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自走鉴□□系统》戚连城

23、华阳

　　“师兄亲启：近日天气转凉，不知两位师兄近来过得如何？三清殿外的白梅开的正可爱，本欲折了带给两位师兄把玩，却不想那白梅性子娇气，摘下次日就发了黄。两位师兄的饭菜可还可口？天气凉了可曾预备多余的衣裳御寒？我几次三番嘱托掌刑司的弟子照顾好师兄们，也不知那群榆木脑袋听进去了不曾？那次中秋下山后，我日日被爹爹差人守着，不能上山陪伴两位师兄，想到十多年来我们青梅竹马从不曾分开如此长久，当真‘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师妹心中甚是想念...

　　好在有闻人哥哥陪伴师妹左右，削了柄竹箫与我，如今我也会吹洞箫啦！亏得哥哥提点，近日师妹武学也竟有所精进。那日论道大会后，爹爹说闻人哥哥天纵英才，待人也甚是体贴，问我可对他动心不曾？女孩子家的心思那能那样直白的说出来？若说不曾那是假的，若就这样点头答应了，此等大事我又一时下不了决心，若是两位师兄再便好了...爹爹又说若我他日出阁，定是会请两位师兄下山扶轿的，我没有兄长，两位师兄就是我的兄长。我又问师兄们下思过崖后可还会再上去？爹爹只笑着不说话，我晓得，他对两位师兄也是存了私心的。如此一举双得，即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又替师兄们解了围，我便点头答应了。

　　此事爹爹尚未宣告全派，我想着这种事总得家里人先知道了才好，两位师兄既然是我兄长，便用红纸写了通知哥哥们一声...待开春我就要开始准备喜服了，他日一定想了法子好好磨磨爹爹，叫他早些放了两位师兄陪在我身边一起准备才好...”

　　方清让一脸黑线读完信笺，该来的还是会来...想躲都躲不掉...

　　“那个，公玉师兄...”

　　“师妹长大了啊...”公玉良仪盯着手里的信笺沉沉道。

　　等等，比想象中的看上去要平静许多啊...这样一幅待出阁的女儿同远方老父亲的温情书信往来的情景是什么鬼，所谓暴风雨前的暂时风平浪静么...

　　“叮咚——系统提示，公玉良仪绿意值增长1001点，还差99点就可以爆表了哦（撒花）。”

　　你个鬼系统这个时候出来刷什么存在感！一次增长一半是什么鬼！公玉良仪要爆了啊，爆了！你这么开心做什么？还有1001点是什么情况！多的一点都算的这么精确的么！

　　“亲，买1000送1点哦~”

　　“滚！”方清让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气晕过去。

　　见师弟脸色不对，公玉良仪用手背覆上他额，昨日让师弟服了药后，已经发汗好了许多了。

　　“师弟你的病尚未痊愈，不宜过于激动。”公玉良仪沉思片刻又继续补充道，“师妹长大了总归还是要嫁人的。”

　　得了，您现在到担心起我来了，真希望您炸的时候离我远点儿别溅我一身血沫星子，转念想想师兄血肉横飞的模样，方清让又忙不迭呼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呸呸呸，说什么傻话呢！

　　转眼，时光荏苒，冬去春来。

　　方清让与公玉良仪二人已不知不觉在问咎洞共同度过两季岁月。

　　洞口的海棠开了，一树飞霞烟花，这几日守洞的弟子个个脸上都沾着喜色，待二人态度均恭敬了不少。方清让估摸着最后的日子就快来了。

　　孟春某日清晨，颜家差人送来两张请柬和两套干净的衣裳。

　　还有99点，公玉良仪能撑过这场婚宴么？千求万求只求大师兄对小师妹不曾如此深情才好，可若是撑不过怎么办？方清让不敢往下细想，从前他也怕过，怕到了那一天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机会白白丢了，可如今看着师兄那双澄澈的眼眸，他怕的似乎多了些什么...就不能只惩罚自己一个人么...

　　“师兄们，该启程了。”前来迎接的弟子一声催促，方清让极不情愿地迈开右脚。

　　两人梳洗穿待好预备的礼服早早候在凌风阁，即颜家常住的后院。

　　不久，一顶八人大轿被徐徐抬出停在屋前空地上，轿子奢华异常，流云彩凤皆由金线修成，颜青阳身为华阳峰主财力雄厚，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家女儿。

　　公玉良仪同方清让一左一右走到轿边扶住轿身。

　　“一二三，起！”健硕的轿夫一声长呵，两人随着抬轿的人一起徐徐向前行进。

　　“师兄？”方清让听到轿子里传来轻敲轿身的声音。

　　“嗯，是我，还有公玉师兄。”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的！这么重要的日子...”颜茵茵喜悦之余语气里竟带着几分哭腔，也不知是太高兴了还是对自己即将面对的感到忐忑不安。

