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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寿宴 ...

  •   贺栗的五十大寿是在民国24年的腊月。贺栗在上海的影响力不容小觑,这年头官商勾结、黑白不明,商、政、军届均有买他帐的。寿宴之日,各路人士聚于贺公馆,有真正与贺栗交好的故友,也有想趁此机会拓宽自己人脉的别有用心之人。

      这寿宴段临璋一家是万万不会缺席的,“贺老兄给您道喜了!我看你这身子骨硬朗得很一点都不想有五十岁了啊。”段临璋将携带的贺礼交给一旁的侍从道。

      “段老弟又说笑了,咱都是黄土要埋一半的人了。”贺栗今日红光满面兴致很高。

      “贺爷,明瑾祝您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贺叔叔,岚玥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哈哈哈好好好,谢谢两个孩子。”贺栗向身后的手下示意递上红包“红包收下,给你们沾沾喜气。”

      “谢谢,贺爷(贺叔叔)!”段明瑾和段岚玥一齐道。

      “贺老兄,我其实还给你备了一份贺礼,是西洋玩意,没想到路上说船坏了,这又赶上快过年,说得年后才能到了,唉是我没估计好时间,等年后东西到了我再给你送来。”

      “又让你费心了,你可没少给我这些稀罕玩意儿,个个顶好顶好的。”贺栗拍了拍段临璋的肩膀。

      正此时一男子徐步走来向贺栗行礼道“贺爷,温朝在此祝您福寿安康。”

      “温老板!远道而来,辛苦啦。”

      段临璋见拜寿者络绎不绝边有意的带着两个儿女站到一旁。

      “段老弟啊,我给你们引荐一下,这边是广丰楼的东家温老板。我最喜欢他们家的菜,今天晚上的饭餐也都是出自他们的厨师之手。”贺栗向站到自己身侧的段临璋介绍道。

      “久闻广丰楼东家年少有成,这些大城市均有广丰楼分号,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段临璋看着面前这个成熟稳重有些老成练达的男子说道。

      段明瑾见这温朝面色有几分熟悉客气问道“不知温老板可是山东人氏?”

      “正是。”温朝转向段明瑾“不知这位先生?”

      “在下段明瑾,此乃我父亲”段明瑾谦指自己的父亲以表身份“温老板乃山东人氏,不知温瑜可与您同枝?”

      “温瑜正是家弟,段先生和家弟可是旧识?”

      “温瑜是在下在英国留学的同窗,常听他提起自己的大哥,他对您崇拜的很。”

      “段先生便是去年夏天曾在我家小住的好友?”

      “想必正是在下。”段明瑾谦谦道。

      “那几日我恰好未在家中,没能与段先生见到,我那弟弟也是经常跟我提到段先生的才华,说有机会一定要引我们相识,不想今日巧得很借贺爷的宝地终究是相识了。”

      “哈哈哈好,你们个个都是青年才俊,也让我这地儿蓬荜生辉啊!”贺栗盘着手中的玉核桃。

      “贺爷,刘中将的二少爷来了。”季师爷对贺栗耳语道。

      正见门外走来一身着国民党军服的青年,一身笔挺,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贺爷,我代我父亲前来向您祝寿了。”男子双手抱拳向贺栗道。

      “这不是刘中将的公子吗,我这面子真是够大啊,这府军都来人探我这把老骨头了,你回去跟你爸爸说,我蹦跶不了几年了。”贺栗面无表情道。

      来者凤眼流盼闻转而一笑“贺爷您这是哪的话,看见您精神矍铄的样子,向晨回去也好跟我父亲交代了。不过贺爷向晨多句嘴 ,这养怡之福,可得永年,您也该考虑考虑退隐大市,保养身体方能延年益寿啊。”

      “刘向晨,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就不劳你和你父亲挂心了,今日来着皆是客,刘少爷您玩的尽兴。”

      刘向晨摘下头顶上的军帽微微屈膝道“那向晨祝贺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罢自行向房屋深处走去。

      “贺老兄,刚才这位是?”段临璋见那人走远问道。

      “哼,那小子叫刘向晨,他爹是国民党中将刘鸿宝,姐夫是个上校,全家都这德行。”贺栗不屑道。

      “这刘鸿宝当年和贺老兄您是交过手的啊。”段临璋回忆道。

      “都是年轻时的事儿了,哼,我如今还是孤家寡人,听说他都快当外公了。”说着贺栗也隐约回想起了当年。

      今日寿宴人多眼杂,这安保工作贺栗是全权交给易翔去调遣安排的,不过敢在这上海政军商都来这□□老大府上做客的时机,前来惹事的势力倒也不多见。而此时易翔从门外径直走到贺栗身边低声道“贺爷,日本人来了。”

      贺栗抬眼看着易翔“日本人?多少人,干什么来的?”

