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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前尘往事(番外九) ...

  •   很久很久以前,路挽还是个在北京城里摸爬滚打的年轻插画师。

      那时候的他,大学毕业没几年,脑子里塞满了画稿灵感,日子过得简单,也带着点孤单。

      他还没遇见覃果,生活里只有画板、街角的流浪猫,还有一段看似甜蜜的恋情——如同一幅未上色的素描,线条清晰,平淡中藏着一丝期待。

      他的男友叫邓俊漫,净身高一米八.九,高大帅气,眉眼间自带一股与生俱来的戾气,可一笑起来,那嘴角轻轻扬起,甜得能把蜜蜂都哄晕。

      他们谈了一年半的恋爱,彼此契合得如同画笔与纸张,勾勾点点都刚刚好。

      因为这份难得的安稳,路挽开始憧憬起未来的日子。租个更大的房子,他坐在画板前画画,邓俊漫在一旁看着他,偶尔拌拌嘴,再养只猫,日子平淡却扎实。

      这段感情稳妥到让他有点胆怯,又忍不住期待。

      他甚至开始偷偷盘算,是不是该把邓俊漫带回家见见爸妈,正式定下来……

      在他心里,可能是这辈子最靠谱的一段感情,靠谱到他愿意去设想一个更长久的未来。

      路挽搞创作,最怕人多吵闹,不爱挤在爸妈那套书香味儿特浓的大学城老房子里,老觉得灵感都被人气挤跑了。

      于是,他跑去通州,租了间不到五十平的小公寓。

      墙皮发黄,窗户冬天透风,沙发还是房东去二手市场捣腾来的旧货,一坐就吱嘎响。

      可他不讲究这些,觉得能用就行。画板一摆,生活就能继续。

      邓俊漫常来找他,一进门就懒洋洋地窝进那张破沙发,翘着腿,嘴里叼着根没点着的烟,看他画画。

      偶尔,他会调侃:“挽宝,你这画风怎么这么丧啊?跟坟头草似的,咋不试试阳光点的?”

      路挽头也不抬,笔尖刷刷地落下线条,懒洋洋地回他一句:“丧咋了,你不就稀罕我这味儿?”

      邓俊漫笑得痞气十足,凑近些,一把搂过他的肩:“稀罕啊,谁能不稀罕你这张脸呢?跟漫画里走出来似的。”

      他嘴甜,手也不闲,常帮路挽收拾屋子,烧个简单的西红柿炒蛋,或者从街边拎回来一袋烤串,两人就着啤酒,边吃边聊。

      路挽画画时,他就靠在沙发上看着他,有时目光放空,有时却专注得仿佛要把他刻进骨子里。

      眼神温柔得仿佛冬天的暖阳,落在身上,暖得让人舍不得移开。

      路挽心里暖烘烘的,总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碰上这么个贴心的天菜。

      他甚至悄悄盘算,等手头再宽裕点,就换个大点儿的房子,不租了,干脆买下来。

      哪怕到时候爸妈不同意,他也想让这日子过得更像样一些。

      那时候的路挽,丧归丧,却对这段感情满怀期待。

      他笔下的猫不再总是淋雨,偶尔会多出一只手,轻轻地挠它的下巴,像极了邓俊漫哄他时的样子。

      生活似乎被悄悄染上了颜色,他开始相信,也许自己真的能把画里的“丧”,变成现实里的“暖”。

      直到那天……画风突变。

      邓俊漫红着眼冲进公寓,平时那张痞帅的脸上写满了慌乱,仿佛被一条发疯的野狗一路撵着跑回来。

      他一进门就死死抓住路挽的手,声音急得发颤,连气都喘不匀:“挽儿,我家里出大事了!老人得了重病,要打特效药,还得动手术……钱不够,我实在没办法了!”

      他眼眶红得吓人,应该是刚哭过一场,额头上全是冷汗。

      路挽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心口猛地一软,几乎没犹豫就脱口而出:“差多少?”

      邓俊漫咬了咬牙,说了个数字。

      路挽一听,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那是他攒了好些年、准备用来付房子首付的全部积蓄。

      他沉默了几秒,心里翻江倒海。

      可看着邓俊漫那副要崩溃的模样,最终还是一咬牙,从抽屉里翻出银行卡。

      他把卡塞进邓俊漫手里,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嗓音却意外地平静:“你先拿去用。不够我再想办法,实在不行,我去跟我爸妈借。你别急,家里的事儿要紧。”

      邓俊漫接过卡时,眼泪落了下来,狠狠地把他抱进怀里,声音哽咽:“挽儿,你真好……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我发誓!我邓俊漫,这辈子都会对你好!”