　　方清让扶着轿身，全身紧绷发汗，这一瞬他真想一把掀开轿帘拉着颜茵茵就跑，告诉她大师兄也曾对她钟情不渝，他更想看看另一边师兄的神情是喜是忧是怒是怨？可惜轿身太过硕大，仿佛将他二人隔在了天涯两边。

　　不知过了多久，喜轿缓缓停入宾客满座的大堂，闻人听雪一身红衣，胸前扎着一朵大红花，头发更是破天荒的高高用发冠束在头顶。

　　“有劳两位师兄了。”闻人听雪对二人一颔首，轻轻踢了踢轿门，花轿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两人深情款款相互握住走入礼堂。

　　“方师兄可以入席了。”扎着总角小辫的侍童迎上来请方清让入席用餐。

　　好险，难得这一路上那沙雕系统都没响过...

　　席间，诸位观主阁主座下有身份的大弟子皆坐在一处。方清让发现除了坐在自己身侧的公玉良仪外还有一张熟人面孔——叶景秋，这也巧了，两位苦主坐在一处了。

　　更巧的是，这两位苦主脸上皆风淡云轻，举手投足不失风雅，仿佛只是正在参加一名重要亲人的婚礼，相比之下，方清让反而觉得自己的神色最显慌张，不禁寻思自己之前总结的公玉良仪三百六十重悲惨结局是不是有些太紧张过头了？

　　司礼一声令下，台上两位新人开始行礼。

　　“一拜天地——”公玉良仪一杯酒淡然下肚。

　　“二拜高堂——”两人依旧面不改色。

　　“夫妻对拜，礼成！”

　　“砰——”不经然间叶景秋手中的筷子被折断了深深扎进手掌，他依旧故作镇定的颤颤巍巍用带血的右手握住酒杯，笑着将一杯清酒灌下肚。

　　“叮咚！系统提示——公玉良仪与颜茵茵绑定关系消除，公玉良仪绿意值清零。系统将解锁新功能——主角心碎值，祝您使用愉快。”

　　方清让一抬眼，果见公玉良仪头上那行绿色数值已经清零，头上却不知何事多了一行灰色数值，已经快到三分之一，想来就是传说中的“心碎值”了，看来师兄此事内心也并非如他脸上那般风淡云轻...

　　“多谢几位师兄赏光大驾光临。”按规矩，礼毕后闻人听雪得入席为众宾客敬酒，长辈们那几桌已经轮完了，自然到了首座弟子们。

　　“哪里的话，闻人师兄客气了！”

　　“师兄如今抱得美人归，还望他日不要忘了师兄弟们，哈哈！”众人皆与他一处寒暄。

　　轮到公玉良仪时，他只轻轻碰了闻人听雪杯子一下不多话便一盏酒下肚，方清让知道无论何时，互相看不惯的两个人始终都互相看不惯。

　　反倒是叶景秋很大度地站起来：“恭喜师兄与颜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祝两位白头偕老情比金坚。”

　　闻人听雪似乎注意到了他手上一点殷红，眉头微皱：“师弟的手...”

　　叶景秋未搭理他，仰头将一盏酒一饮而尽：“闻人师兄大喜之日何必为了些小事费神，可惜师弟今日身体略有不适，就恕不奉陪了。”语罢匆匆转身离去。

　　“啊，我肚子有些疼，先离开一会儿。”叶景秋前脚刚走，方清让就借口离席偷偷跟了上去。

　　叶景秋足下运着轻功脚程极快，匆匆赶路终于停在一方无人的悬崖边，这悬崖名叫“追情崖”，方清让曾听说原是华阳山上一位德高望重的仙修原本大成在即，却不惜废去一身玄功追随枉死的妻子殉情的地方。

　　方清让害怕叶景秋一时脑抽作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打算追上去待他想做傻事时就一飞身将人夺回来，却见叶景秋脱力般的跪下来，背后微微耸动。再走进些，竟听到细细碎碎的啜泣声。

　　叶景秋以为四周无人，干脆捂着脸越哭越大声，到最后几欲撕心裂肺，只是哭，哭到嗓子都发不出声音了就默默流泪。

　　若不是方清让亲自跟过来，几欲觉得刚才席间那名风度翩翩的少年和现在这个抱头痛哭的断肠人是两个人，方清让看不见叶景秋此时表情，却晓得他也一定不想让自己看见。

　　到最后叶景秋哭得没了力气，或许也是酒劲跟着上来了，一个失神扑在地上没了动静，血水与泪水在身下汇成一股小溪。方清让蹑手蹑脚走过去将外套轻轻搭在他身上。

　　看见那破败身躯的一瞬，他甚至觉得，或许比起让一个男子为你抛头颅洒热血，让他为你流尽胸中清泪是件更残忍的事情...

　　方清让也万万没想过，此情此景，他日会在自己身上重演一次...

　　安顿好叶景秋，方清让装作若无其事回到席间，却不想被公玉良仪一把抓住衣袖，眼前人眼角微红眸中氤氲，师兄这是...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