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婵娟》冬天的海

13、长喜殿闹鬼

　　慈宁宫，明溪公主正在陪太后说话，管事太监来报：“太后，云霖郡主求见。”
　　“快让她进来。”太后笑意盈盈地看看明溪：“准是为你的婚事而来，这下你不用着急了吧。”
　　“母后又取笑我，明溪哪里着急了！”明溪嗔笑道。
　　“好了，你先下去吧，你在这儿，郡主也不好开口。”太后大笑。
　　“儿臣告退。”明溪羞赧地退下了，出去时见到了进来的云霖郡主，互相见了礼。
　　云霖郡主笑嘻嘻地进来，先是见过太后，还没坐下就说：“明溪这孩子出落的越发端庄标致了，我看着喜欢的不知道什么似的，真是让人不由的心疼呢。”
　　太后笑着说：“明溪是个女儿家，除了明礼，就属她让我操心了，只愿她能嫁个真心实意待她好的人家，我也就没有牵挂了。”
　　“太后，琅轩这孩子您是看着长大的，品行端正，聪慧绝伦，而且他一直爱慕明溪公主，只怕自己配不上公主。我看他呀，是真心思慕公主，若是能结此良缘，琅轩必定会万般珍惜爱护公主。所以我还没等文忠回来，就擅自做主，先来请示太后的意思，若是太后不同意，还请原谅清玉的冒失，太后您看……”

　　太后心里清楚的很，明溪与琅轩，这亲事是互惠互利，必须做成。
　　如今事情发展的很是顺利，太后心情也好：“清玉，琅轩少年英雄，以后必是国之栋梁，我一直喜欢这孩子，当然配得起明溪了。其实，我已经找盛初寺的法师算过，他们二人八字相合，是一段金玉良缘哪。”

　　“果真如此？那真是太好了。”秦清玉笑道：“太后，您的寿辰快到了，何不在那时让皇上赐婚，一来届时众人都在，也好广而告之，二来太后寿辰给他们两个小的沾沾福气，也让太后喜上加喜，可不正好？”
　　“这倒不错，那我过后去和皇上说去。”
　　“谢太后。”
　　明溪走出殿外，远远看见几个御林卫模样的士兵在一起窃窃私语、争吵不已，明溪走近了问道：“吵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几个人连忙见礼，互相看看，却没有一个人回话。
　　“到底怎么回事，说！”
　　其中一个说：“公主，是说长喜殿闹鬼的事情，最近已经有好几次有人在长喜殿撞鬼了，本来我们也不信，可是昨晚我的同乡赵三杯执勤，他在长喜殿外听到哭声，进去后就吓晕了，到现在还昏昏沉沉的胡言乱语呢……”
　　“住口！”来人训斥道，原来是凌尘。
　　“凌将军，这是真的，昨晚执勤的兄弟们都听见了那哭声呢……”
　　“还不住口！这世上哪来的鬼怪，公主在此你们也敢胡言乱语。”几个人不甘心地住口。
　　“你们身为御林卫，护卫皇城安全，遇到这等蛊惑人心、混淆视听的言辞应当及时制止，彻底查清背后真正的原因，你们不光擅离职守，还将流言蜚语继续传播，与那些心术不正之人有何区别？”

　　众人听了，都面有愧色。

　　“都下去，每人领二十军棍！”
　　“是。”几个人心服口服地走了。
　　“公主赎罪，末将告退。”凌尘转身要走。
　　“站住。”明溪走到凌尘面前，“凌统领现在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跟我说吗？”
　　“公主有何吩咐？”
　　“没有事情，就不能和我说说话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为什么现在对我视而不见，不能和我聊聊天吗？”
　　“公主”，凌尘躲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怎么措辞，“公主乃金枝玉叶，在下区区一个武将，粗俗鄙陋，幼时年纪小不懂事，贸然亲近公主，如果有冒犯还望公主见谅。末将还有事，告辞。”
　　明溪一挡，没来得及挡住。看着他挺拔清隽的背影，想到自己即将临近的婚事，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股心慌的感觉。

