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词录》Bu名

6、远来客

　　“姑奶奶，您可到了。”王家的朱漆大门前，王家人早早的站在门前迎接，王家大少爷王树正迎了出去。
　　“这不是阿正？”上官王氏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出头，五官清俊的年轻男子问道。
　　“是的，姑奶奶，我是树正，爹爹他们等着你们呢。”王树正笑道，又朝上官祝氏、上官亭丰等人道，“树正见过婶母，表弟、表妹一路辛苦。”
　　“大表哥知道我们辛苦，就快些摆上好酒好菜啊。”亭霖笑道，她常常来鄱阳走动，一住便是两三个月，和王家的几个哥哥都十分熟络，见到一向温和的王树正心生亲切不由笑道。
　　“那是自然。知道你的口味，阿遇都安排好了。”王树成笑道，王树遇和亭霖关系最好，知道亭霖要来，已经吩咐厨子备好了亭霖爱吃的菜。
　　“那大表哥可要替我谢谢二表哥，不过他若何我要银子，我可是穷得叮当响了…”亭霖这么说，只因这个王家老二王树遇掌管布行，亭霖当初去拿了几匹布，王树遇竟然一个铜板都不给少。事后，王树遇虽然已经奉上礼物赔礼，可亭霖想起来就拿这个调侃王树遇。
　　“亭霖，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祝氏呵斥道，“没点小姐的样子。”祝氏一向认为亭霖是个心眼多的聪明孩子，只是有时说话让人下不来台，倒还不如亭雪见人不说话能少出差错。
　　“无碍，都是自家人。”王树正笑道，“阿遇出去办事，晚上来定让他再给二妹妹赔个礼。”
　　“既说了自家人，又赔什么礼。这个毛丫头都被我惯坏了，别搭理她那些酸话。”上官王氏笑道，“走吧，咱们快进去。”
　　“姑母，”刚迈进王家的乌木大门，王家现今的家主王同元迎上前，扶住上官王氏，“这一路可辛苦了。”
　　“阿元，你怎么有白头发了？”上官王氏激动的握住侄子的手。
　　“姑母，我今年已有五十了，我比阿砚年长十岁哩。”王同元说着，眼眶不由红了，“没想到，砚弟竟然比我先走一步。”
　　“是他命不好。”上官王氏叹道，“今儿好容易团圆，不要再提伤心事，我怎么没看到你媳妇还有阿成那孩子怎么也没见？”
　　“她带着三丫头去临海探亲了，还有几个月要会试，阿成在书院住着一个月回来一遭，算着日子明天阿成就回来了。”
　　“那感情好，阿成是个有出息的，说起来，上次见他还是七年前他来金陵拜亲的时候，真想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模样了。”上官王氏笑道。
　　“阿成前几日还稍信来问您什么时候来，也惦记着您老呢。”王同元乐呵呵的笑了，三子王树成除了庶出的身份，其他都毫无挑处，少年老成，文治武功都颇有天赋，十四岁便中了解元，按理早就应该去参加会试，只是王树成推说要不鸣则罢，一名则已，才决定缓几年再考会试，如今已经十八，眼看着便要十九了，王树成这才决定参加会试，王同元对儿子自然也是很有信心。
　　“王家的儿子文武双全，女儿也个个聪敏。”上官王氏看了看静静跟在身旁的两个王家嫡女王景雪、王景云，点头道。
　　“呔，小户人家的女儿哪里上的了台面。”王同元笑道。
　　“侄子过谦了。”上官王氏笑道，“药堂有阿正，布行有阿遇，这阿成眼看要出仕了，王家的前途一片光明。”
　　“儿孙自有儿孙福，是好是坏也是他们的日子。姑母，父亲在大堂等的正焦心呢王同元道，又吩姨娘王张氏，“带弟妹还有侄子侄女一道去大堂。”
　　王张氏笑着应了，热络的拉着上官祝氏一道往里头走。
　　“瞧瞧，上官家的公子小姐们真个儿个个生的好，把我们鄱阳那些自负貌美小姐们都比了下去呢。”姨娘王张氏一双眼不停在亭雪和亭霖身上打量。
　　“小女粗陋哪里比的了。姨娘谬赞了。”上官祝氏微微笑笑。
　　“我也有十年没见舅公了。”亭雪悄声同亭雪道。
　　“舅公、舅舅都是真心疼爱我们，对我们肯定好的，至于其他人呢，舅母付氏不大爱说话，我从前来她也不是很热络，走前头的这个张姨娘，一肚子花花肠子，王家的大表哥、二表哥是付氏所出，大表哥你也见了，是个很温和的人，二表哥对我们倒是挺好，只是到底精于商场，精于算计罢了。倒是张姨娘的儿子三表哥是个不错的人，人很端正有善文善武，至于其他人，莫被表面文章迷了眼，商户人家的人总归带着些计较和铜臭。”亭霖道。
　　“看来有人教我妹妹吃了绊子了。”亭雪摇头道。
　　“呵，本小姐是懒怠和他们计较。”亭霖笑笑，“王家的小姐们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尤其是那个大小姐王景雪，天天和个斗鸡一样，好像谁都欠她的，幸好咱们在这只住三天，老宅收拾好就能搬出去了。”
　　“我自七岁时来住过半个月就下也没来过了，刚刚就见了舅父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老宅再破总归是自己的地方。”亭雪道。
