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云知语

7、烈酒

　　突破往生天，清洛迅速踏云带流萤回到浅苍。他帮流萤处理好伤口，边把自己的仙力渡给她一些权当疗伤。

　　流萤的仙力消耗的很严重，清洛却奇怪的感知到，在流萤体内隐藏着什么完美避开他的仙力补充。

　　再这样下去也是做无用功，清洛把流萤放平在榻上帮她躺好。

　　脊背一凉，清洛猛得回头：“是谁？”

　　“是我。”白色的衣角带出整个的轮廓，那黑黝黝的脸庞，居然是白无常。

　　清洛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看她。”

　　“不必了。”清洛把流萤的手收到被子里，他面色冷凝，“我问过，金元子早有嘱托要你从旁协助。可她出事的时候，你又在哪？”

　　“唉……”白无常浅叹，“还不是那档子事儿。我得到了线索，地府丢的那道魂儿，曾经在桃源境出现过。”

　　“桃源境？”

　　白无常几步来到床边，注视着流萤苍白的脸。
　　“我算了算日子，有那么两日你和这小神仙也在桃源境。金元子兴致来了总是醉醺醺的，你呢，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清洛用湿帕擦了擦流萤额前的汗，他认真回想后说道：“十六那日我照例找金元子饮酒，并未察知不寻常的灵力。”

　　白无常思忖片刻后无奈地绷住脸色。要是这样的话，线索又断了。

　　清洛视线落在流萤喉咙下方的伤口，情绪再次变得很不好。他手下的动作不由加重几分，声音冷肃：“既然你们之前想找个作恶多端的凡人试一试，那就按照之前设想的做吧。我们和金元子的约定另算，但我绝对不想让流萤再去地府犯险。”

　　白无常想劝和，就在将要出言规劝的时候，她和清洛同时感受到一股逼人的灵气。

　　“这里面的丹药记得给她吃下去，我先走了。”说着，白无常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黑色瓷瓶。

　　“这是什么？”清洛拧眉。
　　那灵力越来越近，白无常来不及解释，便将黑色瓷瓶留在床沿，即刻旋身隐去身形，悄然离开。

　　清洛眼疾手快，将黑色瓷瓶敛到袖中。清洛衣袖刚整好，伴着叮当作响的环佩碰撞声，金元子拎着一只硕大的酒葫芦闯了进来。
　　“小东西怎么样了？”

　　清洛瞥了金元子一眼，意兴阑珊不想理他。

　　金元子也不避讳，大剌剌地坐在流萤床沿。被清洛眼光一横，才悻悻地扯了张凳子在一旁老实地坐下。
　　“小东西没事吧。”像是怕惊醒流萤，金元子声音都小心翼翼的。

　　清洛责难道：“死不了。”

　　金元子把酒葫芦置于一边，瞧着憔悴的流萤：“啧啧，胆儿真大啊。我听说她一气之下把奈何桥给拆了，是真的吗？”

　　清洛斟酌后答道：“奈何桥无碍。”

　　“一直无碍，还是刚无碍？”金元子眸子放光，“小东西不得了啊，地府的东西都敢动。”

　　清洛眼角挑高，看上去颇为愤愤不满：“金元子，你不来浅苍我早晚也要去桃源找你算账。毁了你的集萃殿，我和流萤自然是万分抱歉，我们也愿意为我们的所作所为做一切补偿。可你故意刁难，罔顾仙友性命。你知不知道我几次忍不住想去天帝那里参你一本。”

　　金元子急道：“唉？别呀!我隐世就是为了避开天上那群老顽固，清洛，你可不能这么不讲究。”

　　真要想参他一本，清洛早就去了。
　　绿色的瞳孔逐渐变得幽深，清洛忍下一口气，语气很轻：“你还是走吧，看见你烦心。”

　　金元子一拍大腿：“那可不行。”
　　拎着酒葫芦上的红色线绳，金元子献宝似的：“知道这是什么吗？这里面的酒可是桃源境最老的一坛桃花酿，我祖师爷还在世的时候就有它了。我把这坛酒挖出来给小东西喝，是不是特有诚意？”

　　清洛还不及反驳，一旁的流萤稍有动作。清洛侧眸，正好对上流萤慢慢睁开的眼睛。

　　“……”视野逐渐清亮，流萤习惯性的开口却发不出声音。过往的事情立时呈现在脑海，她担心自己的嗓子所以眼中浮现担忧。

　　清洛俯下身去，简单抚了抚她的发作为安抚：“你的嗓子受了伤，现在还不能说话。不过你可以写字。接下来按照我说的，把你的仙力凝于指间……”

　　果然，经过清洛的指点，流萤发现她可以书空写出字来。

　　橙色的光点跟随流萤的手指而动，待流萤收手重新躺好，清洛盯着那一行字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教她习得仙术，她第一句话居然是吐槽金元子的。

　　“金元子神仙，坏神仙。”

　　金元子一看，噗嗤乐了。
　　“这三界上下，连天帝见到我也要给我三分薄面。倒是你这个小东西竟然敢当面骂我，骂的还光明磊落让本仙不舍得挑你失礼之处。啧啧，虽然你把我的集萃殿闹得一片狼藉，但本仙怎么觉得你这个小东西越来越合我脾气了!”

