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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山名洗砚 ...

  •   日子终于到了驱鬼那天,傍晚时分,章锦骑马从章家出发,带着一大堆驱鬼要用的东西以及几个得力仆人,到青华门和严大人集合。

      嫃璧就跟在他的身边,用面纱遮住脸颊,扮作道士的样子。

      他们一出现在街道上,就有老百姓夹道欢迎,章锦这才知道,曾祖父做驱鬼这一行,在民间还是很有威信的。

      也难怪,孱弱的人民最怕的就是鬼,而他为他们驱除了为非作歹的鬼魅,他们感恩戴德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这还没完,章锦走到青华门那里,只见许多姑娘家聚集在那里,穿戴齐整,打扮俏丽,一见到他的马匹,齐齐拥了上来。

      “章大人,又要去驱鬼了?这是我亲手缝制的护身符,里面有受高僧开光的菩提,戴在身上可保平安,请您收下……”一个黄衣女子把东西伸到章锦手边道。

      “章大人,看我这里,这是我家人从南海观音寺求来的护身符,论效用绝对不比什么菩提子差,您还是收下我的吧。”

      “你们的都没用,我这个玉器是秋叶道人的贴身之物,玉有镇鬼的功效,章大人,您还是收下我这块宝玉吧!”

      “呵呵呵。”

      章锦困在这群娘子军当中,一边担心她们被马踢了,一边又着急如何应付她们,窘迫的脸都红了,只听身后传来一阵铃音般的轻笑声。

      章锦转过头去,只见是嫃璧。

      戴着面纱,章锦也能看出她唇角微勾:“怀水还是如此受欢迎啊,这么多闺秀争相赠礼,就算出身高贵的男子,都要羡慕你呢。”

      章锦心想受欢迎的是曾祖父,又不是他,跟他说了也没用,又想,送护身符的人虽多,但却不是自己的心上人,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嫃璧看他沉默不语,怪道:“怎么不说话,难道一个小小的玩笑也开不得?”

      章锦摇了摇头,正打算回她些什么,又有一名女子挤到人前来,递给他一个护身符。

      章锦吓了一跳,这女子竟然有一人一马那么高,护身符也是直直递到他面前来:“章公子,这是奴家亲手缝制的护身符,你就收下吧,祝您马到成功……”

      说着“桀桀桀”怪笑了几声,章锦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的嘴唇鲜红,而且是歪的,眼睛也像要从眼眶里跑出来,吓得他“啊”的大叫一声,马受了惊,眼看要撞到马前的姑娘家。

      那女子看到章锦这副样子,笑得更开心了,脚踩在众人头上,很快的跑远了,章锦这才发现她刚才是飘在空中的,所以才那么高。

      她不是人,是鬼!

      章锦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女鬼的故意恐吓,章锦的马嘶叫一声,扬起了前蹄,眼看要踩到马前女子的头部。

      章锦吓得面如白纸,心想这下要闹出人命了,正要闭上眼睛不忍看的时候,背部忽然靠上一具柔软的充满馥郁芳香的身体,章锦的手也被牢牢握住,他只听有人在他耳畔悄声细语。

      “真不像话,这点阵仗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那上了洗砚山,遇到更可怕的恶鬼,你要怎么办?”

      章锦被训斥的红了脸,然而一颗心却是安定了下来,只见马被身后那人勒了回来,竟是做出了无法想象的动作,扬起的前蹄放下,在原地踏了两步就恢复了平静,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子也松了一口气,失力的坐到地上。

      是她救了他们吗?

      章锦转头,果然看到戴着面纱的嫃璧的脸,她离他是如此之近,以至于章锦能看清她的每个细节,那浓密纤长的睫毛,流光溢彩的秀目,遮挡在面纱之下的琼鼻与嫣红美好的双唇。

      她的呼吸清晰可闻,唇语也清晰可听,章锦怔怔的望进她的眼睛,看到了一个魂不守舍的男人的面影。

      嫃璧的眼中闪过幽暗的光,旋即松开了抱住章锦的双手,往后一跃,竟是轻快的越到了自己的马上。

      章锦一直看着她,直到人群的说话声再次传进他的耳朵里。

      “怎么回事啊,这马怎么忽然受惊了?”

