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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命运捉弄(番外十) ...

  •   抽完烟,路挽又开始盯那张皱巴巴的字条。

      他攥着拳头,满脑子都是不甘心:不就是钱吗?我又没逼你立马还,咱俩这关系,我借你不就等于给你,至于压力大到跑路?

      心里憋火,嘴上不说,反倒开始拧巴地自责——是不是我那天语气太冲了?是不是该多说点安慰的话?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把他给逼走了?

      可越想越不对劲。

      那天的一抱一哭,那副崩溃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装的啊!

      路挽瞪着地板,低低骂了一句:“你踏马的不会真不管不顾地跑了吧。”

      他不信。

      他死都不信邓俊漫会这么绝情,决定追下去。

      线索少得可怜。他唯一记得的是,对方曾随口提了一嘴,南方有个家境不错的朋友,这次邓爸转院治疗,也是那妹子帮忙牵的线,联系的上海九院的专家。

      就这一点线头,他也不愿放过。

      他扯了几件衣服塞进背包,买了张最便宜的红眼航班,一头扎进了南下的夜里。

      到了上海,他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九院门口蹲了三天三夜,问遍住院部的护士、保安;翻过邓俊漫爱去的那几家咖啡馆,甚至摸进店里请求查看监控录像;就连外滩的酒吧街都挨个扫了过去,拿着照片一家家问:“见过这个人吗?高个子。”

      可结果呢?一无所获。

      没人见过。没人听说过。连个背影都没留下。

      路挽喊到嗓子哑,跑到腿软,如同一位眼看画完却泼上墨水的画师,满心的精细和情绪全被搅成一团废稿。

      最后,他在一家昏暗的小酒吧里,撞上了一点运气。

      一个醉醺醺的酒保听完他的描述,眯着眼想了好一阵,慢悠悠地来了一句:“你说的那人啊……听起来像个骗子。魔都嘛,啥事儿都不稀奇。我见过好些个孬货,名字住址全唬人的,骗完人拍拍屁股就走。”

      路挽像被当头砸了一闷棍,手里的啤酒杯差点砸地上。

      他瞪着伍小五:“你是说……他连名字都是假的?”

      伍小五——这家小酒吧的老板兼调酒师,也是路挽南下后在上海认识的第一个人。他叼着根没点火的烟,靠在吧台哼笑了一声:“十有八九,兄弟,你被耍咯。”

      他懒散地往后靠,语气吊儿郎当,却透着种见惯了人情冷暖的世故。

      路挽脑子里乱成一团,仿佛颜料盘打翻在画布上,涂得到处都是。他不信,死也不信。梗着脖子追问:“怎么可能?我和他认识两年,谈恋爱一年半,怎么会是假的?他难道一直在骗我?他图什么?”

      他说得急,声音都在抖。

      他不愿相信,那个在深夜抱着他说梦话的人,那个陪他熬通宵赶设计稿、一起窝在沙发上吃泡面的邓俊漫,会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他脑子里飞快闪过那张笑脸,那双眼睛,那些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怎么看都不像假的啊!

      伍小五“嗤”了一声,斜眼瞟他,语气里带着点不屑:“那我问你,哥们,你见过他身份证没?瞅过他家户口本吗?”

      他顿了顿,见路挽眼神一滞,又步步紧逼:“你俩开过房没?在哪儿?自个儿租的地儿还是酒店?是不是每次都在出租屋,还是全在你那破公寓,没见过他和房东签的合同?他有没有老说证件丢了,家里事儿多,今天一个理由明天一套说辞,搪塞过去?”

      一句接一句,句句扎心。

      路挽脑子“轰”的一声,像被一盆冰水劈头盖脸浇下来,从头凉到脚,冷得他透不过气。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可话到喉咙,却卡住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回忆着和邓俊漫的点点滴滴,却突然发现,那些曾经以为深刻的细节,此刻竟像指缝里的沙子,越是想抓,越是空洞。

      他从没见过邓俊漫的身份证,每次一提起,对方总是笑嘻嘻地打哈哈:“丢啦,回头补办。”

      户口本?更是没影。邓俊漫总说:“家里老远呢,带那玩意儿干啥?平时也用不上这玩意儿啊。”

      开房?每回路挽提议换个地方,对方却总推脱:“你那小公寓挺好,干嘛多花冤枉钱?”

