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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旅游日记(番外七) ...

  •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

      路挽低着头,正专注地描绘一只三花猫的轮廓。阳光从窗边洒进来,静悄悄地铺在画纸上。

      覃果则在一旁翻箱倒柜,忙个不停。

      她把一堆旧物摊了一地,嘴里嘀咕着:“这屋子得好好收拾收拾,太乱啦~”

      她早些年在甜品店穿的麻布围裙,边角还留着已经干了的奶油渍;还有几件路挽穿旧了的T恤,A.P.C.的Logo几乎看不清楚了,袖口也松了,不再合身。

      她接着翻出一件Reiss的格子衬衫,浅蓝白相间的格子洗得发软,领口有几根线头。这是她大学时最爱穿的一件,配牛仔裤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文艺范儿十足。

      可如今再一看,感觉好土,真想捂脸。

      一边收拾一边说:“这些还能穿么?都好过时呀,算了,全都捐了吧。”

      随后,她从角落里拉出一个旧箱子。

      掀开盖子,里面塞满了包包。

      一只黑色的香奈儿羊皮包,链条有些磨损,刚背几次就被打入冷宫;一只雾灰色的爱马仕KellyMini,几乎全新,背带也没有褶皱,明显是连街都没上过几回;还有一个红漆皮的迪奥马鞍包,边角掉了点色。

      她继续翻,又抖出一只古驰老花托特,米色帆布配棕色皮边,搭扣上有划痕;还有一只LV丹宁手袋,边线裂开了……

      她看着这些包,皱起眉,说:“找个靠谱点的二奢贩子卖了吧,钱全捐给女童基金会,帮帮那些小丫头。”

      三下五除二把包摆成一排。

      路挽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靠在椅背上,画笔在指间轻轻晃着,语气打趣:“你这出手挺大方啊,真舍得?”

      覃果笑眯眯地回:“有什么舍不得的呀?甜品店赚的够我花了,这些破包留着也是碍地方。”

      她说着,歪头看了眼那只香奈儿,随手拍了拍包身,手指轻轻拨弄着背带,神情平静地跟老朋友告别。

      她继续翻着箱子,手一抖,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丝巾里抖出一个小巧的戒指盒。

      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枚HW钻戒,嵌在白金戒托上。

      阳光照过来,钻石闪得刺眼,亮得过分。

      她愣了一下,随手把盒子扔到桌上,随口嘀咕:“咦,这什么时候买的呀?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了?”

      路挽听到动静,目光扫过来,画笔顿在半空,手指僵了片刻。

      他站起身,眯着眼细细打量那枚戒指。

      钻石在光线下折射出细腻的火彩,整枚戒指做工精致,线条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却显得格外值钱。

      ……他没吭声。

      眼角却偷偷瞥了覃果一眼。

      她已经继续翻起别的东西,神色淡然,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晚上,等覃果睡下了,他悄悄拿起手机,窝在沙发角落查了起来。

      网页上跳出的价格不低……将近二十万人民币。

      这玩意儿,很多人拿来求婚用。

      他盯着那串冷冰冰的数字,胸口有点发紧,说不清是堵得慌,还是泛酸。

      反正很不是滋味。

      这么贵的戒指,谁送的?她怎么一次都没戴过?
      她说不记得了……是忘了这枚戒指的来历,还是根本不记得送她的人?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一个个问号挤着往上冒,砸得心口沉甸甸的。

      可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沉默地合上盒子,动作很轻地把它放回原位。

      几天后。

      路挽懒懒地靠在沙发边,手里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支笔,语气轻飘飘,刚想起来似的:“糖糖,咱们出去玩一趟吧,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国内外都行。”

      覃果正窝在沙发里,一边喝牛奶一边看书。书翻得皱巴巴的,牛奶喝得慢悠悠的。听见这话,她眼睛一亮,猛地放下杯子,一蹦三尺高,差点把牛奶洒了。

      “出去玩?真的呀?”她兴奋得眼睛都快发光了,“我早就想出去散散心了!”

      她歪着头想了想,笑眯眯地说:“要是你有时间,我想去欧洲。吃点正宗的甜点,去海边晒晒太阳,骑马、逛花海什么都行。你陪我,好不好呀?”

