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王孙归 ...

  •   翌日天刚蒙蒙亮,上官家一家六口已坐上马车,准备去金陵渡口乘船前往鄱阳。
      “姐姐你都傻笑一早上了。”亭霖看着偎着靠背一边翻书一边傻笑的亭雪不满道,“你的重哥哥都没来送你,还笑得出来。”
      “去你的。”亭雪把书扔到亭霖怀中,“昨日已经别过一回,今日来不来有什么重要。”
      亭霖道:“看你平日里不做声,别人只怕还道你颇有城府,其实是个心大的,以后进了李家门,婆婆损你几句,不会回嘴,你家重哥哥只觉得你孝顺,不晓得你是听不出来…”
      亭雪被说的又羞又气,爬起来去就要去母亲的马车:“真真白疼你了,说起话来越发刻薄,我这么个笨人就在这碍您这聪明人的眼。”
      亭霖忙拉住她:“姐姐,好姐姐,我这不是看你整日的糊涂想提醒你吗。”
      亭雪坐下道:“这世上如果人人都像你这般聪明,岂不是要大乱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就是这么个人,只要眼前有一份快乐能守着,就没有其他的期望了。我和李重自幼相识,他母亲是哪样的人,我岂会不知,这些日子我也常常感觉和他的事会横生变故,可昨日只是他一句话,我这心里又踏实了。只要他愿意同我一起,不嫌弃我不能为他前程助力,我又怎么会不高兴侍奉他的母亲。”
      “姐姐,”亭霖听了这番话,不由重新审视自己的姐姐,“你说对,我们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我,我只是担心你。”
      “那以后就等姐姐真要是做了糊涂事,你再骂醒我。”亭雪知道妹妹的性子,当然不是真的和她计较几句口舌。
      “就怕到时候你又有话等着我呢,什么吃亏是福……”亭霖呵呵直笑。
      “哪凉快儿哪儿呆着去。”亭雪羞恼的看她一眼,从包袱里取出一本《说文解字》翻阅起来。
      “这马车颠的紧,你小心伤了眼睛,白日看夜晚看的,这本书你怎么还没看完。”亭霖道。
      “不看书又能做什么,既不能投壶,又不能对弈。”亭雪道。
      “女书呆,你就同我说说话不行?”亭霖道,“片刻就到渡口,待上了船,您看书下棋都行,我可不拦着你。”
      “好好好,聊什么。”亭雪道。
      “聊,聊哥哥吧。”亭霖眼珠子一转,“那个蝶云你卖身契给她了?”
      “昨儿晚上给的。”亭雪心不在焉的翻着书册。
      “没哭闹?”亭霖道。
      “哭闹没有,瞧着倒是高兴的很,感恩戴德的。”亭雪道。
      “哥哥知道该伤心了。”亭霖道,“去年我在鄱阳小住,哥哥来接我,三表哥家的新媳妇送了我一块满翠菡萏坠子,被哥哥硬是用盘白玉棋子换了。”
      “菡萏坠子?”亭雪这才放下手中的书。
      “你没见过?我有次去你屋里可瞧见蝶云给那坠子打络子呢。”亭霖道。
      “唉,哥哥是个心细体贴的人,这世间像我们哥哥这样的好男儿着实不多了。”亭雪感慨道。
      “哥哥难道就一次没去你那院里找人?”亭霖问。
      “没有,哥哥成婚后就没来过我那雪里屋。”亭雪提到自己小院的名字,不由还是伤感了,院中的一丛丛玉兰、葡萄架子、腊梅树、桂花树,都是爹爹找人栽种的,现在只希望宅子的新主人能善待那些花花草草。
      “哥哥真是个正人君子,嫂嫂是个有福的,只是哥哥太让人心疼。一心向学致仕,却要为着我们从医,婚事也未曾如愿,想起来我就心疼的紧。”亭霖说着,不由鼻酸落泪。
      亭雪握握亭霖的手:“哥哥是嫡长子有他的责任。去鄱阳后,我们这些年闲无事做的那些绣屏,去了鄱阳托大表哥拿去卖了,以后想法子补贴下家用,也算替哥哥分担分担。”
      亭霖拿出帕子拭泪:“我也有我的打算,断不能让哥哥当一辈子乡野大夫。”
