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云山驱魔人》石是石头的石

14、竹笼记（八）——眩目繁华

　　喜雨来到会客厅，霎时间就像来到一个新的世外桃源，两层楼上一片莺歌燕语，流光溢彩。喜雨被一群人挡住了视线，好不容易从人群中穿过，一抬眼正对上一双漆黑而清凉的瞳孔。

　　那人很快便转过头去。他坐在稍远处的会客厅中央，是一个年轻的公子，身形稍瘦弱，面色得意，嘴角带笑，喜雨感觉他的眼睛过于聪明了些。他坐在一个衣着端庄尊贵的中年妇人旁边，另一边是宝兴郡主，其余的人都簇拥着她们。

　　旁边几个年轻的女客好像在和他讲什么好玩的事情，那个公子听了只是微微一笑，而且似乎不是因为故事有趣，而是觉得她们好笑。

　　喜雨看到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站了两个随从，其中一个有点面熟，想了想，原来是那天在安和郡主府见到的伶向澍！看来，这个公子便是伶公子了。

　　喜雨在一楼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只是随意地和旁边的人聊两句，然后充满好奇而又小心地打量四周，仅仅是这样她已经很满足了。

　　突然，她身后传来一声巨响，震得她一个激灵。喜雨下意识地回过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后竟然是一个大戏台！她找了个角落里坐下，没想到刚好就是戏台旁边。

　　府里的戏班子轮番上演新排的戏，喜雨觉得有些头昏，便悄悄地跑了出来，想要走动一下。她正往外走，迎面撞上一个人，两人都向后倒退了几步。

　　站定之后，她仔细一看——居然是耿千绘！

　　千绘也认出了她，又惊讶又开心地说：“喜雨！你也在这啊！”

　　喜雨意外地说：“千绘，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回家了吗？”

　　千绘说：“你们一走，娘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紧急的事，非要来京城，问她她也不说，我们就一起跟来了。”

　　喜雨问：“千金呢，她也来了吗？

　　千绘说：“她在里面听戏呢。娘的一个朋友带我们进来的，我现在要去找她了，先不聊了！”

　　说着，千绘便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喜雨和千绘聊了几句后，感觉头晕好了些，便又进了会客厅坐下，想着：一直没看到千金，不知道她坐在哪边？

　　喜雨想起了宝兴郡主，心想：原来宝兴郡主和伶公子是亲戚啊！她们应该不是亲姐弟，那么是什么亲戚呢？中年妇人看样子是顺王妃，伶公子应该是顺王妃娘家的子侄。想到这里，喜雨便朝着那几个人的方向看过去。

　　没想到，她的目光正对上伶公子的目光，于是赶紧移开了视线。

　　听完戏，每位客人面前都摆上了酒和小菜，宴席就要开始了。戏班子的总管上台谢场。

　　顺王妃含笑问伶公子：“我们的戏班子怎么样？应该赏多少银子”

　　伶公子笑着说：“王妃家的戏班子没话说，只是，有位客人比我更懂得欣赏，应该让她来评判才对。”

　　他抬手指向一个方向，两层楼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那里。

　　喜雨大脑一片空白，想着：他指着的……不就是我吗？

　　王妃也好奇地看向最远处的戏台边上，说道：“是嘛，那么请这位客人坐到前面来吧。”

　　喜雨感觉到自己脸红了，她局促地站起身，凭着感觉朝前走去。厅里一片寂静，两侧宾客的脸都变模糊了，但是喜雨能感受到那些目光中强烈的好奇，夹杂着一丝嘲笑和嫉妒的情绪。

　　喜雨走到最前面，靠近王妃的桌边坐下。伶公子笑着说：“这位姑娘的打扮，应该是在表明她很喜欢听戏，而且很欣赏王府的戏班子。让一个行家来评判，比我更有说服力！”

　　王妃有些怀疑地看着喜雨，但她十分给伶公子面子，客气地说：“哦？那就请这位姑娘来赠赏银吧。”

