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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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那些干草给姑娘铺了个床之后还有点富余。我便也给自己铺了一层，坐在上头，正要合眼休憩片刻，忽地想起一件事，便又起身。
这时那姑娘忽然刷地一下张开眼睛，漂亮清澈的眼睛直直望着我。我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我自己，因为脸被青阳派的人揍肿了，加上负了伤又趟过河，无论脸上身上，都是十分狼狈。可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这让我觉得她虽然被忘忧散控制，但或许还有些残存的意识在。
我欣喜的同时又有点心虚，偏头避开她的目光，说道：“无事。我很快回来。”
我的猜想很快被验证了。因为她听罢我的话，又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我去破庙外面转了一圈，确认这附近是安全的，没有凌霄宫的人追踪到或者埋伏着。我又用云涯刀劈下一些竹子，削尖了做了几个小陷阱。
我曾是猎户的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制作陷阱的手艺竟还没有生疏。
做罢这些，我又回到破庙里，坐到干草上，最后看了姑娘一眼，慢慢闭目。
我本来只打算闭目养神，没打算睡着。因为凌霄宫的人随时可能追踪到这里，睡着实在太过危险。
但大概是青龙那一箭实在有些狠了，我感觉伤口不住发疼，身上一时冷一时热，意识也慢慢昏沉下去。我反复告诉自己绝不能睡着，用尽意志与这睡意抗争着，然而耳边竟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那声音很快由小变大，传入我耳中的时候变成了噼里啪啦的一通乱响。
我迷迷糊糊地想：太好了，雨水能冲刷掉绝大部分痕迹，凌霄宫的人若想追踪就困难了。
可心情略一放松，我便再抵挡不住那困意。
可梦乡并不是黑甜的，而是纷繁破碎又无稽的。
我先是看见了谢阿花。她一边往嘴里丢花生米，一边入神地听着最新回的《妖侠》。我想上去同她打招呼，有一人却在我之前拍了拍她的肩，是宁瑾瑜。
我跟阿花说，正魔不两立。可她不听。
她跟着宁瑾瑜走了。
紧接着我看见宁瑾瑜果然不怀好意，他拐走阿花，废了她的武功，断了她的经脉，穿了她的琵琶骨。
我气得当场将宁瑾瑜大卸八块，又想去抽谢阿花，狠狠骂她：要不是你这么作，能落得这种下场吗？
可很快宁瑾瑜和谢阿花都不见了，我看见了我今日救下的那个姑娘。她在我面前毫无防备地脱下衣服，安静地看着我。
我只感觉脸红心跳，忙扭过头去，但扭头的一瞬，眼角余光还是扫过了她的躯体——莹莹如玉，没有任何伤痕。她背上那只火凤凰仿佛活过来一般，浴火而飞。
然而下一瞬，姑娘也不见了，但黑暗里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怯怯地望着我。
我走过去，看见当年那个小贵人。他把陶碗还给我，认认真真地行礼作揖，说大恩不言谢。
我不想接他递过来的碗，然而他走过来踮起脚将碗塞到我手里。
那一瞬，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身形变小，很多事情在我脑海中模糊了，只记得我是个猎户的孩子。仿佛身形变小的一瞬，我也被他拉回了过去的情景。
于是我拍拍胸脯，对那位小贵人说：我将来要做豪侠。
小贵人冲我腼腆地笑笑，眼睛却很亮。
可紧接着，小贵人也消失不见了。
我听见身后传来喊杀声，回头便看见无数身着铁甲的人执着火把向我追来。他们的表情是那样可怖，盔甲鳞片相碰撞的声音是那样森寒。
我向前跑去。
我看见穿着锦衣华服的那小子跑在我前头，气喘吁吁地。我很想痛骂那小子。
但当时我热血上头了，我推了那小子一把，让他快跑。
随后我解下背上的柴刀，朝着那群人冲了过去。
当时我奔跑在山林里。我是猎户的孩子，我最清楚哪里有陷阱。我将那群人引到陷阱里去，解决了几个；又死命挥舞着柴刀，砍伤了几个。
然而他们人数实在太多太多了，没多久我便被他们砍了几刀，丢下山去。
或许是我命硬，我摔进了河里。
我会凫水。我不住在冰冷的河水里扑腾着，然而身上的血越流越多，我很快没了力气，再也游不动了。
冰凉的河水慢慢把我淹没，连串的气泡从我嘴里冒出来。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想着：真冷啊。
可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竟然感觉到了暖意。
我睁开眼睛，那是一个怀抱。有人跳下水救我了！河水漫进我的眼，我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感觉那怀抱有力而温暖。
我也曾救过溺水的人，我知道不能死抱着他。可我抵挡不住本能。
——抵挡不住那看见救命稻草一般的，想死死抓住的本能。
我猛地睁开眼！
入目所见却不再是那纷繁诡异的梦境，而是漏雨的破庙。那佛陀的半身也淋在雨中。
我感觉身上出了一身汗，可怀里确是温暖的。我低头一看，吓了一跳，身上出了更多的汗。
——那姑娘竟不知什么时候钻进我怀里，还抱着我！
我本来想把那姑娘掰开，但是突然顿住，因为我想起梦里那温暖的怀抱，应该是来自姑娘的体温。
我叹口气，那本是当年教主救下我的那一幕。
我见姑娘睡得香甜，便极为小心地慢慢挣脱出姑娘的怀抱。又将姑娘抱到她那堆厚干草上，挑了一些干草盖在她身上。
这么一闹，我倒是再没半点困意了。
我低头盯着姑娘的睡颜，心道：不知道你叫什么。不过你的命可一定要好一些，别折在凌霄宫那帮人手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