      路挽看着她,轻轻点头,语气懒洋洋的,却透着认真:“行,我来安排。”

      说得随意,手里的笔却转了又转,指尖不自觉地收紧,眼神沉了几分。

      去哪儿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好好地陪一陪她。

      接下来的几天,他卯足了劲儿调整工作节奏,连着熬了好几个通宵,把几个大的商单提前肝完,黑眼圈重得跟熊猫有一拼。

      客户催稿,他一点情面不留,直接推掉几个不着急的单子,丢下一句:“工期没定,回头再说。”
      平时那个温和有礼的形象立刻破功,活脱脱一个艺术家发疯上线。

      他飞速处理手头工作,还火速招了个助理,把琐事一股脑扔过去,安排得妥妥当当。

      然后是最关键的一步:办申根签证。

      不只是他的,还有覃果的,一起递交,材料齐整,效率拉满。

      签证一批下来,他当即订了机票,硬是从一堆事里挤出整整一个月,策划了一场横跨四国的夏季旅行——法国、意大利、奥地利、克罗地亚。

      不赶行程,不熬夜转场,不走马观花。
      吃好,住好,逛好,全程高质量陪伴。

      原本,路挽做的攻略不是这几个国家。

      一开始,他脑子里蹦出来的是瑞士、希腊和法国,想着薰衣草田、雪山滑雪、爱琴海美景,一个都不能少。

      可资料一翻,他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三地根本没法凑进一个行程。

      普罗旺斯的薰衣草从六月开到八月,是妥妥的夏季风光;瑞士因特拉肯的滑雪季却在冬天,十二月到来年三月,雪才厚得够滑,夏天去只能看见一片绿色草坡;圣托里尼的爱琴海虽然是夏天热门目的地,但最佳季节是五月到十月,蓝白屋顶在艳阳下才出片,一到冬天就风大雨冷,景色一塌糊涂。

      这仨地方硬往一个行程里塞,季节完全对不上,旅程肯定踩雷。
      不是晒得满头汗,就是冻得打哆嗦,想拍浪漫照,结果搞成灾难片。

      他揉了揉眉心,把不靠谱的初稿全扔进电脑的垃圾桶,重开一个Word文档,眯着眼重新研究地图和气候表。

      既要天气合适、景色好看,又不能太折腾,他一条条线路比,一页页攻略翻,终于定下现在的路线。

      地理顺路,景点分散却有层次,刚好都是适合七月旅行的好地方。阳光不毒,风吹在脸上也是温柔的,街道、海岸、山城各有风情。

      他看着最后成型的行程,嘴角抽了抽,心里嘀咕:这下总该靠谱点了吧?

      要是覃果那丫头,到时候能蹦着叫好,他这认真做攻略的劲儿也算值了~

      到了约定的这天。

      两人从浦东机场出发,搭乘A380直飞巴黎戴高乐机场。

      登机前,他们在T1航站楼的头等舱休息室歇了一会儿。覃果从餐台拿了个迷你牛角包,抹上黄油,一边咬一边小声嘀咕:“面包还行,就是不够酥。”

      路挽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一只手刷手机,另一只端着黑咖啡抿了一口,没说话,但眼神已经把嫌弃写得明明白白。

      登机后,舱门一关,周围安静了下来。

      头等舱座位宽敞,座椅是浅灰色的皮质,一坐上去就很贴身。按下按钮后,座椅缓慢展开,能完全平躺。

      空乘穿着深蓝色制服,神态从容,把香槟倒进高脚杯,又递上热毛巾。毛巾整齐干净,带着淡淡的柠檬味。

      覃果把毛巾轻轻按在脸上,闭着眼享受着那股暖意,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坐国际航班的头等舱呢,这也太舒服了呜呜呜。”

      路挽看了她一眼:“那就好好享受,后面还有一个月的行程,才刚开始。”

      覃果点点头,整个人趴在舷窗边,眼睛亮得不得了,望着外面的景色。

      飞机起飞那会儿,上海的楼群还清晰可见,渐渐地,穿过云层后,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轮廓……

      她忍不住转头喊:“路挽,这飞机坐得,感觉跟欧美电影里一模一样欸!”

      路挽轻轻叹了一口气:“别折腾了,小祖宗。要飞十几个小时呢,赶紧休息会儿吧。”

      可她正激动着,哪儿听得进去呀?

      压根没打算休息,兴冲冲地捣鼓着娱乐屏,一边滑一边念叨:“嘿嘿嘿,我来选个电影看看!”