      “数你主意最多,咱们家就是太过清高了,如今爹爹没了,家里一点子产业都没有。”亭雪叹道。
      “早知道当初六皇子要娶你的时候就该应了,我替你嫁了,就是守寡,也是个王妃,好歹能帮衬家…”亭霖话未说完,就被亭雪捂住了嘴。
      “你这胆子越发肥了,那六皇子生死未卜你说的哪门子守寡的话,替嫁那是欺君之罪,你有几颗脑袋让人家砍,都说你聪明,怎么说话这么没遮拦?!”亭雪低声训斥道。亭霖不以为忤,呵呵直笑:“姐姐,说真的,赵轻宵真是个不逊于哥哥的好儿郎,如果他是想娶我,我肯定央求母亲应了。”
      “若是你,母亲肯定也会高高兴兴应了,当时我也不晓得他去找了母亲,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亭雪想到赵轻宵,一个满脸温和笑意的身影出现在脑中,只是可惜,在战场上失踪,只怕是难觅生迹了……
      “也是,那时我才将将十三。”亭霖道,“自己也没开窍呢,看到家里有男客还往母亲身后跑。”
      亭雪笑了:“你也知道羞。”
      姐妹俩说着从前的事,说说笑笑一路终于到了渡口。
      姐妹俩搀扶着祖母王氏往船上慢悠悠的走。
      “祖母,这船也忒大了,只怕不只我们一家呢。”亭霖道。
      “就你是个机灵鬼儿。”王氏笑,“还有鄱阳侯的家眷,听说还有几个散客,但也是跟着鄱阳侯来的,你们上船后不要一个人乱走。”两姐妹乖巧的应了。
      “鄱阳侯一家该在鄱阳才对,怎么在金陵。”亭霖又忍不住好奇心。
      “应当是鄱阳侯府的大爷一家,他家的大爷佟是文是从四品礼部员外郎,常年在金陵,此番应是带家眷回去探亲的。”王氏耐心的和孙女讲。
      “原来如此,不过鄱阳侯府的大老爷竟然才是从四品的官,未免有些不增光了。”亭霖道。
      “增光不增光又有什么,官运亨通、权势滔天又如何,都不如一家人安稳在一处金贵。”王氏悠悠道。
      “是,祖母说的才是正理。”亭霖知道自己说错话,忙道。
      “瞧你,”王氏看孙女紧张的样子,乐呵呵笑了,“你呀这小嘴就闲不住,心眼也活泛,你看看你姐姐,这半天从下头走上船来,惜字如金呐,你们俩能折中一下,才是恰到好处。”
      “两个大活人怎么折中呐,不小心折成我嫂嫂那样的,读个佛经都能滴出几滴泪来,累的哥哥还要哄着捧着。”亭霖不满的看向前头小心搀扶着妻子的上官亭丰。
      “祖母,今儿亭霖怕是吃了停不住嘴的药了。”亭雪边说边腾出只手去堵耳朵。
      “你还还堵起耳朵来了,我哪里聒噪?”亭霖佯怒道。
      “好啦,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吵嘴,干脆动手打一架得了!”王氏笑道。
      “母亲,您这是……”祝氏牵着小儿的手刚上船就听见老祖宗撺掇两个女儿打架,不由瞠目结舌。
      “母亲,祖母和我们玩笑呢。”亭霖忙道。
      “难道我还真要她俩在这打一架,媳妇你这心眼还和以前一样实,大姐儿就是随你。”王氏笑道。
      “那我随谁?”亭霖笑道。
      “二姐姐当然是随祖母,祖母最喜欢说话了,而且祖母还很机灵。”上官亭阑小手挠挠脑袋,认真的说,只是话音刚落,就听到祖母娘亲还有姐姐们都捂嘴大笑起来,尤其那个二姐姐笑的直不起腰。
      “我这半截入土的人了,还能听人夸我机灵,还真是个乐。”王氏笑呵呵的抱起小孙子,“我的亭阑啊,你可是祖母的开心果呐。”
      祝氏笑着训斥小儿:“现在就会抖机灵了,看来要给你请先生了。”
      一家人愁云惨淡大半个月,难得又有这般和乐的场面,笑完了的四人,不约而同想起上官砚,顷刻间笑脸变成了落寞。
      “我们快进去看看客房吧。”亭霖忙道,打断尴尬的气氛。
      “是啊,祖母我来抱着弟弟吧。”亭雪从祖母怀里接过亭阑,尾随着众人慢悠悠网船舱里走。