      他抱得那么紧,紧到路挽几乎喘不过气来,肩膀一抖一抖的,体温透过衣料,沉沉地压进路挽的皮肤里。

      那一刻,路挽心里泛起一阵酸意,却也觉得值。

      ——他信邓俊漫,信这段感情。

      信得那么真、那么满,如同一粒在夜里拼命发光的萤火虫,亮得热烈……也亮得脆弱。

      第二天下午,路挽一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给邓俊漫发消息:
      【你爸情况怎么样了?还好吗?】

      邓俊漫回得很快,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
      【谢谢你,挽儿,手术安排上了,我爸刚打完针,情况还算稳定。我忙完再跟你说。】

      路挽松了口气,打了个哈欠,回了一句“没事,你照顾好自己”,然后继续埋头画稿。

      接下来的几天,邓俊漫还时不时主动报备:
      “手术做完了,很顺利,医生说情况还行,现在人在ICU躺着呢,我也不敢走,在这儿守着。你别太担心,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你在家好好吃饭,别老熬夜啊。”
      “恢复得不错。我这两天忙得跟打仗似的,回头请你吃饭,好好补偿你。”
      “……”

      语气听上去正常得很,甚至还有点熟悉的笑意,路挽便也没多想,只当他真的在医院里忙得焦头烂额。

      可一周过去,消息开始变得稀稀拉拉。

      路挽主动问:
      【你爸现在咋样了?钱还够用吗?】

      这次,邓俊漫回得很快,但字少得可怜:
      【挺好的,谢谢宝贝关心。】

      冷得如同冬天的风,扫过来不带一点温度。

      路挽皱眉,又追问:
      【术后检查做了吗?你忙不忙?】

      这条消息石沉大海,直到两天后,才收到简短的回复:
      【做了】
      【效果还行】

      没有标点,没有语气词,简直就是随手扔出来的句子。

      再后来,消息彻底断了。

      路挽试着再发:
      【叔叔出院了吗?你回来了没?这段时间也累坏了吧?我给你炖点汤补补。】

      微信消息发了十几条,一条都没回。

      电话拨过去,能通,却没人接。

      路挽怔怔地站在公寓里,手里的手机滑得几乎要掉下去。
      他低头看着那串信息,最后一条停留在三天前:
      【晚安】

      从那以后,再没动静。

      他攥紧手机,指尖开始发抖,屏幕亮着,却一片沉默。

      空气里只剩下空调低低的嗡鸣,仿佛是在用机械的呼吸提醒他——
      热度、回应、温度,全都消失了。

      这一刻,他心底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不像愤怒,也不像恐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变质,静悄悄的,却叫人心发凉……

      他不甘心。

      顶着寒风跑去邓俊漫常去的那家咖啡馆,手机死死攥在手里,他把照片举到柜台前,语气急得发颤:“最近见过他吗?高个子,爱喝卡布奇诺。”

      店员愣了一下,眉头拧成一团,认真回忆了几秒,还是无奈地摇头:“没印象欸……最近都没见这人。挺帅的,我肯定不会记错。”

      这一句话如同当头一棒,砸得他心脏突突跳。

      路挽脑子里全是那天的画面——邓俊漫红着眼、满脸狼狈地冲进门,哭着抱住他,坚定地说“这辈子都会对你好 ”。

      那一幕太清晰了,清晰到仿佛刚发生在昨天。

      可一眨眼,人却从世界上蒸发了。

      他不信邪,翻出几百年没联系的发小,打电话求助:“哥们,你有关系的地方帮我问问呗,看这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然后就跟疯了似的,开始在北京城里横冲直撞,满街找人。

      三里屯的酒吧,灯光昏黄,空气呛人,酒保懒洋洋地擦着杯子,只回了句:“没见过。”

      网吧里键盘声此起彼伏,屏幕闪着五颜六色的游戏光,穿着连帽衫的男生低头盯着屏幕,耳机里吼着“推塔!”,没人对他的询问多看一眼。

      他们牵过手的公园,连树叶都黄透了,风一吹,沙沙地响,空得让人发毛。

      甚至连邓俊漫曾随口提过一次的煎饼摊,他也没放过。

      摊前热气翻腾,老板娘翻着煎饼,手上沾满了面糊,听见他问话,抬头皱眉:“没见过啊,小伙子,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北京这么大,人潮这么密,可他要找的那个人,如同水雾一样蒸发了,连个背影都没能留下。

      最后,他几乎是被逼到绝路,硬着头皮去了邓俊漫父母住的老小区——燕郊那片破旧的楼房。

      楼道里昏暗得要命,灯泡坏了一半,一闪一闪的,和他喘不上气的心跳如出一辙。
      墙皮剥落,地板坑洼不平,空气里混着潮气和霉味。

      他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手指颤着敲了敲门。

      ……门竟然虚掩着。

      轻轻一推,“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

      地板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冷清得如同被遗弃的空壳。

      空荡荡的,沙发上扔着一条皱巴巴的旧毛毯,感觉很久没住人了。

      鞋柜角落躺着几张泛黄的超市宣传单,上面的红色大字褪得发白,只剩下几块鸡蛋优惠价,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回音。