      几秒后,她眼睛一亮:“就这个!”手指点在《午夜巴黎》上,立刻按下播放,转头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正好去巴黎,提前感受一下氛围嘛~”

      屏幕刚亮起来,她就看得津津有味,没多久就拉着路挽问:“这些街道真的长这样吗?真的有这么美吗?”

      声音压得不高,透着一股梦幻的向往,整颗心已经飞进了电影,沉浸在巴黎的夜色里。

      她越看越入神,可没过多久,整个人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靠在路挽肩头,脑袋一点点往下垂,眼皮耷拉着,最终还是撑不住,彻底合上了。

      嘴里还迷迷糊糊地嘀咕了一句:“巴黎肯定很好玩……”

      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机舱里很安静,灯光也调暗了。路挽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身上的毯子盖得乱七八糟,便伸手轻轻扯了扯,把毯角拢上肩,又顺手把露在外面的半截胳膊盖好。

      她身上带着淡淡的奶香味,还有热毛巾的柠檬味,落在他鼻尖,化作一个安稳的小茧,包裹得熨帖又妥当。

      这趟飞行还很长,但他心里已经静了下来。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在巴黎戴高乐机场。

      机舱广播响起,机长用法语和英语报出落地信息。
      舱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带着初夏凉意的空气扑面而来,清新、陌生,是异国的第一道迎宾礼。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人拖着行李走过长长的通道,搭上出租车,驶向塞纳河畔的莫里斯酒店。

      巴黎正值黄昏,街头风景从车窗外一一掠过。

      老旧的石板路、灰白色的建筑、路边的咖啡馆拼接出这座城市的日常图景。

      咖啡馆前,有人坐在遮阳棚下,几位穿衬衫的男人正抽着烟,法语交谈声隐约随风飘进车内。

      空气里混着面包、黄油和香水的味道,偶尔被汽车尾气打断,依然不掩这座城市的惬意氛围。

      车在酒店门前停下。

      一位门童迎上前来,帮他们开门。

      推门而入,眼前是华丽的大堂:高悬的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大理石地板干净光亮,能清晰映出人影。

      前台服务员微笑着递来房卡,用法语说了句:“Bon séjour.”

      两人被带进一间套房。

      室内铺着米色羊毛地毯,踩上去几乎听不见声音。墙上挂着几幅油画,家具为深色雕花木制,陈设简洁却不失质感。

      覃果走过去,推开窗户,视线正对着杜伊勒里花园。
      绿篱修剪得整齐划一,喷泉水声微弱,却清晰可辨。晚风吹进来,带着树叶的清香。

      天色渐暗,远处的埃菲尔铁塔亮起灯光。

      橙黄的灯串勾勒出塔身,也在河面上倒映出星点光影。塞纳河泛起的波纹轻轻晃动着那些光,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屋内只亮着一盏壁灯,暖黄的灯光洒在地毯上。风从半开的窗缝钻进来,带着花园里的气息。

      覃果坐在床沿,穿着睡衣,低着头,手指轻轻揪着衣角。

      她没有看路挽,睫毛垂着,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身后的靠垫有些被压皱了,衬得她整个人略显拘谨。

      也有点……可爱。

      路挽站在窗边,眼神落在她蜷起的脚尖上,心头轻轻一动。

      他走过来,俯下身,在她脚背上亲了一下,低声问:“紧张什么?”

      覃果没抬头,只是收紧了手指。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开口:“老公……”

      窗外夜色加深,铁塔的灯光透过窗户映在地毯上。屋里静了几秒,气氛也在一点点发生变化。

      他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她身边,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再移开。

      屋内的温度,缓缓升高……

      第二天,路挽带着覃果去了香榭丽舍大街上的拉杜丽。

      店铺外墙是标志性的淡绿色,复古又醒目。橱窗里摆满了颜色鲜亮的马卡龙,排得整齐,一眼看过去就让人嘴馋。

      店里人不少,服务员在柜台后不停装袋、打包,透明纸袋翻飞,空气中全是奶油和糖霜的味道,夹杂着咖啡机运作的声音,甜腻又热闹。

      两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木椅背上刻着花纹,桌上的菜单边角微卷,有些旧。

      覃果迫不及待地点了玫瑰、焦糖和柚子三种口味的马卡龙。

      甜点一上桌,三种颜色整齐摆开。
      玫瑰味壳子是粉嫩的,上面撒了几片干花瓣;焦糖色沉稳,表面光滑带着亮;柚子味淡黄,看起来清爽。

      覃果毫不犹豫地拿起玫瑰味咬了一口,眼睛立刻眯起来,嘴角还沾着一点碎屑,兴奋地说:“这玫瑰味,比我做的香多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半块马卡龙,展示给路挽看。

