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为渡者》景航

13、彼世渡者1

　　拾从她随身带着的斜挎包了掏出一样白色的东西，天灯！顾明辉认出那是拾之前赌气扎的天灯！
　　“本来不该多干涉现世的，可是也只能这么做了。”拾左手托起那盏天灯，右手食中二指一指，天灯无火自燃。隐隐灼灼中发着幽绿色的光，冷肃，寂静，却让人心旷神迷，忍不住被它吸引。顾明辉骤然惊醒，心有余悸的别开目光，曾有一瞬间他闪过就算死了也无所谓空洞的念头。
　　拾将天灯往上一抛，瞬间，石室五个不同的方位亮起一样颜色的火，那些火无根空悬，漂在空中，与半空中的那盏天灯相互呼应。
　　与此同时，陈宅同样方位的五个地方也亮起了五个这样的无根之火，之后小镇边缘同样的方位也悄悄的亮了这种火。如果顾明辉留意一下的话，会发现石室里的那些无根之火的排列顺序跟那天拾游览小镇的方位一模一样，也跟拾进入陈宅后特地走动的地方一模一样。
　　突然，天灯的火爆裂性的一亮！十五个火也爆裂性的一亮。由小镇的上空开始，慢慢的张开了一个透明的结界，结界微微闪烁着有绿色的光，将整个小镇置于隔绝的空间之中。相应的，陈宅，石室都张开了同样的结界。
　　顾明辉感受到了一种进入真空的精神失重感，跟外界隔绝了。
　　“好，是我们好好算账的时候了。”拾用手上的枪支地，撑着站起来。
　　拾径直的往前走，气势汹汹，魄力惊人。三条铁链齐发冲向拾，而拾嘴角一勾，手势变幻，枪变扇，朝前一扇，那三根铁链瞬间燃起绿中带蓝的火。那火沿着铁链往里烧，又快又急，转眼就到了那凶兽那里。这样还不止，所过之处，一切都被燃烧殆尽，化为虚无。
　　尖锐的一声惨叫，原来那火烧到了那怪物的一只手，它当机立断的扯断那只手，甩到地上，火光一闪，地上只留下一点黑色痕迹，灰都没有留下。被烧的那三根铁链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那怪物终于怕了，它警惕谨慎的盯着拾，后腿后移一点点挪到角落，身子绷紧戒备，完全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
　　“愚蠢至极！”拾抬手，一合扇子，其余几根铁链也同时遭遇同样的命运。与那些铁链相连的身体的那部分，在几声惨叫之后它一一舍去，只一会，它就剩下光秃秃的一团黑影在那里瑟瑟发抖，不知是痛还是怕。
　　强大的再生能力好像一个笑话，不堪一击，凶狠残暴君临天下更像一场镜花水月，虚无缥缈。
　　拾伸出右手，一甩，隔空甩一个耳光，它整个身子就狠狠地撞上了墙上，发出凄厉的哀鸣，滚下……它悉悉索索抖着两条前腿的艰难撑起，扒拉着向前，想要逃跑，又是一个耳光，甩向另一边墙……几个循环下来，它已奄奄一息，动弹不得。支撑它身体的骨骼发出咯咯的碎裂声，静谧中渗人非常，也可怜非常。
　　拾似乎不满意，右手作爪状，手腕一弯，它就像是被扼住喉咙一样被凭空提起，惊恐地扑腾着它两条断了一截的腿。好一会，那怪物放弃挣扎，像小狗一样低低的呜鸣，似乎祈求拾能给它一个痛快。
　　拾慢慢的收紧手指，随着手指的动作，它越来越难受，拼命的蹬着腿，叫声越来越高亢，越来越绝望。在它最难受将要晕厥的时候，拾又稍稍放松了一下手。在它松一口气的时候，一个剧痛来袭，它的一条腿被生生的撕断！
　　“痛吧？别以为借用别人的身体就没法伤你，可惜，我是彼世之人。能折磨你的方法何止一种。”拾左手凭空一拉，扯断另一条腿。“吱嗷！！！”惨叫后，它声息全无。
　　“唉，千，那么长时间没见，还是老样子呢。明明以前还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孩子的说。”幽幽的的叹息声响起，被眼前血腥一幕吓傻的顾明辉突然听到这声音，呆呆的抬眼看向声音的发出地——拾身侧，然什么也没看见。
　　“叁，你也管得太宽了吧。”拾冷眼瞄向身侧。
　　“得饶人处且饶人，作恶太多会有天收的！”那个被拾称为叁的人“苦口婆心”的劝，可听起来味道总有点不对怎么隐隐有种看戏不怕台高的怂恿的感觉。
　　“哈，那么长的时间没见，还是那么的让人不爽。就算是排队，也轮不上我，我做的跟你做的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只许州官点火，不准百姓点灯？”
　　“灯也不是那么好点的，也不是谁都可以点。”声音听起来凉凉的，满不在乎，可还是透出了一点关心的味道。
　　“放心，我有分寸，只是给它一点惩罚罢了。”拾的口气软和了点。
　　拾抬手，怪物就被绿色的火焰包裹，它生生被折腾醒，在火中拼命挣扎，打滚，一阵一阵的凄厉的惨叫响彻石室，闻之心神俱战，渐渐的惨叫变成有气无力的□□，再变成临终的呢喃，最后一片死寂，这次留下了一堆灰烬。
　　这堆灰烬突然动了动，从里面跳出一道雪白影子，落到拾的肩上，亲昵的蹭着拾的脸颊。顾明辉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拳头大的小白狐狸。它的屁股后面还长着三条尾巴，毛绒绒的团成一团，看起来像屁股后面拖着一个等身大的蓬松雪球。