      邓俊漫那双穿到发旧的灰色拖鞋,也不见了。

      就连这点熟悉的生活痕迹,都被连根拔起……

      路挽站在门口,冷风从门缝钻进来,他却如同一块石雕,一动不动。

      手脚冰凉,仿佛整个人被扔进了冰窟窿,从脊背凉到心口。

      他还是不死心,拖着沉重的步子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

      衣柜里挂着几件皱巴巴的旧T恤,仿佛随时准备跑路的人留下的障眼法。

      厨房的水槽干得发白,连水渍都没有。

      冰箱门一拉开,空得能照出他苍白的脸,除了一阵霉味,连个矿泉水瓶都没剩下。

      简直就是一场有预谋的逃亡。

      最后,他在鞋柜角落的缝隙里,发现一张揉皱的纸条。

      那张纸边角泛黄,皱得像被人狠狠攥在手里又松开,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清。

      但他还是看懂了——
      【对不起,走了,别找。】

      短短七个字,一刀一刀刻在心上。

      没给解释,也没留余地。

      路挽攥着字条,指节泛白,眼神死死地盯着空荡荡的屋子,喉咙仿佛被堵住,连哽咽都发不出来。

      他不明白。

      那笔钱,是他攒了好几年的心血啊!

      每个寒冬凌晨接的单、每一份熬夜改的图、每一场通宵后坐在便利店门口啃的饭团……都是为了那一点点给足自己底气的积蓄。

      他从小文化课就学得吃力,可偏偏,生在一个满是天之骄子的家庭。

      父母是985高校的教授,饭桌上的对话不是科研就是国际会议,身边的孩子个个都是保送、竞赛、区状元。

      他插不进去,听不懂,也不想听。

      小时候的那些玩伴,如今不是在金融投行就是体制内爬到了副处,朋友圈里一条“又加班到凌晨”的动态,评论区都是“太拼了”“年轻有为”“未来可期”。

      而他呢?

      全职画画。

      说得体面点,是自由艺术家,可他心里明白,在不少人眼里,和“无业游民”差不多。

      但他天生倔,骨子里带着不服输的狠劲儿。

      文化课不行,便自己找出路。

      高二那年,他清楚自己的分数上不了重点大学,于是一咬牙,转了美术。

      最初是为了曲线救国,可画着画着,他真上头了。

      那些被考试逼疯的夜晚,他不刷题,不掉眼泪,而是拿画笔往纸上发疯,想把胸口的压抑一笔一笔画出去。

      于是,他真的画出路了。
      靠天赋,也靠硬熬,央美一战上岸。

      还没成年,他就靠接私稿养活自己,从不伸手问家里要一分钱。

      这条捷径,他走得不光彩,他知道,可也走得坦坦荡荡。

      ——他想,他确实不是学霸,也不是精英,可他活得自由,靠的不是家世,不是运气,是他自己。

      高中的时候,他靠五块钱一张的Q版头像速写,在贴吧、企鹅空间里一点点攒人气,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大学时,当别人躺平刷剧、呼呼大睡,他还在开着平板熬夜涂人物肖像,画到手腕酸痛才停。

      宿舍熄灯后,他钻进被窝,屏幕光映着他脸,那些线条一笔一划地刻出来。

      毕业后,他全职做画师,啃商稿、磨画风,手指关节起了茧,烟灰缸堆成小山,他硬是靠死磕走出一条血路。

      这个时代,画师遍地走,自媒体卷疯了,有人靠脸,有人卖腐,有人赶热梗靠运气红一把。

      可他不靠这些。

      他靠水平,靠稳定。靠四个字:从不拖稿。

      他能混出点名气,是凭真本事。

      路挽没觉得自己有对不起谁。

      ……所以,邓俊漫全家怎么能说走就走,连个交代都不留?

      凭什么,他这种活得明明拼尽全力的人,要被一纸“别找了”羞辱?

      路挽脑海里闪过那张熟得不能再熟的笑脸——嘴角总是吊着点没正形的弧度,眼神带着惯有的痞气,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所谓,拽得让人信了他真能护你一辈子。

      想起那人曾在夜里紧紧搂着他,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声音低低的,如同在哄一只被吓到的小动物:
      “挽宝,我丢下谁都不会丢下你。”

      可最后——他丢得最彻底的,就是自己。

      喉咙似乎堵了块石头,又酸又涩,连咽口水都疼。

      他没法站着了,干脆瘫坐在地板上,手伸进裤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火的时候指尖抖得厉害,火苗晃了好几次才点着。

      烟呛得他咳了半天,但眼泪没掉下来。

      他靠着冷冰冰的墙,腿随便摊着,烟灰一抖一抖地掉在裤子上,他连看都懒得看。

      原来,人绝望到某种程度,是麻木的。

      连哭都没力气,眼眶干得像沙漠,挤不出一滴水,只剩嘴里那股呛人的烟味,死死绕着不肯散。

      就像那个人的承诺,明明他早就该吐出来,结果怎么也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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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读者宝宝们,段评已开。正文完结一月后,居然被举报了QAQ涉嫌理由是“色情和引导成为同妻”(?)啊这,我寻思这俩多纯爱啊,文案上的【排雷】也写得很清楚了啊,怎么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呢……逆反心上来了,再开一本弯掰直,预收《暗恋对象的女神竟是X福利姬?》书号:9640375。文案后续再完善,高富帅男大与白穷美女大的故事。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