      路挽靠在椅背上,伸长了腿,慢悠悠地说:“你做的更好,他们这齁得要命。”

      语气硬邦邦的,但嘴角弯着,明显没真嫌弃。

      他喝了口咖啡,皱了下眉,把杯子放回碟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覃果忍不住笑出声,立马抓起一块柚子味的往他嘴边递过去:“你试试这个,应该清爽点~”

      她手一抖,马卡龙差点掉下来,碎屑撒在桌布上,她赶紧用指尖掸干净,动作有点手忙脚乱。

      路挽盯着她看,意味深长道:“喂,糖糖,你这不会是故意的吧?”

      覃果装无辜地睁大眼:“怎么会?你快吃呀!”说完把马卡龙送得更近。

      路挽低头咬了一口。柚子的清香立刻散开,饼壳脆而不碎,入口即化,酸甜刚刚好。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说:“还行。”

      覃果不满地撅嘴:“拜托,最正宗的味道你都吃不出个花来?”

      路挽笑着凑近她,声音低了些,却带着漫不经心的撒娇:“那不然呢?你亲手喂的,不管什么味道,都挺甜的。”

      覃果愣了几秒,随即翻了个白眼,嫌弃地推开他:“哎呀,你怎么突然这么油腻。”

      路挽笑得更开心了,单手撑着下巴:“嘻嘻嘻。”

      覃果瞪他:“……你嘻什么嘻!”

      窗外车流缓慢,梧桐的影子投在玻璃窗上,阳光斜照进来,把马卡龙的色泽衬得更亮了一些。

      空气里都是甜味和咖啡香,时间都慢了下来,只剩下慵懒的温度……

      下午,他们去了卢浮宫。

      从酒店打车过去,车子缓慢地挤在巴黎的街头。喇叭声此起彼伏,喇叭声此起彼伏,街头艺人的吉他声混着咖啡馆门口的交谈声,在空气中交织成这座城市独有的热闹。

      卖花的老太太端着一篮玫瑰从车窗旁走过,花瓣在阳光下晃动着,红的、粉的、黄的,一簇簇明艳得像是刚从画里摘出来的。

      车停在卢浮宫门口不远处。

      玻璃金字塔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光,游客熙来攘往,热得人忍不住眯起眼。

      覃果拉着路挽挤进人群,买票时顺手拿了张中文导览图。

      她踩着浅蓝帆布鞋走在石板路上,脚步声咔咔作响,嘴里嘀咕个不停:“啊我真的服啦,这地方也太大了吧,怕是逛一天都逛不完,得走断腿。”

      他们穿过一条又一条走廊,两侧挂着几百年前的油画,天花板雕刻繁复,空气里混着老木头和石墙的味道,感觉走进了一座时光博物馆。

      越往深处走,越能感觉到历史的重量。

      到了蒙娜丽莎展厅,游客挤得水泄不通,相机快门声不停,人群里全是小声的惊叹和讨论。

      覃果踮起脚一点点往前挪,好不容易挤到了画前。

      她歪着头,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

      画中的蒙娜丽莎被防弹玻璃包围着,眼神柔和,嘴角微弯,背景是深绿色的田野。

      整幅画看起来安静、克制,却让人停不下思考。

      覃果转头看路挽,认真地说:“她笑得有点像你,看着挺温柔,但又丧丧的。”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指指画,又指指他脸,语气一本正经。

      路挽愣了愣,轻哼一声:“哪有,我没她神秘。”

      说完别开头,手插口袋,假装没听见,可耳根却慢慢红了。

      他低头盯着地面,鞋尖轻轻踢着地砖,换了个姿势,眼角余光还是偷偷往她那边扫。

      ……这女人,竟然还在较真?

      覃果凑近他,压低声音笑:“你脸红啦。”

      她笑得肩膀直抖,手里的导览图都快揉成一团,眼里闪着促狭的光。

      当晚,路挽跪在床边,一边舔AC,一边恬不知耻地问:“到底谁脸红?”

