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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散热记(四) ...

  •   小道士本来要走,知州一定要多留几天,盛情难却,于是两人在知州府又盘桓几日。这天中午,酒筵用罢,两人辞过主人,正要各自回房休息,刚走出不远,一位老嬷嬷从后面跟了上来,喊道:“两位神医,请帮帮忙!”
      两个人停住脚步,循声望去,小道士记得刚才见过她,是太太身边的人。
      辛濯问:“婆婆,请问有什么事?是太太有什么吩咐吗?”
      嬷嬷说:“是老身自己有事相求,还请两位神医高抬贵手帮帮忙。其实是老身在陋巷的邻居,有一对年轻的小夫妻,日子过得很是艰难。男的叫张玉成,还在寒窗苦读,去年刚中了童生,正要准备这次的会试。妻子知道他胸怀远大,也不赶他出门谋求功名利禄,只教他在家一心一意地读书;家计全靠妻子做些针线活勉强维持。谁承想,去年入秋时,妻子忽然一病不起,请先生开药也不见好转,几个月下去,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倒是空了。我平日里看他们老实本分,从来都和和气气的,心里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喜欢,总是替他们着急。那日看到两位妙手回春,真是遇到贵人,还请两位神医救人一命吧!”
      辛濯听了,便有些不放在心上,刚想推辞,只听小道士说到:“好的,那么就请婆婆带路吧。”
      辛濯赶紧向他使眼色,奈何小道士话已说出口,只好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一起去了,一路上絮絮叨叨,什么“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很累”,“刚吃过饭,还没好好休息,正犯困呢”,嘟哝个不停。小道士却似乎毫不介意,耐心地听他说着,偶尔还安慰式的排解两句。三人走到边门,婆婆向守门的人解释一番,守门的人知道他们是知州的客人,也不多盘问,便放他们通行。
      走过几条街,渐渐地周围的景色不像之前那么繁华,高大的府邸庭院变成了普通人家的砖瓦房,喧闹的街区不见了,只有少见行人的小路,街道也越来越窄。最后,来到一片街区巷口前,
      眼前的景致与刚才知州府那里已经大不相同,低矮的土墙绵延成片,密密麻麻,脚下的泥土路凹凸不平。婆婆带他们转过几个路口,来到一扇老旧、漏风的木门前,说道:“这就是他们家了。旁边这一间就是我家。”她指向过道对面的一扇门。
      婆婆敲了敲门,高声说:“张公子,是我,单婆婆,我带了两个郎中来给黎姑娘看诊。”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吱呀”一声,接着门闩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位十分年轻的束发男子。他看了看单婆婆,又看了看小道士和辛濯,然后声音低沉地对单婆婆说道:“婆婆,我们现在请不起医馆的郎中了。”
      辛濯巴不得听到这句话,刚好趁这个机会溜走,回去美美地睡上一觉,再去府后的花园游览一番,身旁有美貌的丫鬟们作陪,岂不开心!正想着,小道士说:“这位辛濯大夫是天下闻名的郎中,心地仁厚,治病救人要紧,他不会在意这些的。”辛濯一听气的直瞪眼,刚想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不……”突然发现三个人都在盯着他看,话到嘴边硬生生地又憋了回去,只好尴尬地笑着,说道:“对,对,不用担心,先看看病人再说吧。”
      年轻人想了想,说道:“请进吧。”
      门里是一大一小两间房间,几乎没有庭院,只能算是过道,勉强可以容人通过。小房间里是一架乌黑的灶台,上面有一口旧铁锅,旁边有两个小小的瓦罐,里面装着稀疏的米粒,已经见底;还有一只木凳。只有这些东西,房间里已经满满当当。他们进了稍大点的房间,里面的景象更加一览无遗:窗前一只小书桌,上面是摊开的书卷和文稿,纸张从桌子两侧垂下来,还有一方开裂的砚台;一旁的凳子上摞着书。书桌后面靠墙角摆着床,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他的妻子;另一侧墙边有一个小橱柜,还有零零散散堆在地上的物件。于是这一间房也满了。
      辛濯虽然游历半生,这样贫苦的人家还是第一次见;小道士也觉得眼前的光景过于凄惨了些。
      张玉成说:“这就是我的妻子,姓黎,名叫宛竹。”这位黎姑娘刚才似乎在午睡,听到他们走进来便醒了,这时由丈夫扶着坐起来,笑着说:“两位郎中辛苦了。”
      单婆婆说:“刚才太太睡下了才跑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我得先回去了。”便先行回了魏府。
      张玉成稍作收拾,说:“两位郎中请坐。”两人坐在凳子上,他自己就坐在床边。张玉成把妻子的病症、时间、吃过什么药都说了一遍。
      辛濯问小道士:“怎么样?”小道士摇摇头。
      辛濯上前把脉,又详细询问了些细节,沉吟一番,最后说道:“病源并不严重,只是病症容易混淆,所以没能及时治愈,加上过了整个冬天,寒气侵体,转而加重了。这个病的药方里,有几味药很不常见,要想凑齐恐怕只能京城才有,但我看黎姑娘的情况,再迟几日的话,用药也无济于事了。不过,”辛濯话锋一转,“我之前在京城待了一阵子,刚好碰到几例这样的病人,顺便多配了几副药材随身带着,”他言语中不禁流露出炫耀之情,神色也颇为得意,“这下好了,现在可以用得上啦。”
      辛濯趾高气扬地看了一眼小道士,小道士却在看手里拿着的一卷书,又看着张玉成。
      张玉成似乎反应了一会儿,然后磕磕巴巴地说道:“我们…额,那个,可以…可以给我们用吗?”
      辛濯说:“药本来就是用来治病的,既然被我遇到,自然就给黎姑娘用了。”
      这对夫妻听了,不禁相视一笑,像是触电一般,辛濯和小道士瞬间觉得自己此刻的存在是一种错误。
      辛濯在桌上找纸和笔要写药方和用法。一叠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大致是些阐释经义的文章,辛濯好不容易找到一小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小道士问:“你现在还在备考吗?”
      张玉成说:“自从妻子生病后,我就没有心思读书。平时出去做些杂役,但也不是总有空缺,在家的时候就照顾妻子。等妻子睡下了,我就读会儿书,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或者发一会呆,听着屋后林子里画眉鸟的叫声,一转眼能过大半个时辰。有时候实在太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了以后,发现纸上好像自己多了许多字,大概是我意识不清的时候写的,自己都忘了。”
      小道士听到这句话,抬起头说:“把这些纸拿给我看看可以吗?”
      张玉成从一沓纸上翻过几页,从中抽出两张,递给小道士。
      小道士问:“这纸上的字迹,和你自己的一样吗?”
      张玉成接过来看了看,说:“不一样。”辛濯也凑过来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小道士说:“张公子,你妻子的病不是妖魔所致,但是这个就不一样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系列会继续下去的,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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