      “多危险啊,伤到了人怎么办。”

      章锦心有愧疚,正如嫃璧所说,是他定力不够,才会看到奇形怪状的女鬼就失了分寸,差点让马伤到女子。他想下马赔礼道歉,女鬼硬塞到他手里的护身符忽然有了动静。

      章锦感到手心鼓鼓囊囊的,护身符里好像放着什么活物,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只见从里面蹦出了一只□□,那□□一跳出来,吓得一群女子阵阵惨叫。

      “竟然有□□!是谁把那样的护身符送给章大人的!”女子们自乱阵脚,怀疑他们当中有人在恶作剧。

      “其实刚才有一个女鬼在这里,这个护身符就是她给我的。”章锦解释道。

      听了他的话,那些姑娘受了更大的惊吓。

      “鬼啊,有鬼!”

      一哄而散。

      “你也真是的,人怕鬼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能把这里有女鬼的事告诉她们呢。”嫃璧嗔视章锦。

      “我该跟她们说女鬼已经走了,”章锦摇了摇头:“看把她们给吓的。”

      “谁说走了?”嫃璧笑了:“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女鬼吗?”

      章锦先是愣了愣,然后才明白她说的是自己。

      章锦的表情有点复杂,她和刚才的女鬼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你和她不同。”章锦犹豫着说,到底哪里不同,他也不能很确切的说出来,但是他知道嫃璧太不一样了,别的鬼,甚至别的人都不能和她相比。

      “当然不一样,”嫃璧误会了他的意思,自信的笑了:“她顶多是个小鬼,而我在鬼里面可是王侯一样的存在,论实力也是她那种小鬼无法企及的。”

      “嗯。”章锦看了她一眼,把刚才的话咽回了心里。

      “别让严大人等久了。”嫃璧说着,策马和章锦并行。

      章锦抬头只见不远处有个带着大队人马的中年男人,正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章锦策马朝他走去,只听他说:“我说章大人,每回都有这么多女子为你送行,我可真是羡慕死了。”

      章锦不大会说客套话,就回了他一个笑容。

      好在严大人也不想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浪费功夫,很快说起正事:“现在太阳快落山了,我们赶一个时辰的路,在天黑的时候刚好能到洗砚山脚下,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行动吧。”

      章锦点了点头,和严大人的队伍合流,一行人驾马往洗砚山赶去。

      待到洗砚山脚下,天已黑如浓墨,山林里不知什么鸟的阴森怪叫加重了恐怖的气氛,章锦见严大人的手下当中已经有人发起抖来。

      章锦当然也怕,但是一则嫃璧在身边说不出的安心感,二则不想丢了曾祖父的面子,因此倒显得十分有男子汉气概,心里再怕,表面上却摆足了要和鬼怪大干一场的架势。

      严大人看到他跃跃欲试的模样,自愧不如道:“还是章大人胆大,这么多次出入鬼魅巢穴,几次九死一生,却仍这么镇定,我反倒是相形见绌了。”

      什么,曾祖父为了驱鬼,几次九死一生?听了他的话,章锦这才有几分要和鬼战斗的实感,那股无知的热血冷却下去,顿觉身上凉了起来。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荣伯他们把石敢当放在马前,点燃特制火炬,据说鬼飘过带起的风声能吹熄人间普通的火烛,然而这种特制的火炬是吹不灭的。和鬼战斗的时候看不到东西是很严重的,因此这种火炬不可或缺。

      除此之外,荣伯还把驱鬼的道具分发给众人。

      严大人看到章锦他们准备充分,赞叹道:“不愧是章大人,想得比我周到多了。”

      章锦客气的说“哪里哪里”。

      驱鬼道具在手,军心也稳定了些,一群人往山腰走去,一路上树林更密,道路更陡,动不动一阵阴风飘过,渐渐的有人走不动路了。

      走不动的就让他们原路返回,大队伍是不管他们的,这样走一阵,歇一阵,终于到了半山腰。

      众人正松一口气的时候,竟然从右侧的树林里听到了女子凄厉的哭声,这可把他们给吓的,有个人直接从马上滚了下去。

      这个时候出现在深山老林里的,不可能是良家女子,绝对是魑魅魍魉,况且,洗砚山还是有名的鬼窝,这里无人敢来,据说满山都是鬼魅。

      章锦在马上有点坐不住了,征询嫃璧的意见:“你说那林子里的是鬼吗?”

