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行使者》田少公子

13、步行人间

　　君雾茗引着申淳来到暂住的客栈时，穆延，弘一，越辰三人还未回来。见到君雾茗领着白衣公子进客栈，阿健笑眯眯的迎了上去。“二位公子，白衣公子，三位可要小饮几杯？”看着样子，盯是要秉烛夜谈，不来点佳酿怎打发这漫漫长夜。
　　君雾茗让他拿两壶好酒，再炒几个小菜送上来。阿健应承着去吩咐厨房。
　　三人围坐在客房围绕而成的雅间，楠木圆桌上是几个色泽鲜艳让人看上去就被提起胃口的小菜和发着淡淡幽香的酒酿。
　　君雾茗给三人各斟了一杯酒，对申淳做了个请饿饿动作，“申三公子，请。”
　　申淳道：“公子唤我名字申淳便可，实在不用如此客气。”
　　“既然如此，那我便唤你申淳了，只是你对我也是左一口公子右一口公子的，我也实在是不习惯的很。”君雾茗轻缀了口酒道。
　　申淳知道他的意思，问道：“二位公子尊姓大名？”
　　君雾茗：“在下君雾茗。”
　　一直被君雾茗‘冷落’的倾韵道：“申公子客气，在下倾韵。”
　　报上呃呃皆是真真实实的真名，绝无虚假。在他面前，实在不必隐瞒。他是轮回转世了，也不记得他们，但是他还是那个人，他的灵魂永远都不会散。
　　申淳道：“原来是君公子和倾公子，二位想来是初次来这抚槟城，不若明日由在下带二位去逛逛？”
　　“申公子好生客气，刚刚才说过让我唤你名字，怎的你就不也唤我名字？”君雾茗捏捏耳垂，感到有些好笑。若栩就是这样，两次初见自己都是十分规矩的唤他公子，说了好几次才让他改过来。为了让他唤自己‘茗哥’，更是诱哄了好些日子。怎的转世了还是丁点儿没变。
　　倾韵插嘴道：“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唤他茗哥，也可唤他雾茗，至于我，直接唤我倾韵就成。”对君雾茗挑挑眉，大有求表扬的意思，怎么样？够意思吧，以后记得不要再戏弄我听到没有。君雾茗给他一个眼神，算你小子识相。
　　君雾茗笑笑，“不用理他，想怎样叫皆随你意，一个称呼而已。”他何尝不想听他叫一声‘茗哥’，可是这个人与前世终会有所不同，他不能强迫他做自己不知道的事，那样岂非不怀好意？虽然他本就是‘不怀好意’来的。
　　申淳还在纠结，叫茗哥吧，和人家也没有那么熟，才刚认识而已；叫‘雾茗’吧，这也太那个啥，那个啥……有些亲密了吧。咬咬牙，终于纠结好了，只听自那幕帘后传来温润如玉熟悉的声音，“茗哥！”果然还是茗哥比较好一点，至少还有一个‘哥’字在哪儿摆着。
　　君雾茗听着，紧抿着的唇慢慢松开，连眼角都带上了温柔笑意。久违的称呼自他口中说出来，那些年的寂寞等待，算个屁。“你为何带着幕帘，不将它摘下，可是……有难言之隐？”问问而已，他才不会相信他的若栩那么好看温良的可人儿，转世后会变成人们口中的‘丑八怪’，即使是那样，他也不会嫌弃。
　　倾韵为自己满上一杯酒，道：“申淳你若有不方便说的，也无妨，是我兄弟唐突你了。我代他给你赔不是，望你不要介意。”
　　谁是你兄弟！乱认亲戚！
　　君雾茗在心里腹诽着，嘴上还是勉强配合他，“是在下唐突了。”手在桌子底下伸出两指，运气指间蓝光旋成一个圆点，飞向倾韵的关键部位。紧紧骤着眉，硬是将差点喷出来的酒给咽下，倾韵抬脚向君雾茗踢去。很不幸的被贼笑的人躲了过去，再踢，再躲，再踢，再躲，愣是没有踢中。
　　申淳全然不知面前两人的暗中较劲，笑笑道：“茗哥，倾韵多心了。其实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说着伸手将幕帘取下，较劲的人停下战斗，凝视着面前的人。如墨的眼里像是有星辰闪烁般明亮，密密的眼睫。肤白如雪，唇红如樱桃，俊秀非常，温润如玉。嘴角勾起如春风般温柔拂过。
　　虽然千年前天天见到这张脸，但是无论如何看也看不够，更何况那也是千年前了。如今再见到这张无比熟悉，无比想念脸，君雾茗只觉得自来不焦不燥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若栩……”完全没意识到已经下意识叫出了总是在心里默默念着不敢叫出来的名字。
　　“什么？” 申淳听见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叫。
　　干咳了两声，倾韵踢了踢君雾茗，君雾茗这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失态了，忙道：“申淳生得真是一副好容貌。”怎会生得不好，谁眼睛瞎了才会对这么好看的人说他不好看。
　　倾韵也由衷的赞叹道：“申淳如此好的容貌，这世间可比者可说少之又少。”若栩的好容貌曾是他承认过除了君雾茗外最好的，现在也是。君雾茗多了七分阳刚之气，他则有七分温润只态。
　　申淳谦虚道：“倾韵你过奖了，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有有你说的这样好，不过皮囊而已，人生短短数十年，时限一到黄土一掩，终是一堆白骨。”
　　对神来说，时间漫长如星辰每日循环，瀚海宇宙终年不变。于凡人而言，人生只有几十年而已，这短暂的时间一过，终是白骨一堆，有的功名赫赫写进史册，过个十几年便又会被人们淡忘，有的碌碌无为，终其一生也只是个为温饱而奔走的平庸之人。谁会记得谁？
