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为渡者》景航

3、易阳先生

　　依旧是风和日丽的一天，像往常一样，顾明辉无所事事麻木地跟在拾后面看她扫荡整个小吃街，顺带替她付钱。只是，路过一个地摊时，就不由得停住脚步，因为在一大堆买小食的摊档中夹杂这这么一个卖旧物的小摊实在是引人注目的很。

　　顾明辉鬼使神差地拿起了上面的一本线装蓝皮封面的旧书。书其实挺破旧的，里面的纸都变成了黄色，非常勉强才能看出皱巴巴的封面上“风水注”三个字前面两个字模糊不清。“10块钱，买一送一，买那本的话送这本。”啪的一声，态度随便的摊主甩下另一本同样有着年头的册子。

　　“买了。”一张崭新的10元人民币就甩到了摊上。没看到人先闻到了甜甜的类似于糖果的味道，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是刚跑去吃糖酥糕那位大小姐了。“欠我10块哦！因为是替你买的。”在小贩手脚麻利包装的时候，拾继续看着摊上的东西，顺口道。

　　“我什么时候说要买的？”

　　“老板，昨天我看好的那本书呢？”一个年纪介于50到60之间的清癯干瘦的中年人急匆匆的赶来，迫切的问那个小摊贩。可能真的急着跑过来的，深灰色的中山装都有些凌乱，最上面的一颗纽扣还敞着。本来梳得整整齐齐头发都散了，几根刘海垂下，贴着汗湿的额头。

　　“不巧，刚卖了。”小贩掂了掂手中装着那两本书的塑料袋，有点幸灾乐祸。

　　中年男人一把夺过那个袋子，“谁买了？我出10倍，不，50倍的价钱。”那模样真是十分的心痛惋惜。“是我买了。”顾明辉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这都什么事呀？

　　那个中年人闻言转过头来，但是那目光十分的让顾明辉不舒服，那目光不带喜恶，就静静的看着他，就好像在探究着什么，让顾明辉有一种剥光衣服的感觉。整个人都面临一股似有若无的压逼感。更让他不爽的是他的下一句话

　　“你不像买这种书的人，就算是买了你也看不懂，只是浪费而已。”这话怎么听怎么透露着一种城里人看下巴老的优越感。

　　“你怎么这么说话？”

　　“观你面相，霉运盖顶，未来三年诸事不顺。这样吧，你将书让给我，说好的原价50倍我我照付，同时教你一些规避的方法。”嘿，这坑蒙拐骗的招数都用上了。

　　“先生既然对命理有所涉猎，当知命里无时莫强求的道理。”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中年人手中的袋子就被斜穿出来的白皙晶莹的手夺了过来。

　　中年人看向来人，鹰隼般锐利的视线突然一滞，面容顿时变得庄重。“你命理，甚是……”
　　“先生亦当知，天机不宜泄露。”淡淡的语调生生把中年人要夺口而出话塞住。

　　“此书对他极其重要，为此他也付出了代价的。不过，先生也算是有慧眼之人，想必也知道这书的价值，愿与先生结个善缘，书可以借先生几天。不过，说出去有点伤人，并不是不相信先生的人品，只是这书对他的意义十分重大，传家之宝也不为过……”

　　“敝姓杨，对风水学稍有研究。现住在镇长家。”

　　“诶，原来是易阳先生。久仰大名，传闻先生风水一途造诣非凡，究天人，通古今，为大才！是风水学领域的第一人。今日得见先生实在是平生一大幸事！刚才冒犯先生了。如果是先生的话就可以安心借了。”拾的态度可以说得上是180度大逆转，并双手奉上了书。

　　“哪里哪里，都是受抬举了。盛名，盛名罢了。观小友言谈，似乎对玄学甚是了解，哪天有空，我们论道论道？”明显那一通马屁易阳先生挺受用的。

　　就是这样，就着话题又聊了一下风水学。最后，双方都很满意，颇有相见恨晚的滋味。易阳先生走时还约好下次再续。

　　整个过程，顾明辉只有麻木旁听的份。

　　“那本地摊的破书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传家之宝了？”

　　“现在就是了，记得传给你儿子，再传给孙子。”

　　“好，这个先不说，那个神棍是什么人？凭什么说我倒霉三年。”压抑着激动的情绪，继续问。

　　“谁知道。”

　　“你不是久仰了吗？”

　　“嗯，刚久仰的。就在刚才，那个卖糖酥糕的大妈说镇长请了一个姓杨的，人称易阳先生的，很有名的风水先生来看陈家阴宅。”

　　“哦，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胡诌了？这都没露馅，他的道行不咋的嘛。”顾明辉顿时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他真的被易阳神棍说得神乎所以的一套唬住了。