      “上官家,就这么些行李?”在船下等着抬行李进舱的鄱阳侯府大房的邹管家看着没多会就抬完了的上官家的行囊道。
      “听说都变卖了,只带了些必要的东西。”管底仓的船夫道。
      “如今上官家只剩下上官亭丰一个读书人撑着,真真不易。”邹管家感叹道。
      “谁说不是呢。”船夫也感叹道,“去年他家二小姐一个人坐我家船去鄱阳走亲戚带的行李也比这多,可见如今境况当真艰难。”
      “哎,说起来,我家少夫人还是上官家的表亲,呆会我去回秉,不如替他们把船费交了。”邹管家道。
      “您可真是个好心人。”船夫笑道。
      邹管家笑笑,不敢当。
      搬完行李,邹管家站在船下,看着自己家大少爷佟应深骑着马刚到码头。
      “大少爷,您可来了,等着您就发船呢。”邹管家接过马绳,又把马绳交给跟来的小厮。
      “嗯,有点事耽搁了。”佟应深道,“赵公子、陆公子都到了?”
      “到了,陆公子来的最早,赵公子紧挨着上官家来的。”邹管家道,“不过赵公子除了先前说好的两个护卫两个女婢子还带着一位姑娘,听赵公子唤她夏姑娘。”
      “知道了。”佟应深点点头,见管家还紧紧跟着自己,便问,“还有何事?”
      邹管家笑道:“今年上官大人出事,大爷没得空去祭拜,今儿刚巧一路行船,上官家今非昔比,不知……”
      “你要替他们交船资?”佟应深蹙眉看了管事一眼,“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不要好心办坏事,上官亭丰端的一副君子派头,这么做不是打他脸么。”
      邹管家听了不由发了些冷汗:“是奴才想的不周全。”
      “你也是好心,罢了,晚上请他们家聚一聚,你去找我母亲,请她老人家安排。”佟应深道。
      “是。”邹管家忙应了。
      “应河呢?”刚走上船,佟应深便问他弟弟的去处。
      “刚刚还在甲板……”邹管家道。
      “我自己找,你去忙你的罢。”佟应深袖子一甩大步离开。
      佟应深在甲板上略略站定,就看见弟弟佟应河正望着船舱发呆。
      “怎么了?瞧见什么了?”佟应深去过去、拍了拍佟应河的肩膀,问。
      “大哥,这趟船捎了这么些人呢,我见到好些个生面孔。”佟应河道。
      “呵呵,你是瞧见好几位小姐吧,”佟应深笑道,“说吧,都看见谁了。”
      “先赵公子身边那个,瞧这比咱们家的姐妹们都出色许多了,再看上官家的小姐们,尤其是那个姐姐,其他人都竟然失了颜色。”佟应河道。
      “呵呵,看来这个上官家大小姐金陵第一美人的名号所言非虚,竟然让我这个自诩阅遍天下美人的弟弟都折服了。”佟应深笑道,“上官砚年轻时也曾有潘安再世的美名,上官夫人年轻时亦有美名,他们的女儿生的出色再平常不过了。”
      “这倒是,上官夫人虽然年岁已长,却仍然风韵犹存,气质出众,咱们母亲也是比不得的。”佟应河叹道。
      “哼,子不嫌母丑,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便罢了,传到父亲耳朵里,有你好看。”佟应深斥道。
      “我何曾有嫌弃之意,我对母亲可是十二万分的敬爱。”佟应河嘟嘴道,这个哥哥前一句话还带着笑脸,后一句说翻脸就翻脸。
      佟应深道:“晚上咱们和上官亭丰一处吃饭,他身负才名,人也很有风度,如今不过是龙困浅滩,绝非池中物,你也当好生结交。”
      “知道了。”佟应河嘟囔着,“哎好好看美人的心情被坏了,真不晓得嫂子如何消受的了你。”
      佟应深道:“你说什么?”
      佟应河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离晚食还有一会,我先去歇歇。”说着摆着手进了船舱。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