      至于租房合同……路挽从来没见过。邓俊漫总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口头协议,房东人好,图省事儿。”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对不上了。

      正当路挽站在那儿发愣,伍小五慢悠悠地打量起他,从那件低调的灰色T恤一路扫到磨得发白却剪裁利落的牛仔裤,最后停在他耳边那颗几乎看不见的小耳钉上。

      他盯着那颗耳钉看了好一会儿,嘴角一扯,像是看出点门道:“兄弟,听你这口音,北京土著吧?你这长相,再瞅你这身行头,A.P.C.的T恤,裤子版型也正,还有这耳钉,嘿,卡地亚的吧?低调是低调,小得跟颗米粒似的,但它贵得够不少人啃几个月泡面了。”

      伍小五忍不住“啧”了一声:“你家里条件明摆着不差啊,你俩咋认识的?说不定,那时候你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路挽一怔,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这件A.P.C.的T恤是他妈去年在三里屯给他顺手买的,logo小得像针眼;LoroPiana的牛仔裤,是他爸去意大利交流时带回来的,说料子好、穿着舒服。

      而那颗小飞碟耳钉,是他姥姥去世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说:“学艺术的,也得有点样子,别打扮得太寒酸。”

      于是,他戴了好些年,一直当它是个念想,却没想到……伍小五一眼就认出了牌子。

      “咋认识的?”路挽嗓子哑得厉害,点了根烟,深吸一口,指尖抖了抖,烟雾缭绕间,他慢慢回忆起来。

      “两年前,我在798办了个小画展,他来看画,跟我搭话,说喜欢我画里的猫。”他垂着眼,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那会儿我刚跟前任分了,整个人跟泄了气儿的皮球似的。他那张嘴是真甜,每天跑来看我画画,陪我吃饭,陪我聊天。久而久之……就熟了。我那时候觉得他挺真诚,没啥心眼,结果——”

      他苦笑一声,吐出一口带着冷意的烟,“就这么被套进去了。”

      伍小五哼笑一声,弹了弹烟灰:“嘴甜?搭话?兄弟,真不是我想瞎拍你马屁卖酒卡,而是你这长相,这气质,站哪儿都是块活招牌。他第一天就敢贴上来,多半是看上你这条件了。”

      他抬手指了指路挽耳边那颗几乎看不见的小耳钉,眼里带点锐利:“你爸妈干啥的?让我猜猜……体制内?国企干部?还是大学那挂儿的?不求多有钱,反正家里肯定有点底子,起码也不是普通打工人家的孩子吧?”

      路挽一愣,没否认。他垂下眼睫,语气轻得如同飘在烟里的灰:“我爸妈都是大学教授。”

      他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也没啥背景,就是能供我学画画,不用担心生活。”

      伍小五一拍大腿,乐了:“我就说嘛!你这模样,穿得再低调,也透着股养尊处优的味儿。那家伙八成一开始就摸清你家底了,你全身上下全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但没半点张扬的logo,路边骗子一眼都能挑出你是个好哄的,更别说那种有备而来的了。”

      他眯了眯眼,语气忽然冷了些:“想想吧,那家伙跟你在一起,花过什么大钱?你俩出去玩,是不是总你掏腰包?每次吃饭,是不是你先抢着结账?他说下次请你,‘下次’来过没有?”

      路挽脑子“轰”的一下,突然感觉有根筋被人硬生生扯断。

      是的……每次吃饭,都是他付钱。他说是因为“我最近刚接了单子,挣得多”;每次出行机票酒店也是他订,对方总笑着说:“下次我来,下次我来”——

      可那“下次”,一次都没来过。

      连那一百多万,也是对方红着眼在他怀里哭,说家里出事,他没那么犹豫就给了出去。

      路挽的手指开始发抖,烟头一晃,烟灰落了一地。
      他没动,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层薄灰。

      “他……从一开始就套路我?”路挽眼底划过一丝痛意。

      那种钝痛如同扎进心口的细针,一下一下,不致命,却叫人喘不过气。

      他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被人拿捏得死死的。从头到尾,那一年多的感情,不过是邓俊漫写好的剧本,而他,被喂了糖水,甘之如饴地演了一场笑话。

      伍小五叹了口气,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琢磨了,兄弟。那人一看就老江湖了,专门挑你这种人下手——长得好,性子软,家底清楚,还不防人。搁谁眼里不是块肥肉?”

