基，交通，水脉等等通通考虑到了。这样的房子非常的理想。”易阳先生拨弄着小碟子上面的花生，徐徐道，思路还是挺清晰的。

　　“这都是很平常的，凡是稍有点本事的风水先生都可以做到。关键是这里。”他把上面的几个大碟子移开，露出一小块空地。他又沾了酒水画了一个大圈。

　　“这是陈宅，这是假山，这是一个池子，这是小园林，这是厨房，这是主屋，一进，二进，三进，还有宗祠，东西厢房……”他将桌子上面的小酒杯，花生粒，勺子，筷子一样一样地往那小块空地上摆。末了，他问了一句

　　“看出来什么没有？”

　　“囚。”拾淡淡地扫了那堆东西一眼。

　　“对，这是一个禁锢用的阵，名为锁龙阵。”易阳先生激动地拍着不知何时抓在手中的那本风水注。

　　“陈氏风水注，这书写的实在太精妙了，如果不是它，我都参不出陈宅其中的门道。无怪乎陈氏风水术为人传道不休。”顾明辉才知晓，原来那也是陈家的东西。貌似挺有用的。

　　“你看。”易阳先生把桌上的几个物件按某种顺序规律连起来，粗粗一看，就像一个漩涡，非常的生动。而陈宅就处于中央，漩涡的纹路最终都集中于主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顾明辉觉得它更像生物的血盆大口，仿佛一不留神就会被吞噬殆尽，心生寒战。

　　“这是木，火，土，金，水，这是阴，阳，这是乾（天），坤（地），艮（山），兑（泽），震（雷），巽（风），坎（水），离（火）……活用了阴阳五行，周易八卦，风水相学，将它们分化，组合，扬长避短才设出了这么一个阵。把当地的灵脉生生扭曲，让陈宅成为了聚灵之地，吸纳四方福运。这等造诣，我等望尘莫及。”易阳先生的声音徒然升高，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向往。

　　“这样的风水卦象，我们称之为……”

　　“潜龙吸水。”顾明辉插嘴道。易阳先生很是惊异的看着他。

　　“我，随便说说。”顾明辉忙将头低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等意识到的时候话已出口了。

　　所幸易阳先生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对，正是潜龙吸水。”

　　“可是，我有点不解的是，按理来说，应该是旺宅之相才对，可陈家为什么会落得个断子绝孙的地步呢？”易阳先生敲敲脑袋，很是苦恼的样子。

　　“莫非是陈宅的布局变了？看来要亲自到陈宅看看才行。从布局图上看终究是隔了一层。”

　　“你，你不怕？”顾明辉吞了一下唾液，本来他是不怎么相信这些东西的，可是自身惨痛的经历让他不得不谨慎。

　　“做这行的，总会一两样报名手段的。两位如果感兴趣的话不妨同行，担保两位无事。”易阳先生大包大揽，不知道酒醒后他还记不记得。

　　“拾小姐，我们要不要去呀？”顾明辉转向拾。从刚才开始，拾就一直盯着桌上的阵看。

　　“就是知道，才更要顺应天意么？逆天而行必遭天谴么？呵，天道还真是任性呢。”

　　“拾小姐，拾小姐。”顾明辉被拾眼中的疯狂所慑，语气惴惴不安。

　　“没什么。”深呼吸了一口气，渐渐平静下来。

　　“灵脉是有灵性的，要不然怎么会被认为是土地神，山神之类的呢。所以，灵脉被禁锢，肯定会恼怒，憎恨的。陈家会有那个下场也是必然的。这个小镇的违和之处也有了解释。”

　　“什么意思？关小镇什么事？”顾明辉扶住往地上栽的易阳先生。

　　“挖坑给我们跳呗。真不想我们去陈宅的话就不会半掩半露地在我们面前谈那个阴宅了。分明是想我们去那里。你以为，你收集到的那几个流言没有他人推波助澜的功劳？”拾的语气变得十分的不屑，甚至嘴角还挂上意味不明的笑容，大大的杏眼弯成新月，使得整张脸灵动非常，就像瞬间焕发出生机一样，那张让人过目即忘的脸变得夺目，惊艳。

　　顾明辉一时看呆了。心跳没来由的加快，掩饰性地咳嗽一声，偷偷别开脸。从没有见过拾这样的表情，平时的她总像是隔着一层，知道很多，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离他很远，无法触及，像这样有着正常人情绪的表情还真是第一次见。

　　“那是为什么。”

　　“献祭。有些地方为了平息山神的怒火，会献上活人当祭品。那个进过陈宅的人都不得善终的流言也不是空穴来风的。”拾抿上一口杯里的黄酒。

　　“不过，这几天都没什么动静，看来他们也只是散播流言而已，愿者上钩呀。上不上钩，他们好像也没怎么在意的感觉。矛盾呀！”

　　“是这样。”顾明辉觉得他20几年的社会生活白过了。虽不是特地针对他们，可是还是让顾明辉体验了一把人心不古。

　　“拾小姐，你懂风水？不是说胡诌的吗？”

　　“不，我一点都不懂，也不需要。”拾又恢复成了普通的拾。

　　拾把桌面上乱成一堆的东西重新摆好，看架势似乎还想继续吃下去。

　　“拾小姐，让人把这些东西收了吧。”别那么小家之气，这句话顾明辉没有说出口。他觉得要给拾小姐留一点面子。

　　“小明辉呀，浪费食物会遭报应的。小时候阿婆没跟你讲过么？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这是一种态度，是一种对生命的感恩。天赐与我们，无论什么，我们也要心怀感激的收下，认真对待。”拾平静的看着顾明辉。

　　“嗯。”顾明辉第一次对以往的浪费产生了一种罪恶感。

　　“好好珍惜食物。”拾把那碟红烧竹叶裹鱼的鱼尾巴，脊骨，还有一些配料拨到顾明辉面前的小碟子里，然后又依次把爆炒河虾球里的鸡蛋，酱醋排骨里的香菜，青瓜炒鱿鱼里的青瓜一股脑地拨到他的碟子里。甚至把之前代表陈家阴宅里布局的花生都捡回来放到他的碟子里。

　　而她自己则啃着排骨，夹着鸭腿，护着虾球，两腮都塞得满满的。期间还不忘用眼神示意他吃。

　　顾明辉心情沉重地拿起筷子，扒着白饭。拾小姐，我认为在谈浪费食物之前，你还是先把挑食这个毛病改了再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顾明辉觉得自己气度又是飞跃式的扩充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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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蠢作不要脸，蠢作只要收藏跟评论！！！蠢作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