　　一只纤细的手再度抬起。很快，驾轻就熟的流萤速速写下回话。

　　“别，金元子神仙你别到处乱说，不然旁的神仙还以为我的脾气和你一样不怎么着呢。”

　　“嘿!小东西，给你点颜色你真敢给我开染坊，啊？”金元子刚要发作，清洛那里就递来一个带着冰碴的眼神。

　　金元子一口气哽在喉咙，左迈一步，又迈一步，终究把小暴脾气压了下去。
　　最后也只是把酒葫芦往流萤那边一送：“给!”

　　流萤向清洛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清洛解释说：“金元子给你带的桃花酿。”

　　桃花酿？
　　流萤十分困惑，她素手轻移：“那不是酒吗？”
　　这个金元子什么意思？她还没成仙的时候，他不是就见过她的“一口倒”吗？

　　金元子却不甚在意，他轻哼一声，像是不屑低移开视线：“反正你一身是伤，还不如喝点酒!”

　　流萤被金元子傲娇的小表情逗笑。可她实在没什么酒量，哪怕金元子是好意，她也享受不了。

　　她左手刚碰到酒葫芦，想往外推推示意金元子收回去。一直偷眼瞥她的金元子就仿佛知道她想法似的，突然出言说道：“收着吧。这酒不是一般的酒，疗伤功效上乘。你不胜酒力，大不了就喝完了睡上一觉。一觉醒了，伤也好了。不疼不苦，多好。”

　　好像，有点道理。
　　流萤报以一个感谢的笑容。
　　“谢谢你，金元子神仙。”

　　金元子原意并非要流萤遇险，也没预料到她在地府受冷落。流萤受伤，他心存疚歉，没有咄咄逼人地要她履行承诺。
　　反倒是静下心来再看流萤，觉得流萤这小丫头安安静静的样子还挺耐看的。

　　金元子正想着，一道橙光循着之前的轨迹来到他面前。金元子和清洛定睛去看，流萤写道：“金元子神仙，还没问过，你要我去地府找阎王打探的魂魄，是谁的魂魄？”
　　要知道金元子留给她的那封信上，关于那魂魄的描述只有一句话。有了仙法，她每个字都看得懂。但连起来，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被问到这个问题，金元子沉默不语了。
　　他挣扎许久，摁着眉心说：“是一个恶鬼……”

　　“是玉菱公主的魂魄。”清洛突然截断。

　　“你知道？”金元子诧异抬眸。

　　清洛严肃回道：“那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

　　金元子抚掌一叹，他以为这件事三界之内没几个神仙知道。估计天帝也这么以为的，不然重鎏前日也不会亲自跑到他的桃源境，找到他这个行踪不太受关注的隐世神仙帮忙。
　　可如今看来，很可能许多神仙都知道，不过装不知道罢了。

　　流萤一头雾水：“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金元子对是否要将这段秘辛告诉流萤犹疑不定时，清洛已然开口。
　　“玉菱公主曾经是三界最美的神仙。”

　　曾经？流萤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
　　也对，都成了魂魄了应该早就身在往生了才对。

　　清洛似乎看出她所想：“就是曾经。玉菱公主诞生那日，天边出现一道彩色祥云。绚丽多彩，连续七日未散。祥云出现的地方，福泽了对应的人间界，风调雨顺，连年丰收。”

　　金元子听清洛描述，记忆也追溯到那七日。脑中描绘起那时天界灿然的模样，目光放远，金元子唇角微有缅怀的笑意。

　　“流萤你可知仙界还有水族一说？”清洛垂眸去问。

　　流萤摇头。她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这天地之间，无数水泽。可不论天上地下，天界凡间，都离不开水族东西南北四海龙王的平衡掌控。不论大到暴雨还是小如淅沥，万物生灵都依靠水族族系绵延生机。”

　　“那这个水族很是厉害呀。”流萤橙色的眼睛流出光彩。

　　金元子却是一哼：“哼!厉害？就是太厉害了!”

　　清洛没反驳，显然他也是这么想的。可事情还没说完，看流萤想坐起来，清洛连忙起身帮她打理一切。
　　“水族其中的西海一脉，如今最年长的便是临泽龙君。龙君年迈，便把西海的水泽事务交给了其子成璧。”

　　“那成璧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金元子也不知哪来的脾气，突然间满脸不屑。

　　清洛总被打断，向金元子递去一个无奈的眼神。随后，他继续说。
　　“龙太子成璧比玉菱公主大上整整五千岁。恰巧这五千年多一天不多，少一天不少。成璧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在玉菱公主成仙之前，便四处招惹是非处处留情。见过玉菱后，更是念念不忘。于是某日趁着天帝喝醉，成璧不怀好意地找了借口提出想邀请玉菱到西海住段日子。”

　　清洛正打算继续说下去，流萤扯了扯清洛的袖子，给他看自己写下的内容。
　　“什么叫玉菱公主成仙前？玉菱公主本来不是仙吗？”

　　清洛的手垂在那里没动，任流萤扯着：“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先听我把成璧和玉菱的恩怨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