　　秦清玉踌躇半晌，却没有告退。
　　“怎么了？婚事顺利你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愁眉不展的？”太后奇怪地问道。
　　“这件事也不知当说不当说，就是……”
　　太后还以为是小儿女的事，笑道：“快说，不说饶不了你。”
　　秦清玉从袖中拿出一只玉镯，“太后请看。”
　　太后扬手示意小太监，太监将玉镯取过，恭恭敬敬地呈给太后，她拿起一看，大吃一惊：“这镯子哪里来的？”
　　秦清玉将事情经过讲给太后听过，太后喃喃自语：“半夏，难道就是那日在酒店门前投壶的那个女子？”
　　“太后说什么？”秦清玉没有听清。
　　“没什么……清玉，不管人现在情况如何，没有踪迹，总让人感觉不太妙啊。”
　　“是啊太后，所以我给文忠去了信，让他尽早回来。如果那个半夏果真是四公主，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又回到京城来，出现在世人面前，一定别有用心。虽说她一个女子，势单力薄不一定能掀起什么风浪，但就怕死灰复燃，太后您知道，那本书……当年到底没有找到。”
　　“哀家觉得，且先不说那件事，倒是明溪和琅轩的婚事，不要受到影响才好，如果她的身份大白，会不会又旧事重提和琅轩的亲事，毕竟当初，是以七公主病逝为借口悔婚的。”
　　“太后放心，就算这次她不死下次也没有那么好运气。”
　　太后摆摆手：“你们好自为之，哀家礼佛之后，甚少去管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所以你要多用心，哪怕为了琅轩的身份，也该多出些力气。”
　　“太后！”秦清玉闻言，登时睁大了眼睛，声音不由也高了些。
　　“嗯？”太后不满地看着她。
　　“太后娘娘”，秦清玉警惕地打量四周，恐怕被有心人听到太后刚才的话，“太后对琅轩的提携，清玉时刻铭记在心，还望太后继续护佑琅轩，清玉必以太后马首是瞻。”
　　太后笑笑：“你多心了，哀家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哀家累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是。”

