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影惊梦》北雁知

4、真相大白

　　“回二位殿下的话，这暗阁平日里都是不来人的。今日小二来取物件，这才发现了两具男尸……”

　　因涉及重要命案，连平日里不常见到的容掌柜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望江楼已经有两百年的历史，几经朝代更迭却依旧立在江都玲珑江畔。王公贵族和平民百姓一同在此吟咏风月早在百年前就成了江都的传统，因此望江楼的掌柜也颇受江都人的尊敬。如今的掌柜是年逾花甲的容越老先生。
　　但凡是做生意的都不希望沾上晦气，可容掌柜到底是历经风雨，依然镇定自如的回答三皇子楚云济和五皇子楚云沂两位王爷的问话。

　　“如此，便有劳容掌柜了。”楚云沂淡淡一笑，示意手下人送容越掌柜回去。
　　“慢着！”楚云济冷笑道，“这人就死在望江楼，怎么能如此草率地办案呢？莫非五弟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楚云沂倒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尽可能用最平和的语气道：“三哥这是哪里话，纵然此次远征南灵出了问题我身为主将难逃其咎，可这是非黑白我还是分得清楚的，断不会去包庇什么人的。”
　　“原来五弟还记得自己打了败仗！”楚云济轻蔑道，“众人皆言打了个平手，可我们北康的兵力和装备远远超过南灵，打了个平手和打败仗有何区别！楚云渊因和南宫念瑶走的较近被人怀疑，父皇这才换了你和南宫念瑶上战场。可结果呢，南宫念瑶这一死倒是证明了楚云渊的清白，你却带着北康的军队狼狈的逃回来！这一仗的传令官又是这两个人的亲属，现在不仅传令官死了，这两个人也被灭口了！五弟，你还怎么让人相信你这一仗打的没有问题？”
　　楚云沂听楚云济出言涉及楚云渊，便立刻看向站在一旁的望江楼掌柜容越。他们都知道，方才楚云济所说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完整整的传入楚云渊的耳朵里。
　　望江楼是容越老先生家的产业是不错，而这容越的女儿容青，则是楚云渊的妾侍。
　　楚云渊乃一介闲散的王爷，常出入望江楼。传说容家大小姐容青仰慕楚云渊的才情，以自缢来明志非楚云渊不嫁。容掌柜疼惜女儿，只好亲自向楚云渊说明情况。楚云渊同情容老掌柜的爱女之心，便收下了容青为妾。
　　至此，望江楼背后所倚靠的主子，就成了怀王楚云渊。
　　换句话说，楚云济方才的一番言语，就是说给楚云渊听的。

　　两个人在争执的时候，容越掌柜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楚云济似乎终于发觉了容掌柜的存在一样，走到容越身边道：“容掌柜，此案疑点颇多，等下我会派人抬走两具尸体交给仵作查验。出了这样的事情，还烦请掌柜告知大哥，此案大哥虽未涉足其中，但毕竟是在望江楼出的事情，还要有劳大哥多加配合。”
　　容越拱手道：“老夫一定将二位殿下的意思带给怀王殿下。”
　　楚云济点点头，意味深长道：“如此甚好。”
　　楚云沂站在一边，看着手下的人抬走两具尸体，面色颇为难堪。

　　怀王府书房
　　“容掌柜的信么？我知道了。容儿，你下去吧。”楚云渊接过容青手中的密信，向她点点头。
　　容青瞥了一眼不远处椅子上坐着的五皇子楚云沂，有些惊惧。可见到楚云渊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心里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妾身告退。”她行礼后退下。