　　倾韵知道这不变的规律，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难得申淳看得如此开。”君雾茗也赞同，“我叫你若栩，可好？”呃……话风转得有点快，刚刚不是还在说人生百态么，怎的一转便转这么远！
　　倾韵嘴角抽了抽，这个人一如既往的欠揍的很。
　　申淳有些茫然，刚刚聊的不是这个吧？若栩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叫？“为什么要这样叫？”怎么怎的不是若栩是谁？
　　君雾茗道：“没有为什么，你可介意我这样叫你？”
　　“我……”愿不愿意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打断了。
　　是穆延，弘一和越辰回来了，穆延手里抱着许多东西，有吃的有玩的，越辰弘一手里也没闲着，同样大包小包的。
　　“父亲，我买了好多东西，你也尝……”抬眼看到一身白衣的申淳，张大的嘴巴震惊的忘了合上，跟上来的弘一越辰同样震惊！爹爹！（少爷！）
　　申淳被这三人盯得浑身不自在，正待问问君雾茗这三人是谁，还没开口，那厢穆延，弘一已经扑过来紧紧抱住他哭了起来。越辰倒是一如往常的沉稳，不想这两人一般，眼里却也是难掩的激动。
　　“爹爹！”
　　“公子！”
　　等等等等！怎么回事？这两人是谁？爹爹又是谁？公子又是谁？申淳满脸茫然，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穆延道“爹爹，我好想你爹爹，爹爹，爹爹……”像是要将这千年来没叫够的称呼一次性叫个够。君雾茗看着，心中感慨万千。
　　申淳稍稍回了头点神，“小公子，你认错人了。”这小公子看年纪和自己相仿，却上来便叫自己爹爹，想来是思念家人，认错人了。
　　哭泣的两人这才抬起头，是爹爹没错啊？突然想到这是爹爹的转世，定然是不认得自己的。虽然这样想，心里还是觉得难过。两千多年的想念在见到这张脸时就翻涌狂滚起来，眼里便泛起更多的水光，凝聚成滴滑落下来。红红的大眼睛，清秀的俊脸，看上去好生让人心疼。
　　申淳下意识伸手摸摸他的头，十分温柔，像极了从前爹爹摸自己的模样，申淳觉得此情此景有一丝熟悉感，可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或者做过。
　　穆延便又爬回他腿上，任由爹爹抚摸自己的头。明明两个身高年龄看上去相仿的人，现在一个趴在另一个的腿上，看上去莫名觉得好笑。申淳嘴角微抽了抽，手上的动作也停下。穆延抬头看着爹爹，眼里好像又要有晶莹的水滴落下，申淳有一丢丢慌了，这人是个哭包么？
　　君雾茗声音适时响起，“延儿，不得无礼，快过来。”心不甘情不愿的从申淳腿上爬起来，向君雾茗走去。
　　穆延吸了吸鼻子，道：“父亲。”
　　君雾茗‘嗯’了一声，“买了什么，怎么去这么久？”
　　“买了一些吃的。”返回去和弘一越辰将丢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将圆桌上的酒菜挪了挪把东西放上面去，“这是桂花糕，绿豆糕……”一连拿出了好几种不同口味的糕点，“给父亲你和倾叔叔的，我尝过了味道不错。”
　　申淳嘴角再次抽了抽，而不是微抽。这都什么跟什么？！父亲！叔叔！有这么年轻饿父亲和叔叔吗？！！
　　还别说，真有。
　　将糕点用碟子摆好，给父亲和倾叔叔递了一块，还不忘给爹爹奉上，“爹……”望着父亲，该叫啥？
　　君雾茗道：“这是你申叔叔。”
　　申淳嘴角狠狠抽了抽，怎的就变这么老了？明明人家才十七岁多一些而已！
　　穆延向他走进了些，“叔叔，糕点。”申淳不接，以为他是怕味道不好，又近了些，“味道很好的，我尝过的……”
　　这委屈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申淳接过糕点，轻轻咬了一口，道：“嗯，确实不错。”穆延想个得到大人夸奖的小孩子，脸上堆满了笑，又拿起一块糕点给申淳递过去。闪闪发光充满期待的眸光，申淳笑着摇摇头接了去。
　　君雾茗只看着，都怪自己平时关心穆延的太少了。
　　夜早已深沉，申淳本打算回去府里，穆延却道：“叔叔，你就在这里睡吧，好不好？”
　　君雾茗也道：“夜已深，想来贵府里的人早已入睡，不如今晚就在此歇下，明早再回去也是一样的。”
　　申淳想想回去还得劳烦诚叔大晚上的起来给自己开门，又在穆延的极力挽留下和君雾茗的劝说下，留了下来。于是呼穆延高兴得‘咚咚咚’的跑下楼去要房间去了。回来时却见他不大高兴，“父亲，没空余的房间了。”没房间了爹爹就不留在这里了。
　　申淳本想说，既然没有房间了，那我回去也是一样的。不等他开口，君雾茗道：“这样吧，申淳同我睡一间房。”众人皆望着他，摸不清他怎么想的，“申淳若是不嫌弃，可以与我挤一挤的。”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怎好推托。犹豫一下，申淳道：“如此也好，只是茗哥你莫要嫌弃才是。”
　　君雾茗道：“申淳你太客气了。”
　　各自回各自的房间，穆延嘿嘿笑着先跑去了自己的房间，其他人紧随其后回了自己房间。
　　街道上早已无人行走，只是那亮着的喜色的红灯笼证实着过去了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