      很快到了第五天。

      清晨,俩人从巴黎出发,搭乘TGV高速列车前往阿□□翁。

      早上八点多,里昂火车站已是人潮涌动。

      大厅里人来人往,有人在自助机前操作,有人端着咖啡闲聊,空气中混着新鲜面包的香气和巴黎特有的慵懒氛围。

      覃果一手拽着路挽的衣角,一手在包里翻找,到了检票口才猛地一拍脑门:“我票呢?”

      她蹲在一边急着翻包,动作飞快,神情严肃得像在拆炸弹。鼓捣半天,终于从包角摸出那张皱巴巴的车票。

      把票递给检票员,她尴尬地笑了笑,嘴角勉强拉出个“别为难我”的表情。对方轻轻一笑,挥手放行。

      路挽看着她的小窘态,没说话,嘴角却弯了弯,顺手替她把包拉链拉好。

      上了车,车厢是干净的灰白配色。座椅宽敞,窗户擦得透亮,阳光洒进来,在毯面上投下柔和光斑。

      他们挑了个靠窗的位置。

      覃果一坐下就贴着窗看风景。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金黄一片,随风轻轻起伏,田间点缀着红顶小屋,偶尔还能看到几头慢悠悠晃着尾巴的牛。

      时间在这儿也学会了偷懒。

      她眼睛亮了又亮,兴奋得转头喊:“这风景太美了吧!简直坐进了油画里。”

      她用指尖轻敲车窗,想把这金黄的风景敲进脑海,打包带回记忆深处。

      路挽懒懒地靠着椅背,背包扔在脚边,从包里抽出一瓶水递给她:“喝点吧小祖宗,别激动过头。”

      火车缓缓启动。

      低沉的轰鸣声从车底传来,窗外景色快速倒退,化作一幅正在被翻阅的画册。

      车程不算长,她却坐不住,一会儿趴窗,一会儿晃腿,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

      路挽斜了她一眼,无奈叹气,从口袋里掏出耳机塞给她:“听点歌吧,别再晃了。”

      覃果接过耳机,不服气地小声嘀咕:“我才没晃。”

      话刚落,人就乖乖窝回座位,戴好耳机,眼睛仍盯着窗外。

      风景继续往她眼里钻~

      火车继续前行,驶向南法的阳光、蓝天,还有葡萄酒。

      没几个小时,他们抵达普罗旺斯。

      下车时阳光正好,暖风带着青草香扑面而来。

      他们入住的是一家靠近薰衣草田的老酒店。石头砌成的外墙布满岁月痕迹,墙角缠着些零星的藤蔓,在风里轻轻晃动。

      推开门,木地板“吱呀”一响,老房子发出了问候。

      屋内摆着一张古典的四柱床,雕花床架上垂着米色纱幔,床头柜上摆着一小盆干薰衣草,淡淡的草香混着木头气味,刚一进来就让人放松。

      覃果把背包扔到床上,几步冲到窗边,拉开窗帘。

      阳光猛地洒进来,整个屋子瞬间亮了。

      她转身,眼睛也在发亮,拽着路挽的胳膊:“快来看,太美了啊啊啊!”

      窗外,是无边无际的紫色花海。

      薰衣草随风起伏,如浪一般,一圈圈荡开。空气里全是花香,混着土味,干净、浓烈、暖洋洋。

      她非拉着他去骑马,穿越那片盛放的田野。

      马是当地的棕色小马,鬃毛被风吹得乱晃,马蹄踩过花丛,一下下清脆有力。

      花瓣被踢起,有一片刚好粘在她的裤腿上,她却全然不觉,骑在马上笑得灿烂。

      她回头看他,眼睛里盛着亮晶晶的阳光,笑着喊:“我太喜欢这里啦!这些花!比甜点还甜!”

      马尾在风里一甩一甩,脸颊晒得发红,整个人比刚从枝头摘下来的水蜜桃还要鲜活。

      路挽骑在后头,胯.下是匹黑马。

      他全程目不转睛盯着她,眉头皱得紧,手心都出了汗。

      看她越骑越疯,他终于忍不住低吼了一句:“糖糖,你慢点,别摔了!”