      “我已在周边察看,只有三人,带着贺礼说是来给您祝寿的。”易翔道。

      贺栗眯了眯眼睛“日本人?哼不安好心,阿翔你说如何处理好?”

      易翔停顿片刻回答道“既然是携礼祝寿的,礼收下,人赶走。”

      “哈哈哈哈,好,就按你说的办,小心点他们路子不正,怕他们耍花招。”

      “是。”易翔转身向外走去。易翔进屋时只一心想着向贺栗回禀日本人前来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屋中的其他人,此时心里主意已拿定一转身看见段临璋一行三人,易翔神色微变和缓颔首示意。

      段临璋与段明瑾也以颔首回礼,段岚玥回了个低眉浅笑。

      插曲过后,段临璋同贺栗与季师爷笑谈着,段岚玥也与今日赴宴者中为数不多的女眷说笑,段明瑾转身和一旁静静饮着青茶的温朝攀谈道。

      “温朝兄,广丰楼在各地均有遍及,不知您是如何进行辖管的?可有什么独到的办法。”段明瑾声音圆润。

      “哪有什么特别的,在我看来做生意两个字,人心。”温朝浅呷了一口手中的茶。

      “说来惭愧,我也是去年回国后开始接管家里的生意,还是有些摸不透门路,不知这人心二字如何深解?”段明瑾也取了一杯青茶。

      “段兄,我这般和你举例子,清朝覆灭乃内外双因共同导致的,但我认为外因的产生还是因为国之本身,清末年间四处民不聊生,哀怨四起,这样的一个国毫无人心,怎能长久。”

      “温朝兄,”段明瑾向温朝凑近了些,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不得人心的如今看来不止亡清啊。”

      温朝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段兄可曾听过长征转移?”

      “那不是共。。。”

      “段兄!”温朝没有让段明瑾将那词说出来及时打断了他,眼神流传,段明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刘向晨正向他们二人处张望。

      温朝和段明瑾相视一眼,同时将茶缓慢饮下,把欲言的话就着茶水吞咽到了腹中。

      “段兄,我去厨房看看,今天是我广丰楼主菜,不能出了纰漏。”温朝还是不缓不急的语气。

      “温朝兄请自便。”段明瑾心知这不是个说话的场合,心中暗暗想有机会要与这温朝细谈一番。

      贺栗的寿宴熙来攘往好生热闹,各路人士的到来也为他做足了面子,待众人归去后,是青华帮内部有头有脸的人向贺栗行礼问安的时候。

      “季淳问贺爷安,祝贺爷寿如南岳。”

      “领安,师爷起~”

      “易翔问贺爷安,祝贺爷福寿安康。”

      “领安,阿翔起~”

      “曾弘方问贺爷安,祝贺爷——”

      曾弘方话未说完只见外面一女子推搡着进入内院“贺爷,求您为我做主啊!”

      “你是谁,谁让他进来的!”贺栗厉声问道。

      “贺爷,这女子一点都不讲理非要往里闯,您说过对女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粗,所以没,没拦住。”和女人一起推搡着进来的小厮怯怯道。

      “哼,你们下去吧。”贺栗一摆手“你这女人,有什么事!”贺栗这时打量起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一身艳红旗袍,似乎是将珍藏的首饰全都戴在身上,红唇艳抹,一看便知是那烟花柳巷中的女子。贺栗是不反对自己的手下去那地儿寻个乐子的,毕竟他们过得是不知哪天就看不见转天的太阳的日子,不妨碍正事恣意寻欢也不妨,但贺栗从心里确实是看不起这些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女人。

      “你怎么来了!”女子还没言语,刚被打断问安的曾弘方见到女子的面容惊奇道。

      “我怎么来了?你个没良心的!我要让贺爷给我做主!。”女子不依不饶,意欲用手抓挠曾弘方的脸。

      “阿方,怎么回事?”贺栗皱起眉头,他实在不想和这种女子说话,于是转向曾弘方问道。

      “贺爷,这女子是幺二堂子的熟人。”曾弘方交代道。

      那幺二堂子在上海只能算个中档妓院,里面的卖笑女多有色无艺,怪不得这女子如此撒泼,贺栗暗想。

      “你让我给你做什么主?”贺栗不看那女子,自顾地问道。

      “贺爷,小女子是幺二堂子的金莲,承蒙曾大爷垂怜将我赎出养在外面的小院,时不时的来我这儿歇息。前几日我发现我有了身孕,惊喜得不行急忙告诉曾大爷,可他却给了我些钱让我去把这孩子堕了!这可是他的亲生骨肉啊!”说着女子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你住嘴!就这点破事你闹到贺爷这儿来干什么!”曾弘方斥道“贺爷,是我没管好她,我这就把她带走,回来领罚。”说着曾弘方拉扯着金莲要向外走。

