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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忧愁风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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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奴,外面可是又下雨了?”
女子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计,拿起一件披风,走上前微微欠身将披风披在轮椅上端坐的男子身上。
而后她恭敬道:“回二爷,外面是下着雨的。今年江都雨水要比往年多些,二爷仔细受凉。”
那男子轻叹了一声,轻笑道:“这雨真是不懂世情,江都乃北康都城,风雨本就已经够多了,这般掺和进来又有何益……倒是河阳,自早春开始便是大旱,北康今年看来是要艰难了。”
细看那轮椅上的男子倒也十分俊雅,那是楚家男儿标志性的姿容。只是他脸色过于苍白,身形也十分清瘦。而男子不同于他哥哥楚云渊的是,楚云渊的清瘦透出的是一股书生般文雅的柔弱,而眼前的男子却是一副病态的孱弱。
这便是北康当今的皇次子,晋王楚云湛。
“朝廷今天可有什么消息么?”楚云湛问眼前的婢女。
那个叫阿奴的婢女将披风系好,才缓缓道:“陛下赏了那些议储的言官,除却这些便没有什么动静了。”
楚云湛嘴角还未及收起的轻笑又浮上了几分:“是么……不过都是庶子,谁又真的比谁高贵多少呢……”
“可惜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懂……”楚云湛摇摇头把玩着手上的碧色的玉佩,低声又道,“毕竟有些事情,也太久了。”
“你看看,这是什么?”
楚云沂接过楚云济手中的羽箭,反复看了看,颇为疑惑道:“不过是一支寻常的箭罢了,有什么不妥么三哥?”
楚云济笑着道:“你可知,这是从哪里来的羽箭?”
楚云沂顿了一下,随即摇头道:“这怎么能猜的出来呢,三哥有话直说就是了。”
楚云济见楚云沂这般反应,倒也不意外。将箭放在一旁的案上,转身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盏不紧不慢的道:“五弟,你眼里的棠棣之华,只怕在旁人眼里不过是随意践踏的尘泥罢了。你一向不相信楚云渊和前朝有勾结,你又可知,楚云渊和南宫念瑶有私情么?”
纵然知道楚云济这番话的目的,可楚云沂还是被他最后一句话惊吓到。
楚云济见楚云沂不自觉的睁大眼睛,饮了一口茶又缓缓道:“五弟,三哥知你年纪小又极重情义。就说这泡茶的手艺,便是大哥亲自教你的,你不愿意怀疑他是再自然不过……可你间接杀了他最心爱之人,他会不记恨你吗?”
“不是说柳家公子和南宫念瑶有私情么……那南宫念瑶被父皇所忌惮,大哥不是不分轻重的人,更何况他和暮雪姐姐两情相悦已久,又怎会掺和进去?”楚云沂皱起了眉头追问道。
“哈哈哈哈……两情相悦?”楚云济大笑道,“他这把戏骗骗江都那些小娘子也罢了,怎么连五弟你也上了他的当?很多事他不过是表面淡然,实则城府极深。五弟你长于打仗,可论阴狠你还输他几分……三哥真是担心你被他所蒙骗啊!”
“南宫念瑶死因实则牵涉过广,你不会把这些也告诉了楚云渊吧?”
楚云沂摇摇头:“此案关系重大,我断是不敢告诉旁人的。”
楚云济心中宽慰了不少,又道,“五弟天资聪颖,一点就透。楚云渊早已恨毒了江家人,你我今后的路要艰险许多,更要一心啊!”
楚云沂若有所思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面对楚云济。
“小美人,跳的不错哇!来大爷这儿,大爷有赏!”
锦慧身着一袭红舞衣,脸上又是那盈盈笑意,走至宾客面前道:“多谢夏爷捧场,小女子在房中已备薄酒,夏爷可愿赏脸品鉴一二?”
“好哇!”夏寻一只手攀上锦慧的肩,笑道,“小美人,都听你的!”