      “他估计第一天见你,就盘算好怎么下套了。你是真心实意,他是处心积虑,当然演得天衣无缝。”

      说着,他从吧台下摸出一瓶冰啤,咔哒一声开了瓶盖,推到路挽手边:“不收你钱,请你的。喝了吧,别憋着。人跑了,钱也没了,就当买个天价教训。命还在,日子得过。”

      路挽接过啤酒,盯着瓶口发了会儿呆,泡沫一圈圈冒上来,如同他脑子里翻腾的那些碎片,乱七八糟,理不出头绪。他仰头灌了一口,苦味顺着喉咙滚进去,烫得他眼眶一阵发热。

      伍小五的话像把刀,一句一句,把他心里的最后一点幻想也割了个干净。

      他终于明白,邓俊漫不是压力大,也不是临时起意,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陪自己走到底。

      那张潦草的字条,那句“对不起”,不过是谢幕台词。戏演完了,主角退场,连个真名都没留下。

      “邓俊漫”——真是个好名字。
      俊俏的漫画情节,剧情噔噔噔地推进,然后啪一下掐断,收得干净利落,干脆得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天晚上,路挽没再追问下去。

      问也没用。邓俊漫早就跑得没影儿了,上海这么大,连个身份证上的真名都不知道,上哪儿找人?

      他坐在酒吧最角落的位置,盯着窗外一闪一闪的霓虹灯看,心里像是被人从中间掏走了一块,空荡荡的,凉透了。

      伍小五抽了根新烟,靠在高脚凳上,懒洋洋地说:“你这条件,留在上海混,啥样的找不到?别emo了,兄弟。”

      路挽没说话,只是默默把手里的啤酒一口一口喝完,像是在把那段被人喂得发苦的“爱”情,一滴不剩地咽下去。

      他倒是爱了,只是被别人玩弄了情。

      他踉跄着走出酒吧,站在上海的街头,手里攥着那张皱巴巴的字条,纸边被风吹得哗哗响,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

      他抬起头看着这座城市,高楼林立,霓虹闪烁。人人步履匆匆,没人知道他丢了多少钱,更没人知道,他还丢了一颗心。

      他站在路灯下,如同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猫,眼神空洞,身形单薄,连叫一声的力气都没了。

      可他确实不想回北京了。

      北京于他而言,不只是什刹海的夜景、故宫的红墙、南锣鼓巷的热闹,那些是给游客看的。

      而他和邓俊漫一起去过的,才是记忆深处的老北京味道。

      护国寺街的小豆腐,那家藏在胡同里的老店,豆腐脑浇着麻酱和韭菜花,邓俊漫每次都点两碗,一碗多加辣子,吃得满头是汗,还笑得贼开心:“挽儿,这味儿正宗”。

      还有地安门外的烟袋斜街,他们常在傍晚溜达,买一串糖葫芦。邓俊漫偏挑最酸的山楂,一口咬下去立马皱眉:“这玩意儿酸得真带劲啊,跟你画里的猫一个德行。”
      路挽白他一眼:“酸你还吃?”
      邓俊漫笑嘻嘻地把那颗塞进他嘴里:“你尝尝,甜在后头呢。”

      他们还去过牛街,挤在人群里吃羊蝎子火锅。那家店又小又油,桌子都糊着一层亮光,锅里翻滚着辣汤,辣得路挽咳嗽,邓俊漫却吃得眉飞色舞,一边给他夹肉一边说:“多吃点,暖和。”

      冬天,他们常钻进鼓楼东大街的小酒肆,要一壶热腾腾的二锅头,配一碟花生米、一盘卤煮火烧。邓俊漫喝得脸红,眼神发亮,拍着桌子嚷:“这才是北京味儿,挽儿,你画画也得有这劲儿!”
      路挽笑他:“你丫喝多了吧?”

      还有一次,他们晃到陶然亭公园,不是热闹的正门,而是偏僻的北门,租了一条船,在湖上晃来晃去。

      邓俊漫划船划得歪七扭八,路挽嫌他笨,抢过桨,结果俩人差点把船给整翻了,最后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那天傍晚,他们窝在老茶肆,喝了碗大碗茶,配着热乎乎的麻酱烧饼。邓俊漫靠在他肩上,低声说:“挽儿,这辈子就跟你这么晃着,也挺好。”

      路挽当时没吭声,心里却热乎乎的。

      是啊,这日子能这样慢慢过下去,也挺好。

      他记得广渠门桥下那家爆肚摊,邓俊漫最爱点爆肚仁,蘸着麻酱蒜汁吃得津津有味;记得白纸坊的豆汁儿店,邓俊漫嫌那酸味呛鼻,每次都得捏着鼻子灌下去,还乐呵:“挽儿,你咋还能享受上这玩意儿呦?”