      他下意识收紧缰绳,身子前倾,随时准备冲上去接人。

      马夫牵着绳子,咧着嘴笑,用蹩脚的英语感慨:“她很开心啊。”

      路挽看了她一眼,嘴角动了动,声音低低的:“嗯,开心就好。”

      他这才松了点手,呼吸也缓了些。

      ……毕竟,她笑着的样子,比整片花海还亮眼。

      第二天晚上,他们在花田边野餐。

      租了一张小木桌,铺上红白格子的桌布。桌上摆着一瓶红酒、几块奶酪,还有一篮刚烤好的面包。

      奶酪是淡黄色的,切面光滑,带着淡淡的坚果香;面包外皮焦脆,一掰开,里头绵软发热,芝士味儿扑面而来。

      覃果撕下一小块奶酪,递到路挽嘴边,指尖还沾着些面包屑,笑着问:“老公,这奶酪配酒,好吃吧?”

      她侧头看着他,眼角微弯,神情带点得意。

      烛光在她脸上摇曳,把她衬得温柔又好看,让人想咬一口。

      路挽咬了一口…奶酪,咸香在舌尖慢慢散开,红酒的果香一裹,整个味道变得醇厚顺口。

      他点头,“嗯”了一声,简短却是认可。

      他端起酒杯轻轻一晃,深红色的酒液在杯壁挂下一圈痕,杯中映出远处的薰衣草田,被夜色染成墨紫色。

      风有点凉,吹着花香。桌布的角在风里轻轻摆动,不远处传来蛐蛐声,为他们的晚餐伴奏。

      这一刻,气氛正好。

      ……如果不是明天还要赶飞机的话。

      囧。

      从普罗旺斯飞佛罗伦萨,他们得先折回巴黎转机,两小时航程,多绕了一圈,光听着都累。

      路挽盯着航班确认邮件,眉头皱得死紧:“……”

      可恶,果然还是翻车了。

      行程设计得太潇洒,结果事到临头才发现不对劲,直接当场KO。

      他沉默几秒,抬手捂脸,声音低哑又认命:“失策了,草。”

      覃果正啃着面包,嘴巴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安慰他:“没事呀,佛罗伦萨会更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来之不易,更值得期待!”

      路挽叹口气,伸手捏了捏她鼻尖:“你也太乐观了。”

      她嘿嘿一笑,把奶酪往他嘴里塞:“来嘛~吃点好的,缓解一下痛苦。”

      他本想吐槽,话到嘴边却被她这一下噎回去,只能低低笑了声,认了。

      行吧,就当是……提前囤点热量,为明天的折腾充能。

      第二天,俩人坐车前往阿□□翁机场。

      小机场冷清得很,柜台前几乎没人,登机口的长椅空荡荡的,零星几个旅客坐着发呆,眼神落在窗外停机坪上不动的飞机上神游。

      覃果拖着小行李箱,扫了一圈四周,低声嘀咕:“这机场也太小了吧。”

      路挽单手插兜,嘴角勾了下:“小点儿省事,省得跑断腿。”

      登机时,风有点大。

      覃果缩在外套里,还是被吹得头发乱飞,一边压着发丝,一边皱着眉:“我要被吹跑啦……”

      再度抵达戴高乐机场,转机时间只剩一个多小时。

      没时间挑餐厅,只能在航站楼找了个角落,对付了一顿简餐。

      覃果点了份可颂,送上来时盘子里配了黄油块和一小罐草莓果酱。

      金黄的可颂外皮发亮,刚掰开还有点温热,内芯松软,酥皮掉了一桌。奶香淡淡,却总觉得差点什么。

      她咬了一口,眉头微蹙,鼻尖跟着一皱,一边嚼一边点评:“没我烤得好,外皮不够酥。”

      路挽忍不住笑了:“那回去你烤一打给我吃。”

      他穿着浅灰色卫衣,手肘搭在桌上,斜着眼看她挑剔的小样儿,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机场广播此起彼伏,英语法语交替播报,和周围旅客的脚步声混在一起,嘈杂却带着一种要奔赴远方的节奏感。

      很快,两人登上了飞往佛罗伦萨的航班。

      机舱不大,是双排座的设计,空间比之前的航班更紧凑,却意外地安静。

      覃果挨着路挽坐下,毫不客气地抢了靠窗的位置。

      她贴着小圆窗,望着外面。

      窗外是层层叠叠的云,蓬松成了满天的棉花。阳光从云缝里洒下来,落在云面上,边缘染了一圈柔柔的金。

      她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忽然回头问:“画里的云,要怎么调色呀?”

