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云山驱魔人》石是石头的石

23、竹笼记（十七）——用计寻人

　　前后院的围墙中间有一条过道，里面已停满了马车。来到前厅，这里会客正酣，小道士一路拨开喧哗的人群，来到孟公子这一席。不出所料，伶公子和其他几个贵公子都在,恰巧孟公子不在桌边，辛濯也遍寻不着。小道士拉过一个仆人问道：“喜雨姑娘今天过来了吗？”
　　仆人说：“喜雨姑娘没有过来，应该是在内室，和郡主一起待女客。”
　　小道士听了，心想：“我怎么糊涂了，喜雨和我们出去都是女扮男装，在郡主府里就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和郡主一席。”这么想着，转身奔郡主书房来。
　　刚要出角门往后院去，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个人追了出来。
　　小道士回头一看，居然是伶向澍！
　　伶向澍急匆匆地跟了上来，他不再是往常那种笑脸逢迎、八面玲珑的表情，像是变了个人，面色阴沉，眼神中透着一丝警惕。伶向澍对小道士说：“请等一下，我有件事要跟公子说。”
　　小道士顿时满腹狐疑，打量着他，没有说话。
　　伶向澍环顾四周，看这里还算僻静，对小道士说：“不知道你是否知情，我说了你也不用诧异。你身边的那个女子，是个妖魔，原形就是那只画眉鸟，不过不用害怕，我懂得驱魔的方法，会帮你妥善处理这只妖魔的。”
　　小道士听了，觉得自己猜中了八九分，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反而质问道：“是不是你把喜雨捉走了？是的话，赶紧说你把她藏在了哪里，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伶向澍有些意外，沉吟片刻，声音低沉地说：“原来你在找那个小姑娘吗？我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看来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听说你是个驱魔人，在酒楼的时候，你似乎在维护她。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请相信我，我的确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必须要抓到她。把她交给我来处理，对你是百利而无害。作为回报，只要你提出条件，我一定竭尽所能地报答你！”
　　小道士看他言语迫切、神情诚恳的样子，虽然猜不出其中的缘由，但丝毫不为所动，说：“看来你也是驱魔人，身边自然有变化多样的妖魔需要捕捉，为什么只盯着这一个？喜雨的事情有我来照应，不需要你管了。”
　　自从师父去世后，这么多年来，小道士是第一次遇到别的驱魔人。要放在平时，他肯定相见恨晚、和对方好好地交流一番驱魔的心得体会，或者结伴求学，甚至可能从此改变对于驱魔的领悟和理解。然而现在，因为伶向澍要捉喜雨回去，小道士恚怒不已，又急着找人，切磋学艺的事情完全抛在了一边。
　　伶向澍想了想，说：“我现在的处境，很难向你解释清楚，但请你再考虑一下。”
　　小道士正要回绝，又一想，还不清楚伶向澍的驱魔术怎么样，先稳住他再说，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小道士说：“我会考虑一下，但是在我决定之前，你先不要驱逐她。”
　　伶向澍看着他，没再说什么，小道士转身向后院走去。
　　一路上，小道士边走边思索着伶向澍的事情，他果然是驱魔人！喜雨的直觉没错，他确实看穿了喜雨的身份，而且想要捕捉陷害。
　　其实伶向澍的想法并非荒诞无稽，一个驱魔人，见到妖魔想要捕捉也在情理之中。反而是自己，整日与妖魔结伴同行，不知情的人难免产生疑惑。但是，喜雨与仙山有关，和普通妖魔不同，这些隐情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
　　至于伶向澍说自己有特殊原因，大概是因为喜雨这样能够变成人形的妖魔一向少见，出于前途功名的考虑，如果捉住她的话，作为驱魔人也是一笔谈资。
　　这么想着，小道士来到内院门口，仆人们都认识他和喜雨、辛濯，帮他开了门。小道士一路来到郡主宴客的荟脍厅，恰巧有个小丫鬟提着手炉从里面出来，他认出来是珍珠，问：“珍珠，喜雨在里面吗？”
　　珍珠看到小道士，有些奇怪地说：“没有啊，喜雨姑娘没和公子一起出门吗？”
　　小道士听了，心里隐约不安，说：“什么？没有啊，我也在找她。”
　　珍珠说：“昨天郡主派人去请喜雨姑娘，姑娘说今天有个紧急的事情要办，差我们带了幅贺寿的画给郡主，郡主还夸她画得有进步呢。公子也说今天有事不来，我们以为你们今天又一起出门了。”
　　小道士诧异道：“喜雨竟然没来？”
　　这么说来，喜雨十有八九还在客房里。自己都没去客房找人，跑这一大圈真是好笑，要是被辛濯知道，又该取笑他了。
　　小道士说：“不要让辛大哥知道我来过啊！”
　　珍珠听了，说：“辛先生就在里面，刚才郡主有些头晕，喊了辛先生过来，现在好些了。”
　　小道士说：“知道了。”