锦慧依旧笑着,扶着喝的半醉的夏寻上楼到了房间。
哪知到了房间,锦慧关上门后便变了脸色,一把甩掉了夏寻的搭在她肩上手。
夏寻还以为美人发小脾气,又贴过去:“呦,小美人怎么生气了?”
锦慧方才笑的娇媚的脸此刻已是柳眉倒竖,拔下头上的簪子,在手中化作暗器向夏寻飞去!
夏寻还未反应过来簪子便刺中了太阳穴,他瞪大眼睛,踉踉跄跄的移了几步便倒下,登时没了气息。
锦慧冷笑,蹲下从他身上摸下封文书,装入水袖中。
“来人啊!把这人抬去乱葬岗埋了!”
几个小厮应声入门,锦慧简单交代一番便离开了。
楚云渊在锦玉阁的三楼暗阁里看书,香炉中茉莉香气袅袅。
外面锦玉阁的脂粉红袖、喧闹嘈杂,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这里还有个唤露轩的地方。
这里寂静的仿佛与世隔绝,处处以茉莉花点缀,清雅至极。
“进来吧。”楚云渊翻了一页书,并不看来者。
锦慧走了进来,将文书从袖中拿出,恭恭敬敬递与楚云渊。
楚云渊打开文书,阅览后站起,将其丢在炭盆中。
“楚云济明日必会派人联系你的,想好怎么回话了吗?”楚云渊启唇问道。
“奴家会说,殿下近日一直在王府中,未曾来过锦玉阁。”锦慧答道。
楚云渊轻笑了一下,道:“慧娘啊,你弟弟可还在他手里呢,你这蹩脚的谎话是骗不过他的。”
“实话实说,说我让你杀了夏寻,也看了这封信。”楚云渊道。
“那殿下您……”
“无妨,”楚云渊依旧笑着,温柔道,“慧娘你今日做的很好,下去歇着罢,我也该走了。”
锦慧不便再问什么,行了礼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外面下着大雨,殿下独自一人行路……千万当心。”
楚云渊接过随侍的婢女递来的伞,冲锦慧道:“多事之春,多情之雨,凡事过犹不及。我是你的主君,你心里记住便可。江都不太平,你我日日如履薄冰,更要谨小慎微。”
锦慧听闻脸色白了白,急忙道:“殿下教训的是,奴家省得。”
楚云渊点头:“如此便好。”
“老爷在书房等着您呢,殿下您请——”
楚云渊点头,正要谢过杨管家,不想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渊哥哥!”周暮雪跑过来,一双杏眼笑成了两条弯弯的月牙,“我带你去见爹爹罢!”
杨管家也笑了:“殿下您是不知道,小姐经常念叨您呢!那便由小姐引您去见老爷罢,我先下去了。”
楚云渊点头:“管家先生慢走。”
两人目送着杨管家离开后,周暮雪即刻将目光转向楚云渊,双眼中含着喜悦的光芒。
楚云渊也是淡淡笑着:“走罢,去见先生。”
楚云渊和周暮雪路过周府的花园,花园中假山流水,各种花卉在不同的时节开放,姹紫嫣红。
楚云渊也是惜花之人,看见眼前相思铃花将整个花园装点得浅紫一片,不自觉嘴角轻扬:“这铃花又开了,真好。”
周暮雪笑了:“是啊,这相思铃是前天夜里开的,昨儿早起,爹爹也站在这里,也很欣慰这相思铃又开了。”
楚云渊点头:“这相思铃本是南国之花,在北国只有江都才能成活,可毕竟也娇弱了不少。这相思铃耗费了先生的心血,每年开花时,先生定十倍欣慰于常人。”
楚云渊和周暮雪皆没有发现站在不远处的正看着他们的周存卿。
周存卿看着相思铃花丛中同样身着浅紫色深衣的楚云渊,心中复杂万千。透过这个孩子,周存卿仿若看到了故人。
往事如烟,二十余年竟是一晃而过。
斯人已去,徒留这铃花在天地间含芳而绽。
昔日里那个在相思铃花影里起舞的少女若能窥见今日,可会少一分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