　　秦清玉忧心忡忡地出了慈宁宫，就看见不远处明溪站着好像在等人。
　　“明溪公主，公主怎么还在此处？”
　　“云霖郡主可否陪我去个地方？”
　　“公主要去哪里？”
　　“长喜殿。”
　　秦清玉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郡主面色怎么如此难看？其实我一直想问，长喜殿的明妃，行为不端，被软禁之后郁郁而终，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众人都讳莫如深，到底是有何不能说的事情，郡主可否告诉本宫，本宫甚为好奇。”
　　“公主，这种事本来就不光彩，所以大家都不愿明说，哪里有什么秘密！”
　　“那陪我去一趟如何，我倒要会会传说中的鬼魂是怎么回事。对了，你听说了没有，宫中传言，最近长喜殿闹鬼。”
　　“鬼？！”秦清玉失声叫起来，“公主，你千金之躯，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明溪听到“千金之躯”这几个字，脑中顿时浮现刚刚凌尘说她“金枝玉叶”的情景，干脆一跺脚，转身就走：“我偏要去！”
　　秦清玉见了，又不好撇下她自己走了，赶紧示意公主的婢女紫露快去通知太后，自己跟了上去。
　　“给我打开殿门！”明溪在命令洒扫的太监。
　　老太监赶紧打开门锁，将门推开。明溪走进院子，院子东边有一株紫薇，长的极好，涨满了花苞，相信不久就是满树锦绣。
　　明溪让侍卫等在房外，推开正房的门，室内昏暗，她适应了片刻才看清楚殿内陈设，意外的是，虽然简朴昏暗，但却干净清爽，没有她想象中的灰尘漫天。
　　她慢慢走慢慢看，走到卧房的床边，她奇怪地看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冲着外面叫道：“郡主，快来快来！”
　　秦清玉正踯躅在门外，内心实在不想进去，这会儿听明溪叫她，无奈踏进了门槛。
　　“你看，这里多年没人住了，为何被子还准备在这里，而且叠的这么整齐？你看，还有拖鞋，还有睡衣，还有发梳，你瞧，镜子上有个指印，别的地方都干干净净，唯独这儿有个指印……”
　　秦清玉心惊肉跳地看着这一切，还没缓下心绪，又听到明溪见到：“有人！”
　　秦清玉一惊，连忙一边循声跑到书房一边叫道：“人在哪里？！快叫侍卫拿下！”
　　室内除了明溪，空无一人。
　　明溪指着案上说：“不是，你看这书案上，有写了一半的字，砚台里的墨水还没干呢，不是人，难道是鬼啊？”
　　秦清玉垂首去看案上的字，写的是《青溪》：
　　言入黄花川，每逐清溪水。
　　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
　　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
　　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
　　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
　　……
　　这不是吴霈灵生前最爱的诗吗？秦清玉看着看着，脸色难看起来：“这字，这字……有鬼，有鬼啊！”她大叫着跑出房间，这分明就是吴霈灵的字，和她交好这么多年，她绝不会认错！
　　明溪跟上来：“郡主你没事吧？”
　　“公主，我觉得不太舒服，我先，先告退了。”慌忙之中，秦清玉也不顾礼数不周，急匆匆地离开了。
　　出远门时，不小心撞到一人，那人叫道：“郡主，你怎么也在这里。”秦清玉的侍女连忙扶住自己的主子，秦清玉顾不上理芸姑，失魂落魄地走了。
　　芸姑对着公主怪道：“公主，太后娘娘知道你来了这种地方，大发雷霆，这地方肮脏污秽，是不吉不祥之地，快跟我回去！”
　　“哦……”明溪不情不愿地被芸姑扶走了，回头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房间。
　　院墙角落里，闪出一人，凌尘静静地看着秦清玉和明溪的背影。
　　“明溪，你真是鬼迷了心窍了你？为何去那地方？”
　　“母后，我就是好奇嘛，想去看看，我还记得小时候，我经常去那边找四妹玩耍，明妃娘娘长的好看又温柔，四妹也很可爱，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我在长喜殿玩耍时，发了水痘，明妃娘娘自告奋勇照顾我三天三夜，一直到我完全恢复……”
　　太后听了，也不由想起了往事。先帝虽不爱女色，但后宫佳丽也不算少，好在先帝雨露均沾，大家也相安无事，可自从先帝一次微服私访，见到明妃并让她入宫以后，一切都变了，原来皇帝也会有情。整个后宫，明妃独得圣宠，长喜殿犹如永沐春风，连明溪都爱往那儿跑，她怎么劝都劝不住。
　　那一日，她寻明溪不见，长喜殿的小太监跑过来说明溪在长喜殿生了水痘了，她想要去把明溪带回来，皇上却同意了明妃的提议，说明溪已经在长喜殿发病了，为了防止传染更多的人，就由明妃她们来照顾。她生怕明妃暗中动手脚，对明溪不利，气愤圣上不明是非，竟然不把女儿交给亲娘，何况她才是皇后啊！
　　可是三天后，明妃果然还给她一个健康的女儿，但是她只认为明妃善于邀宠，手段高明。
　　“母后，你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妃娘娘病死了，为什么四妹也没了？四妹走的时候，明明没有病，为什么父皇要送走她，还说是给她养病？”
　　“住口！”
　　明溪吓了一跳，停住了话头。
　　“以后不许提长喜殿的事情！都怪我把你惯的太任性，再过不久你就要嫁人了，这种心性如何使得！从今日起在你的临华殿好好待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外出！”
　　“母后，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就算你当年做了什么，我是您的女儿啊，我当然还是向着您的。我只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后压下火气，看着明溪，欲言又止，过了半晌，抚着胸口低声说：“明溪，有些事，母后以后再和你说，你先下去吧，母后累了。”
　　明溪见太后果真面有倦色，也有点不安，起身告退了。
　　“芸姑，让人好好看着公主，不许她再胡闹！”
　　“是。”
　　出了殿门，明溪心事重重地走着，不曾注意到殿外一角的凌尘正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明溪走的无精打采，也许知道了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就能知道为什么，凌尘从那以后就不愿意理她了。
　　夜幕降临之时，李府门前来了一匹快马，一人翻身下马，拍拍府门，对开门的人说：“快准备迎接李将军，一炷香功夫便可到了。”
　　“将军快进来，我去禀告夫人”，开门的小厮小跑去报信了。
　　“夫人夫人，老爷要回来了，还有一炷香功夫。”
　　相比这小厮，秦清玉要冷静地多了：“稍安勿躁，去告诉世子准备迎接。”下人们忙着张罗起来。
　　角落里一座假山后面，听到消息的沈蓝桥将一个纸团塞进石缝中，抽身离开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