　　楚云渊并不看密信，只是把信放在桌子上，随后又走到一旁拿起水壶浇灌角落里的茉莉。
　　“哦？楚云济这意思是再把我卷进来？”楚云渊嘴角轻扬起一个弧度，“上次说我和南宫念瑶走得近，给我扣上了个什么暗通敌国的罪名。我这才得了几日清闲好好侍弄我的茉莉，如今又是要我配合他查五弟你？”
　　“大哥你有所不知，这事不能查啊！”楚云沂急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楚云渊背对着楚云沂浇花，听闻楚云沂的话，手上明显一顿。而后又继续扬起水壶，笑道：“这就奇了，为何不能查？难不成五弟你果真如他所说那般，有难言之隐不成？”
　　楚云沂叹了一口气道：“大哥，你觉得这事当真与你无关吗？换句话说，你那‘暗通敌国’的罪名，若南宫念瑶不死，你真的洗的清吗？”
　　“这军令是被江家人调换了，南宫念瑶这才深入险境被俘。南宫念瑶再怎么说也是我北康的守正郡主，我不可能放任她落入南灵不管。我在随后攻陷了他们大营，南灵将领仓皇逃走，这才抢回了南宫念瑶的遗体。要说她一个南宫家的人被南灵俘虏尚有生路可走，可谁会知道她会在南灵的人面前自尽！”
　　“这一来，一下子洗清了什么她和南灵有书信往来的罪名，大哥你也因而冤情昭雪。”
　　楚云渊痛苦的闭上双眼，他逼迫自己不去想，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在楚云沂面前露出破绽。
　　“我且问你，江家人为何这般胆大包天谎报军情陷害守正郡主？他们得到了谁的授意？”楚云渊转过身，死死地盯住楚云沂，“就为了陷害一个郡主，甚至不惜折损我北康两万精锐么！”
　　“对于三哥来说，我这个江家力保的外孙固然是敌人……可大哥你不要忘了，身为长子的大哥你，纵然再无欲无求也是敌人。”楚云沂无奈道。
　　前一句话楚云沂并没有回答，答案也昭然若揭。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楚云渊闭了眼叹道。

　　皇帝楚瑨膝下五个儿子，二皇子楚云湛身有残疾无缘皇储角逐，四皇子楚云潇天真烂漫毫无城府，剩下的只有一个众人看好的五皇子和一个除了不是嫡子以外什么条件都优良的皇长子楚云渊。
　　暗卫截下了一封南灵传来的密信，上面是指使南宫念瑶怎样利用楚云渊的内容。楚云渊因此获罪暗通敌国，他再不受皇帝楚瑨的宠爱也是堂堂皇长子，楚瑨不能让皇嗣蒙上此等罪名。那么唯一澄清罪名的方式让南宫念瑶带兵对抗南灵，最好死在战场上。所以江家人得到皇帝的授意后谎报军情，让南宫念瑶战死。找了由头除掉南宫余孽的同时，也保全了楚云渊。

　　乌云密布。
　　暴雨如注，江都很少下这样的暴雨了。

　　楚晨岚熬了一碗姜汤，端到楚云渊面前，用温和却又不容反抗的语气道：“喝了它。”
　　楚云渊已经不记得他是怎么送走楚云沂后，独自一人从怀王府走到周府的。
　　身旁随侍的宦官郑安连忙追上给他打伞，也被他厉声喝退。他在雨中踉踉跄跄，内心茫然一片。直到周府的管家发现了他，急忙派人扶着进了客院。

　　他接过姜汤，一颗泪从眼角滑落到碗里，他也浑然不觉。只是口中喃喃：“都是我……姑母，都是我……”
　　心口的凉意压得他无法喘息，他挚爱的女子为了他，舍弃了投降南灵的机会。他的瑶儿在众人面前自尽，只为了给他洗脱嫌疑。
　　说什么要用性命护她一世，到头来终究是他拖累了她。

　　他和楚晨岚的嫌隙也不复存在，他知道楚晨岚是为了保护他不与父皇作对，使他不再惹上不该有的嫌疑。至于姑母为何独与他交心，不过是他怒极的气话。他和楚晨岚一同长大，其中的情分又岂是其他四个弟弟可以比拟的？

　　“朔儿你有没有想过，楚云济为了皇位如此不择手段，今后你的日子怕是更难过。”
　　“姑母我都明白，”楚云渊捏紧了碗沿，“这一回是瑶儿，下一回他的主意怕是要打到周府来。”
　　“我不会让他得逞，瑶儿也不能白死。他甚至不惜牺牲北康的利益也要致对手于死地，为了皇位这般不择手段。于公于私，我都不会任由他登上北康的皇位。”
　　楚晨岚叹口气道：“自小便是这样说一不二的性子……你既然决定要走上这条路，我们尽全力支持你便是了。可你也要明白，不仅是为了小姨，如今弊政颇多，你身为北康皇嗣也要为了天下百姓。”
　　楚云渊郑重点头道：“外戚干政、佞臣当道、朝臣分□□。想我北康立国二十二载朝廷便出此等丑态。我楚云渊身为皇族一员，也只恨自己偏安一隅仅能自保。可我错了，偏安一隅保护不了瑶儿，也无法真正与世无争……”
　　“既然如此，那便不躲了。”他道。

　　“要打倒对手，先要自己好好的。”楚晨岚道。
　　“姑母说的是。”他回道。
　　面上的泪痕已干，楚云渊一次喝光了那碗掺着他眼泪的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