      还有天坛东门的小吃巷,他们吃过炸酱面,邓俊漫不服,非得来碗杂酱面比比味,最后撂筷认输:“哦嚯,还是你的面地道。”

      很多地方,外地人不一定知道,却是他和邓俊漫的寻常日子。如今回想起来……全是骗局落下的影子。

      路挽站在上海的街头,风吹得他刘海微微晃动,耳边呼呼作响,那颗卡地亚的耳钉在昏黄的路灯下闪了一下,似乎闪了个讽刺的眼神。

      他从小长大的北京,如今只剩下一地伤痕。那些胡同里的烟火气,那些隐秘的小角落,曾是他和邓俊漫的甜,如今却像刀子,一刀一刀剜着他的心。

      他是真的,不想回去了。

      那座城市的每一处,都在嘲笑他的傻缺与天真。

      ——就在这时,一只瘦巴巴的橘猫蹭了过来,趴在他脚边,“喵”了一声。

      猫毛脏兮兮的,耳朵缺了个角,眼神却清亮极了,仿佛路灯下突然亮起的星光。

      路挽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它。

      猫眯起眼,头轻轻蹭进他的掌心,这一瞬的温热让他怔住了。

      他突然觉得,上海虽然陌生、风也凉,可是这点微不足道的暖,好像就够了。

      留下来……好像也不错?

      他没再多想,索性租了个破破烂烂的loft,窗户漏风,地板踩着咯吱响,租金便宜得简直就是捡了个漏。画板一架,二手桌子一摆,从头再来。

      北京的护国寺、牛街、陶然亭,都成了画里的背景。

      他一笔一笔描着回忆,画着画着,猫多了起来,眼底的丧气也慢慢混进了点别的东西——可能是释然,可能是新的开始。

      至于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再碰上邓俊漫,好好报复一场……

      谁知道呢?

      路挽自己都说不清。

      他只知道,北京不回了,上海成了新的画布。

      至于报复不报复的,就交给命运吧。反正他现在只想画画,画到有一天,提起那些事儿,也不再那么丧为止。

      可谁能想到……命运的线,竟悄无声息地在暗处绕了个圈。

      真相有时就像一口冷水灌喉,凉得直钻牙根。邓俊漫跑路当然不是因为什么“老人生病”,而是他在网上钓上了一条肥得流油的大鱼——一个富家女。

      那女孩住在江南一处雅致恢弘的四合院里,家族在高端纺织圈里风头正劲,不光有绵延数座的桃林与茶山做后盾,连进出口生意都做得风生水起,是当地出了名的纳税大户,妥妥的一方豪门。

      邓俊漫盯上了她的家底,盘算着傍个富婆,他就能从一个底层普男,摇身一变成豪门赘婿。

      他卷走路挽的积蓄,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搭个“中产海归”的壳子,好让这出戏的开场足够体面。

      他在网恋里铺陈得滴水不漏,人设拿捏得稳准狠:刚从国外回国,手头有个正在起步的项目,家里做点小生意。背景不显山不露水,却处处透着那种“我不说你也能感觉到我牛掰”的矜持。

      语气也是恰到好处,既透着散漫的贵气,又掺着一丝创业者的野心,还不忘带点“靠自己打拼”的倔强。

      他硬是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位知世故而不世故的理想青年,把“世家子弟+清醒创客”这两个buff给自己套得明明白白。

      就连微信小号的头像和朋友圈背景,都换成了冰岛雪山下的旅行背影照——那图是从ins上某个阔少的私密账号里扒来的,盗图都盗得专业又体面,主打一个你查不到出处。

      他跟富家女聊得热火朝天,对方居然真信了,甚至开始谈理想谈未来,说自己虽然出身不错,但不想靠家里,想找个能一起看世界的搭子。

      她夸他有潜力,甚至提议可以投一笔启动资金,约他见面详谈。

      这个被他钓到的网恋对象,名叫覃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命运捉弄(番外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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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读者宝宝们,段评已开。正文完结一月后,居然被举报了QAQ涉嫌理由是“色情和引导成为同妻”(?)啊这,我寻思这俩多纯爱啊,文案上的【排雷】也写得很清楚了啊,怎么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呢……逆反心上来了,再开一本弯掰直,预收《暗恋对象的女神竟是X福利姬?》书号:9640375。文案后续再完善,高富帅男大与白穷美女大的故事。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