      嫃璧理所当然的说道:“是。”

      章锦感觉心里拔凉拔凉的,早知道不问就好了。

      鬼……天哪,活了十六年他都没见过鬼——除了嫃璧,结果一变成曾祖父,竟然一天就见到了俩鬼,而且看样子数量还远不止两个。

      似乎感知到了他们的害怕,林子里女子的哭声变了,变成了凄厉的大笑声,笑的比哭还难听,听得人一阵阵的打寒颤。

      “鬼都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的,”嫃璧说:“她要过来了。”

      章锦头皮发麻,过来?……笑声时断时续,声音却越来越响亮,看样子女鬼确实靠近了他们。

      严大人等也听到了嫃璧的话,此时有人直接叫了出来:“别……别让她过来。”

      看着这群人的熊样,章锦却笑不出来。

      虽说是来驱鬼的,但他们就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严大人带来的道士自己就先吓得魂没了,还怎么驱鬼?

      “还不下令吗?指望他们是不可能的,就你我两个先去把这女鬼降服。”嫃璧凑在章锦耳边,小声的说,这次没有让其他人听到。

      章锦听了她的话才明白过来,不错,这里能看到鬼的就只有他和嫃璧两个,驱鬼的重任自然也是落在他们两个身上,依靠别人反而是不对的想法。

      章锦握了握拳,说:“好的。”

      他转头看向严大人,说:“严大人,不必惊慌,我这就和她去降服女鬼。”

      严大人看了嫃璧一眼,这个女道士甚是神秘,无人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平常总以面纱示人,连长相也不肯暴露,然而本领十分强大,以往的大鬼都是靠她制服的。

      本来像她这样的高人都是云游四海,耻与公卿为伍的,但因为某个缘由她留在了锦南侯府,为章怀水做事,至于什么缘由?无人知道。

      严大人心想如果他身边有这么一位有能力的人,自然也能表现得镇定自若,但是正因为没有,他只能把出风头的机会让给章怀水了。

      严大人收回思绪,肃穆的点头:“你们万事小心,千万不要太勉强了。”

      章锦和嫃璧下了马,往密林里走去,章锦问嫃璧:“就把他们留在那里没事吗?”

      “他们人多势众,又有驱鬼之物防身,鬼一时也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只要不分散就不会出什么事儿。”嫃璧说:“该担心的倒是我们,天亮之前必须除掉占领此山发号施令的大鬼,如果让它跑了就白费功夫了,而且再让他在别处生事反而是我们的不是。”

      章锦点点头,此时他才知道,那些驱鬼道具原来都不是给他们准备的,只是为了严大人他们那些人准备的。

      曾祖父的驱鬼绝不是几个道士建起醮坛,瞎施法术吟诵几句咒语那么简单,嫃璧说了要“除掉”,也即是说这些鬼无法见到明天的太阳。

      “一定要除掉他们吗?”章锦问,他倒不是对鬼起了怜悯之心,只是觉得这样的难度太大,也很有危险。

      “洗砚山的鬼是恶鬼,”嫃璧说:“据说为首的大鬼聚集起一群小鬼,夜间杀人,坏人屋宇,夺人钱财,因此留它不得。”

      “不作恶或是没那么坏的鬼我们甚至没有功夫去搭理,只是有些鬼放着不管的话会为害一方,所以我们才要将之铲除。”

      章锦这才明白,驱除恶鬼和除掉罪恶深重的人原来是同样的道理,二者虽然一人一鬼,但并没有本质的差别。

      他发现自己问错话了,嫃璧是鬼,又怎么会愿意杀死自己的族人,还不是因为受曾祖父所托,还不是因为那些鬼实在罪孽深重,他那么说话实在是没经过大脑。

      “其实,你并不想除掉自己的同类吧?就算他们罪恶深重。”章锦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他转头看嫃璧,黑暗中她的表情看不清楚,章锦听到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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