　　一边想着，还是去喜雨客房里看看才放心，不知道她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来到客房，一个小丫鬟开了门，是绿桃。庭院里寂静无声，小道士问：“喜雨在吗？”
　　绿桃说：“从早上来就没见着喜雨姑娘，应该是出去了吧。”
　　小道士跨上台阶，忽然瞥见廊下墙角的泥土中有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竟是一只金耳坠，虽然沾满泥土，看得出来耳坠上镶嵌着珍珠和玛瑙，是小巧的花枝形状。
　　绿桃也凑过来一看，说：“好漂亮的坠子啊！”
　　小道士问：“是喜雨的吗？还是你们的？”
　　绿桃摇摇头，说：“不是姑娘房间的，这件首饰做工精细，样式又新，郡主那里也没见到过呢！”
　　小道士忽然觉得眼熟，想了想，上次在郑夫人家的时候，千绘应该是戴了双这样的耳坠。但是，千绘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既然在喜雨客房前捡到的，等找到她再问吧！小道士把耳坠放进袖里，走进房间，只见桌上摞着一沓宣纸，几张未作完的字画，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摆着许多笔筒和颜料。
　　他环顾一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问绿桃：“喜雨那个竹制的鸟笼……还在这里吗？”
　　绿桃说：“早上来送饭的时候就没看到姑娘，鸟笼也不见了。”
　　小道士陡然生疑，问：“昨天晚上你见到她们了吗？”
　　绿桃一时没明白“她们”指的是谁，说：“昨天晚上喜雨姑娘睡下后，我走之前，看到竹笼还挂在房间里。”
　　小道士说：“有没有留下什么字条？”
　　绿桃摇摇头说：“没有。”她又想起什么事，说：“早上来时，我看到客房的檐上落了几片碎瓦，就收拾了一下，昨天还没看到。大概是夜里风大吹落的。”
　　小道士听了，说：“绿桃，你去后院里找一圈，我去前厅找，尽量快，两刻钟以内再回到这里碰头。”绿桃点点头出门去。
　　也许喜雨自己出门去玩了，不一会儿就会回来，或者她说有紧急的事情，出去处理事情了也有可能。但小道士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的，总觉得不踏实，要亲眼见到她才放心。
　　是不是千绘找她去招运钱庄了？毕竟除了千绘等，喜雨在京城没有其他相熟的人。小道士来到边门询问守夜人，守夜人说昨晚到现在没见喜雨姑娘出门。找遍了整个郡主府，回到客房和绿桃一碰面，喜雨确实没在府里。
　　又想起房檐落下的碎瓦，小道士心里慌乱起来，但随即凝神定气，对绿桃说：“你去找辛先生，问他知不知道喜雨姑娘去了哪里，在府里没找到。”绿桃出门去了。
　　小道士思索着：漫无边际地找太耗时间。要是她出门去玩了还好，万一真的遇到危险，一分一秒的时间都不能浪费，还是先理出个头绪再说……偏偏驱魔用的风车坏掉了，怎样才能确定喜雨所在的方位呢？
　　小道士出神思考了一阵，忽然灵光一闪：上次那支金簪，喜雨还戴着吗？但万一没戴在身上，那就白白地耽误时间，还是找个更稳妥的办法。上次喜雨吞掉的那只蠹魔会不会有用呢？这么想着，小道士起身往郡主的藏书库赶来。
　　路上，正遇到辛濯从荟脍厅跑出来，见到小道士说：“还没找到吗？”于是跟着他一起来到书库。
　　上次解决了蠹魔之后，小道士拉着辛濯一起来清扫，总算把这里的书籍大致归了类。但是他们来不及仔细摆放，各色古旧书册依然凌乱地堆在书架上。
　　小道士抽出一本厚厚的古籍，小心的展开书页，朝地上轻轻摆动。在阳光映衬下，只见灰尘扑簌扑簌地从书页间落到地上。
　　小道士把地上的灰收集在一起，辛濯看了不禁问道：“你不会还要熬了再慢慢磨吧？”
　　小道士摇摇头：“不用提纯，要和其他原料混合在一起，纯度不需要太高。”
　　他又从近旁架子上抽出一张空白的扉页来，这张纸因为时间久远变成了半透明的颜色。小道士把这张纸折成一个小巧的燕子形状，又拿出驱魔的绳索，一端系在燕尾上，另一端拿在手里；一面解下荷包，在里面挑出两个小布袋，一个里面拿出几粒种子，另一个里面取出香粉，加上刚才书页里得到的灰尘，都放在纸燕的肚内。
　　辛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只燕子，它却立在桌上一动不动。忽然，纸燕开始微微地颤动，在桌上跳了两下，旋即摇摇晃晃地升入半空，打了一个转后，径直往门外飞去。小道士抓着绳子一端，被拽得一个趔趄，像放风筝似的跟在纸燕后面跑起来，辛濯也赶忙跟上去。
　　他们出了边门，跑过两条长街，拐过好几个路口，辛濯气喘吁吁地问小道士：“怎么还没到？这周围看着不对劲啊，好像没来过……你别搞迷路了啊！”
　　小道士盯着半空中的纸燕，它似乎想飞得再高一点，绳子都被扯得紧绷起来，小道士一边跑一边说道：“我现在可以确定，喜雨是在半空中，被会轻功的人带走的！” 辛濯听了，诧异地盯着这只纸燕。
　　跑着跑着，辛濯说：“好像不对啊……我怎么觉得咱在围着一个地方转呢？”
　　小道士看看周围，身边是一道高大的苍青色围墙，刚才他们沿着这道墙转过了两个路口，好像确实在围着一个地方绕圈。
　　小道士停下脚步，纸燕也不再向前飞，紧紧地贴着围墙往上冲，好像要翻墙而过。辛濯说：“应该就是这里了吧……这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