　　戏园总管上前来领了银子。厅里响起一片低沉的窃窃私语的声音，喜雨环顾四周，两层楼上的客人都在打量着她，近处的几个姑娘争着夸她：“这位姑娘真聪明啊！”“一看就非同一般，打扮的真有品位！”“发饰太美了！……”稍远处的那些姑娘插不上话，只是盯着她看，又好奇又抑制不住地羡慕和不甘心。

　　王妃问喜雨从哪家来，宝兴郡主便向王妃解释。

　　喜雨突然反应过来，想到：原来我穿的是戏服啊！难怪王妃和宝兴郡主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轻视的意味，她们肯定认为自己故意穿着突兀的衣服去引人注目……喜雨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可是，这又怎么解释得清楚呢？

　　更奇怪的是伶公子！他为什么提到自己？他们之前根本没见过啊！今天发生的事都像幻境一样不真实。就在几分钟之前，她还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角色，只想来凑一凑热闹，最好没人注意到自己，可是现在估计所有的客人都记住她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应该……是好事吧？……

　　这时，伶公子的那位随从伶向澍给桌边的几个人倒上了酒。王妃敬酒，客人们一齐端起酒杯。

　　喜雨没喝过酒，闻了闻，觉得酒的香气很醇厚，便一饮而尽。

　　客人们刚要落座，突然，桌边“砰！”的一声，一阵金光和浓雾闪过，离得近的几个客人吓得尖叫一声，向后仰去。

　　再一看时，喜雨已经不见了。

　　厅里一片哗然，客人们纷纷讨论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几个胆小的客人吵着要离开。
　　王妃压制住内心的惊慌，站起来说道：“大家不要慌张，那位姑娘应该是不胜酒力，中途去休息了。”

　　厅里的不安稍微平息了些。宴席开始，看到没发生别的事情，大家的情绪慢慢恢复下来。

　　喜雨没喝过酒，闻着酒香浓郁便一饮而尽，没想到，刚喝完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竟然变成了画眉鸟！好在大家正议论纷纷，没人注意到地板上的画眉鸟，喜雨忍着摔伤的疼痛，小心翼翼地从众人的裙边慢慢挪过，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变回来。

　　她一边走，一边注意着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到她，还要小心地不发出声音。

　　终于，离开桌子一段距离，快要到门口时，一转身，撞在了一只脚上。

　　这只脚好像感觉到旁边有东西，脚跟一动，差点踩到她。

　　喜雨惊恐之下用力拍了几下翅膀，发出一阵“扑棱棱”的响声，好在厅里声音嘈杂，大家并没有注意到，有几个客人朝这边回过头来。

　　喜雨趁机飞出房间，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刚才撞上的那只脚是伶向澍的，他看着飞出去的画眉鸟，不知为什么面色阴沉，对伶公子低声说了些什么，朝门外走来。

　　喜雨心里一惊，伶向澍是要来抓她吗？难道他知道这只画眉和之前消失的姑娘有关系？……

　　虽然觉得不可能，喜雨还是拼命拍动着翅膀，想快点离开这里。可是，越紧张飞得越慢，结果白白地在原地上下扑腾。

　　伶向澍指着喜雨，对着庭院里的客人和仆人们大喊一声：“我们养的画眉飞走了！快点帮忙抓回来！”

　　客人们的兴致顿时高涨起来，纷纷欢呼相应，争着去追这只琥珀色美丽的鸟儿。几个人笑着对伶向澍说：“这个游戏的确好玩！”伶向澍笑着点头致意。

　　喜雨吓得全身冒冷汗，慌忙向前院飞，只听到“嗖嗖”两声，两颗石子在左右两侧贴着羽毛打过去，她感觉翅膀一阵发麻。

　　好容易来到前院，没想到这里更宽敞，大门彷佛在千里之外。前院也聚集了不少客人，听到刚才的动静，这些客人也加入了追逐的队伍。

　　喜雨闭着眼睛心想：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走了这么远！终于，她挣扎着飞出了大门，在围墙后面找了颗树休息。

　　喜雨苦涩地想着，在那些客人心中，自己哗众取宠的形象算是根深蒂固了，再想到伶向澍要害自己，又生气又纳闷，但不敢再多逗留，便一直向远处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