      “我不走!你要把我绑去把这孩子堕了是不是!你好狠的心啊!”女子不顾自己狼狈的模样,极力反抗着。

      “阿方你放开她。”贺栗淡淡的说道。

      曾弘方不敢违抗贺栗的命令,只得低着头站到一旁。

      “你今日跑来我这儿闹,想让我给你做主留下这孩子?”贺栗起身站起继而蹲下身第一次直视这女人。

      “对,贺爷”金莲几乎泣不成声“我想好了,这孩子我一定要留下来,孩子没了我也不活了!”
      贺栗冷笑一声“好,那我便成全你。”

      金莲似是看到了希望,抬起满是泪光的眸子望向贺栗“贺爷,谢谢贺爷!”边说边用力的磕着头。

      “阿方啊,拖了这么久,是想让我在过寿这日亲自替你动手?”贺栗挑眉道,转身又坐回了椅子中。

      曾弘方深闭了下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贺爷,我自己动手。”话音未落只听“嘭!”的一声,子弹正中金莲心口,双眼仍张着,最后露出一次不可置信的神情。“贺爷,您过寿这天让您见血了,弘方任凭贺爷处置。”曾弘方没有再看那女人的尸体一眼。

      贺栗挠了挠眼角,一旁的季师爷见状叫人将女人的尸体脱拖下去。

      贺栗站起身扫过站在台阶下的一众帮会中较为得力的手下们说道“我们混的是□□,过的是如何危险的日子你们比我清楚。你们去逛逛窑子找找乐儿我不管,有看顺眼的赎个身养起来自己享用我也不管,但我们华青帮的人切忌动情,更不能留自己的种!”贺栗越说越激动,下面站的笔直的男人们无一发出声响的,场面静的吓人。

      贺栗继续说道“你们可能会说我贺栗心狠,但有没有想过你们要是有个万一命没了,留下来的女人孩子怎么办,让我替你们养?就算给足了钱孩子没有老子,女人没有爷们在现在这个世道怎么活下去,孩子长大了也混□□吗!入了□□便要一条路走到黑了,金盆洗手说得好,你们见过哪个道上混的最后真能金盆洗手全身而退的,一诞有危险,家人就是你们的软肋,会让你们失了分寸,失去冷静作出不理智的决定。我问你们,假如你们有了老婆孩子,双龙帮的人以他们威胁你们来刺杀我,不然就杀了你一家妻小,你们会怎么做?我贺栗就一个脑袋,可不够你们这么多人来砍的!所以今天就是给你们个警告,为了不让我刚才的那些如果成真,在最一开始就要扼杀掉一切苗头,懂了?”贺栗声色俱厉道。

      “是!贺爷!”众人异口同声道。

      “孩子们,不要轻易动情,尤其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他们该有的生活不是你们能给的了得。”贺栗转为语重心长的语气嘱托道,同时若有所指的看了易翔一眼。易翔始终微低着头没有碰触到贺栗的目光。

      “折腾了一晚上,行礼问安免了,都退下各自休息去吧。”贺栗也感到有些身心俱疲,“阿方,给你一周的假,去料理后事也好、调整心情也罢,一周后我要看见我以前的那个阿方。”

      “多谢贺爷,三天即可,三天后弘方来给您请安。”

      “嗯,去吧。”

      “贺爷。。。”季师爷见众人离去后开口道。

      “师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狠心?一尸两命啊。”贺栗仰头望着天。

      “我知道贺爷的苦心,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理解。”

      “不理解就不理解吧,真懂了就悔不当初了。”贺栗眼中露出了一抹遗憾。

      季师爷也望向同样的方向“弘方亲手杀了自己的女人孩子没求情一句,没犹豫一分。”

      “所以我更看好阿翔,阿翔虽然表面上冷的很话不多不像阿方会阿谀会顺遂人愿,但他心里是有情的,咱们是讲究兄弟情义的地方,对兄弟是要留情的。”

      季师爷点点头,没有作声。

      “今天生日借手杀了两条命,不吉利,师爷今年过年办得热闹点,祛祛晦气。”贺栗抚掌说道。

      “嗯,您放心,年货准备的都差不多了,和咱们有来往的势力的礼物也都准备好了,明日把礼单给您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

      “不看了,你拿主意吧。唉我可能是老了,年轻时刀光血里来来去去的也没这么多心思,现在见人死我面前堵心!”贺栗眼前还回闪着曾弘方开枪的画面。

      “师爷你也去休息吧,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贺栗背着手在庭院内踱步道。

      “贺爷,一切都是天命,继已发生我们便再也改变不得。您也早些休息,季淳告退。”

      贺栗在院中走了几圈喟然而叹,随后自行回房却几乎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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