　　轰隆轰隆，这次的震动比之前的还有激烈，上面大块大块的石头砸下，旁边的墙发出咔哒咔哒的移位的声音，咚，半扇墙在眼前塌下！
　　“糟糕，走！”顾明辉的衣领被人扯住。
　　几个眩晕之间，顾明辉就晕头晃脑的出现在陈宅外面。陈宅的震动越来越大，动荡越来越明显，咚咚咚，就在眼前，地动山摇，陈宅顷刻间就变成了一摊废墟，扬起漫天风沙，呛得顾明辉拼命的咳嗽。心下劫后余生之感更浓烈。
　　“哈，真是吓死我了。”顾明辉咳到一半的的气听到这么一声后生生停住，接着就是一阵更大声更撕心裂肺的咳嗽，那个急刹车换来更痛苦的反噬。
　　差点将肺咳出来的顾明辉恼火的看向声音的来源，入目是一张笑眯眯的脸，眼睛都弯成两条弧线，看不见里面的眼珠，嘴也是一条向上弯的弧线。鼻子，眉毛，甚至耳朵都透露出笑的意思，夸张得像一张面具。
　　“什么？不认识我？”面具脸的那个人有点惊异，可是惊异的表情也是一张笑的面具脸，只是嘴上翘的弧度稍小一点而已。话说，脸的基本功能呢？表达的感情呢？这样还不如面瘫呢，起码没有那么莫名其妙，没那么渗人。顾明辉偷偷吐槽。
　　“啊，我忘了！”来人围着顾明辉认真的转了几个圈，一边转一边啧啧，不知怎么的，顾明辉就是觉得火大。
　　“啊，失礼。”那个人还是笑眯眯，一点“失礼”的自觉都没有。
　　“作为赔罪，你什么都可以问我，我什么都知道。问吧问吧。”十分的大包大揽，十分的没有可信度。可是，顾明辉知道，这个人就是刚才的那个“叁”。
　　“你是谁？”顾明辉试探性的一问。
　　“我是渡者，知道吗？就是那种接引亡灵到彼世的那个摆渡人。不过，我们做的远远不止这样。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你看起来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说了你也不懂。以下省略。啊，她也是，不过她有点特殊。”叁很没礼貌的的一指不远处的拾。很意外，得到很正常的答案。
　　“究竟发生了什么？”顾明辉由此至终都是一知半解，无论是对那个石室发生的一切，还是拾本身。
　　“说起来话长。”叁找个稍微平坦的地方坐下，摆好姿势，顺便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顾明辉，这是促膝长谈的架势？
　　顾明辉也是佩服自己的适应能力，死里逃生之后还可以平静的坐下跟一个奇怪可疑陌生人聊人生。
　　“这个东西就是灵脉的具显，按你们的说法就是山神之类的。因为你的祖先的任性，锁了它四百多年，风水轮流转，不转就会坏事。长期的禁锢让它十分的压抑，十分的不满，加上长期接收你们陈家的浊气，逐渐堕成恶灵，怨气冲天，憎恨你们陈家，所以就作祟，诅咒，刚好那个咒就应验在陈文智身上。”手心托着那个白色的小狐狸，很爱怜的摸着它的小脑袋，结果被它狠狠地咬了一口，留下两排深深的牙印。
　　“哈，山灵天生纯洁，不喜亲近我们这些被浊世污染的人。”
　　小狐狸飞快的爬到拾身边，侧着脑袋拼命的蹭拾的脚边，那样子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被浊世污染的叁：……
　　顾明辉…..
　　“咳，来，我们继续。”叁落下袖子遮住那只手。
　　“人的愿望有很多，其中最为强烈的愿望就会形成灵体的执念。只有实现了真正的愿望才能断开执念，斩断现世的牵扯，进入彼世。恶灵通过实现你的一些似是而非的愿望让你得到一时的满足，心灵放松的瞬间占据你的身体跟灵魂。
　　陈文智会出现诱堕就证明陈家灭族并不是他真正的执念。帮他了却现世真正的执念，他就可以进入彼世，也就让他跟恶灵分开。恶灵就成为无依之物，很快就会沉寂下来。可是，没想到它居然暴走了，真的好险呀！”
　　“他，我是说，陈文智的执念是什么？或者说他生前最强烈的愿望是什么？”
　　“这个。”叁拿出一个普通木制的梳妆盒，非常的常见。梳妆盒因为经常被人摩挲，边缘处十分的光滑，当看到那个钥匙孔时，顾明辉立刻转向拾。拾会意，抛给他那把他从旧街那里淘来的钥匙，也就是所有一切的起源。
　　插进，旋转，清脆的一声“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女人的首饰，零星几个银子，还有几张民国时期的货币，可是面值都不大。
　　“是他们募资计划出逃的盘缠吧，他的愿望自始至终都是和他母亲逃离陈家，过上平静而安稳的生活，陈家给了他们母子太多的悲伤和孤寂。”
　　顾明辉手捧着这个梳妆盒，心里万份沉重，鼻子莫名的酸酸的。
　　“他们的愿望会实现吧？”
　　“啊，实现了，在彼世。他母亲一直不肯渡忘川河，一直在等着他呢，一直等着到死都放心不下的唯一的笨儿子。”
　　“你怎么会知道的那么详细？”静默了好一会，顾明辉突然出声。
　　“那是当然的，因为我稍稍推了一把，这件事的发展。”叁自豪。
　　“啊？”顾明辉一脸迷茫。
　　“那条钥匙是我放出去的。”叁的眯眯眼好像更眯了，只觉奸相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