　　“那是自然。”亭霖应着，不知觉两人已经跟着进了会客堂。
　　“大哥！”上官王氏激动的走进大堂，拉住颤颤巍巍迎上来的王家老爷子的手，“大哥，你的腿怎么了……”上官王氏眼眶通红，十年未见，自己和哥哥都已经到了人生末年……
　　“鄱阳常年多雨，我这腿是老毛病了，等天儿热了就能好。”王老太爷道，“你还说我，你这走路我看也不利索了，咱们都老了。”
　　上官王氏揉揉眼：“谁说不是呢，丰儿、阑儿、雪儿、霖儿，快来见见你们大舅公，大舅父。”
　　上官亭丰带着弟弟妹妹们分别拜见王家的长辈。
　　“亭丰这孩子，我看这个面相，是个富贵相啊。”王老太爷捻着胡须道。
　　“哥哥您这是在哪学的看相算命之术，我也不指望亭丰大富大贵，只盼望小富即安。”上官王氏道。
　　“呔，妇人之见。亭丰额有伏犀骨，下颚圆润饱满，鼻挺直，耳白过面，来日非权即贵，小富即安只怕是不能的。”王老太爷自腿脚不灵便后就沉迷于相术，已经钻研颇深，对自己的相面之术十分自信，遍观王家儿女都不及一个上官亭丰的好面相，不由心生欢喜。
　　“既然哥哥这般说，那亭丰若日后腾起，唯不能忘他大舅公的提点之恩。”上官王氏被老太爷呔了一声，颇有些无奈。
　　“亭丰庸才得舅公鼓励，亭丰定更加勤勉，来日以报舅公识马之恩。”上官亭丰道。
　　“哎，什么识马之恩，丰儿，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些年上官家和王家的联系全靠你这个年轻人奔波，你打小聪颖机敏，又有这样一副好面相，他日腾起只要莫忘了舅家，也不枉老夫今日对你的赞赏了。”王老太爷笑笑，朝着亭霖亭雪大良道，“哪个是亭雪啊，那孩子的名字还是我给取的。当年亭雪出生时，阿砚正在鄱阳，这才叫老夫取名，因是亭字辈，当日二十多年未曾下雪的鄱阳竟然下起鹅毛大雪，才取了这个雪字。”
　　亭雪这才知道自己名字由来，忙行礼道：“多谢舅公赐名。”王老太爷仔细打量亭雪，笑道，“这孩子也是个好面相，上官家绝不会落于人后。”
　　“那就借哥哥吉言了，”上官王氏笑道，又拉过亭霖道，“这是亭霖，就不要我介绍了吧。”
　　亭霖忙上前：“亭霖见过大舅公。”
　　“好好好，好孩子，这孩子最是通透，性子也好。”王老太爷笑，“阿瑾以后有福啊。”
　　“哎，我不求自己有什么后福，只要这些孩子都能平安康健，喜乐一生，我便能合眼了。”上官王氏道。
　　众人寒暄完，上官祝氏带着儿女都退了下去，王同元也带着姨娘和儿女们退了，留下老兄妹俩在一处好好叙旧。
　　王老太爷问道：“妹妹，阿砚一走，上官家便没了顶梁柱，如今已是大落之势，你以后有何打算？”
　　“哥哥既然问了，我也就直说了，此番我们举家迁居鄱阳，就是替亭丰打着弃政从医的主意来的。”
　　“你想要亭丰与我学医？”
　　“是。”上官王氏道，“还请哥哥提携亭丰一把。”
　　“糊涂，亭丰年纪轻轻已是举人，他日高中必定前途无量，半路出家来学医能有什么前程？！”王老太爷道。
　　“阿砚走的不明不白，眼下今上每每传出身体不泰的传闻，至少十年朝政不会太平，我不能叫上官家嫡长子担风险。”上官王氏道，“当年父亲把医书第三部分给了我，我知道哥哥你一直想要，只是从未提过，只要您能带亭丰入门，我愿将医书奉上。”
　　“我并不是为了这医书，我是可怜亭丰，他是个胸怀天下的好男儿，却被你这妇人困于宅中，上官家不纳妾的规矩到亭丰这也该改改了。”王老太爷道。
　　“要怨他只能怨自己投错胎，做了我上官家的嫡长子就不能避开这些责任。”上官王氏道。
　　“只要亭丰想明白了，你叫他只管来找我。”王老太爷知道妹妹素来强势，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更改，无奈道，“男儿你不愿他们从政，女儿都拘在家里舍不得往外送，你难道要断了上官家的路吗，金陵上官家世代为官，也曾权倾朝野，你就要上官家没落在你手里？！”
　　“如不这般，那我还能如何，我一个妇人能为子孙所计较的便是这些罢了。”上官王氏叹道。
　　“下个月大选了，且看上官家两个女孩的的运道，躲的过便如你愿，找个平常人家把她们嫁了，也能安稳一生，躲不过，再与你言上官家的事罢。”王老太爷摆摆手，“我也累了，你也回去歇罢。”
　　“哥哥，我还有话说。”上官王氏道。
　　“何事？你说。”王老太爷刚准备起身又坐了下去。
　　上官王氏严肃道：“上官家的嫡长女嫁给王家庶子，您看可看为良配？”
　　“什么，你说亭雪和阿成？”王老太爷惊道，上官家世代为官，即便落没，也没得这样委屈自家女儿，明面上不说，可这些年他也看得出来上官家是从骨子里看不上商户人家的。
　　“对，你也说亭雪是个好姑娘了，这孩子天性单纯，不善后宅争斗之术，我是万万不能把她嫁进那些后宅深沉的人家的。我思来想去，觉得她和阿成还是很般配的。”
　　“阿成虽然人才好，可到底是庶出。又出身商户，我朝历来重视出身，他日即便入仕，只怕也难登高位…”王老太爷道，刚刚他观亭雪的面相，只怕自己的孙子没这个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