　　“也不是哦，最起码，他给你面相挺准的。”拾伸出三根手指在顾明辉眼前晃了晃。

　　“记住，少进赌场，少买彩票，少出门，多吃好的，多喝好的，多陪陪亲戚朋友，努力把身体练结实，充实快乐的过每一天。知道吗？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是不是，我三年的运气就换了那一本破破烂烂的旧书？”盯着拾的三根手指，在各种匪夷所思的刺激之下，顾明辉难得的开了一次窍。

　　三枚硬币，诡异的糖翁，今天莫名其妙的给陈家阴宅相风水的易阳先生。他，把他三年的运气寄在三枚硬币里面，卖给了糖翁，换来了两本破书和结识易阳先生的机会。陈家阴宅的调查有了进展。

　　“拾小姐，我怎么觉得我亏了？”顾明辉欲哭无泪。明明他们只是来调查钥匙的事的，莫名其妙的被卷入陈家阴宅的事，莫名其妙的没了三年运气。

　　“没，你赚了。”

　　拾突然走开两步，离顾明辉稍稍远了一点。就在这时，顾明辉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身子一歪，情急之下抓了一把旁边小摊的支架，这下子捅了马蜂窝了。

　　遮阳篷塌了，桌子倒了，油锅翻了，碗瓢盆砸了。顾明辉眼前一黑，额头被重物撞击了一下，然后，一股热流从额头流下来，经过嘴角，一舔，一股铁锈的味道。

　　头，破了。

　　不幸中的大幸，在倒下去的那一刻，顾明辉凭借过硬的身体素质，手一拍桌子，改变了落下的方向，没有一头栽到油锅里，真是可喜可贺。

　　而那肇事的东西是一条癞皮狗，它横冲直撞到前面的一条街时被一辆摩托车撞飞，当场死亡，非常华丽的畏罪自杀。顾明辉真是连哭的没地方去了。

　　第一责任者癞皮狗已死，作为苦主并第二责任者的顾明辉就承担起所有的责任。还没处理完自身伤口的顾明辉就被众多苦主围了起来，场面很是混乱。还是那句，不幸中的大幸，没有人受伤，只是物件损坏而已，只需赔钱即可，可喜可贺。

　　“请拼尽全力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拾站在灾区的边缘上默默地咬着糖酥糕，并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祈祷。

　　接下来几天，就如同是打开了什么禁忌之门一样，或者说什么验应了。顾明辉每次出门，都会狼狈的回来。前天遭打劫，昨天被狗追，今天被车撞，明天会是什么，后天又会怎样？真是充满话题性。

　　拾每天晚上都会在顾明辉回来的第一时间问他一天的遭遇，然后抱着火柴头笑成一团，夸张的像抽羊癫疯。看的顾明辉非常的来气，在外面的惨痛遭遇似乎都不及这个杀伤力强。

　　虽然灾难不断，但都是小打小闹不伤筋骨。但是，顾明辉却被折磨的形销骨立，想到他未来三年都要过这样的生活，他明媚的忧伤了。

　　学聪明了的他一整天都呆在小旅馆，灾难还在，最起码杀伤力大大的降低了。整天整天的捧着他那付出惨痛代价换回来的另一本破旧册子装深沉。上面的文字实在是艰涩难懂，生僻字实在太多了。他勉强才认得几个字，就连认得的那几个字一组合起来又完全不明白了。

　　“这本族谱你还要看多久呀？明天我要出门一趟，你去不去？”哦，原来这是本族谱呀！顾明辉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么多个名字。

　　“这是陈氏族谱！”

　　“嗯，是哟。”

　　“是那个陈家！”

　　“就是那个陈家的族谱。”

　　“可是，这族谱跟普通的族谱怎么有点不一样。”常识顾明辉还是有的，族谱这么具有鲜明特色的东西，他没理由认不出来。

　　“族谱，承载家族的记忆，记录家族盛衰，有时候短短的几个字都隐藏着历史的厚重和繁衍背后的艰辛，是集聚强烈情感执念的场所哦。有各自特色这不是理所当然么？”抽掉顾明辉手中的册子，轻轻的翻着。

　　“啊，你看，这里很奇怪，好像被涂掉什么的感觉。”想起什么，顾明辉凑过去，动手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一段被涂抹了的地方。

　　“少了一个人。”拾摸着那个被涂改的地方，喃喃。顾明辉仔细数了数，果然，按照他们起名的歌诀，第十一代文字辈中，武定安邦光耀珠玑叠故智新……第十一人应该叫陈文智才是，然而族谱上的第十一个人却是叫陈文新的。

　　“十一真的是不详之数吗？”声音轻的几若不闻，仿若叹息。

　　“什么？”顾明辉侧耳倾听，结果被拾一册子拍到脸上。

　　“啊，今天可能会有红烧竹叶裹鱼吃。”

　　“哦。”对拾大小姐说风便是雨异想天开的性格顾明辉也差不多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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