      路挽怔了下,随即低声讲了起来。

      语气不疾不徐,像个认真上课的美术老师。提到灰蓝混淡橘的叠色法,手指还在空中比了比,在她眼前的云上涂色。

      覃果听着听着,眼皮慢慢耷拉下来,脑袋往他肩膀那一歪。

      她睡得很轻,呼吸也很轻,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可能在梦里,还在继续听着他的声音……

      飞机很快落地,抵达佛罗伦萨佩雷托拉机场。

      舱门一打开,一股滚烫的热浪直接扑过来,比普罗旺斯的风还要火辣。

      覃果刚一踏出机舱就皱了鼻子,抬手扇着机票:“好家伙,这比普罗旺斯还热呀!”

      路挽站在她身边,抬头看了一眼那片蔚蓝得晃眼的天空,懒洋洋地笑了笑:“欢迎来到意大利。”

      他们租了一辆敞篷跑车。

      艳红的车身在托斯卡纳的阳光下晃得发亮,钥匙一拧,引擎低吼一声,这只沉睡许久的野兽被唤醒了。

      沿着蜿蜒起伏的乡间小路一路疾驰,两侧是成片的葡萄园和橄榄林。
      葡萄藤爬满木架,橄榄叶在阳光下轻轻晃动,丘陵连绵,大地被晒得金灿灿的,构成了一幅刚刚晾干的油画,每一笔都充满了自然的热情和野性。

      风一阵阵拂过,带着草叶、泥土,还有葡萄成熟后特有的微甜气息。

      空气里满是让人放松的温度。

      覃果坐在副驾,墨镜顶在头上,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却一点都不在意。她半眯着眼看着前方的风景,忽然指着远处喊:“路挽!那边有个酒庄!我们去看看!”

      她脸颊晒得红红的,眼睛亮得像掀开被子蹦下床的小孩儿,兴奋得不行。说着,她一边笑,一边拍着车门催他靠边。

      他们拐进了一家古老酒庄。

      石砌的拱门上缠满藤蔓,院子中央几棵高大的柏树斜斜立着,阳光从枝叶间落下,影子在地上斑驳地晃动。

      整个地方都沉在岁月的酒桶里,静静酿着故事。

      露台上的桌子已经摆好。

      空气中飘着葡萄酒的醇香,侍者把一瓶红酒开好,缓缓倒进高脚杯。

      深红色的酒液泛着微微的紫光,在夕阳下如宝石般透亮。

      配酒的小食是刚出炉的佛卡夏,外皮脆得一咬就响,里面却比棉花还软,麦香和橄榄油的清香一入口就让人轻轻叹了口气。

      覃果小口咬了一块,眼睛都眯起来了。

      酒庄老板是个穿花衬衫的胖老头,笑眯眯地端来一盘提拉米苏,盘边撒着细腻的可可粉。他豪爽地挥着手:“来一口意大利的浪漫吧!”

      覃果舀了一勺送进嘴里,顿时眼睛一亮:“这味道真不错。”

      她边嚼边舔了下勺子,奶油蹭在嘴角,看起来特别认真,似乎在脑子里研究怎么复刻这道甜点。

      路挽瞥了她一眼,懒懒开口:“这老头没你做得好,他这太甜了,胰岛素都不够打。”

      他说得轻描淡写,语气又懒又拽。

      他靠在椅背上,双腿舒展,一只手把玩着酒杯,红酒晃着,光影荡漾。他嘴上吐槽,目光却一直黏在她脸上。
      尤其是她舔掉奶油的那一下,他喉结都忍不住动了动。

      露台外,风吹过葡萄藤,发出沙沙声响。

      远处的托斯卡纳丘陵被夕阳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整片空气都被泡进了酒里,微微发烫。

      整个黄昏,也化为了一杯刚好入口的红酒。

      柔软,微醺,叫人沦陷……

      夜里,他们落脚在一栋乡间的石砌小屋。

      屋外的墙上长着青苔,红瓦屋顶沉沉地压着夜色,院子里的几盆迷迭香轻轻晃动,草木的清香被风带进屋内。

      小屋天花板横着木梁,空气中有一点旧木头的味道。

      床上是格子床单,柔软干净。床头柜上放着一本意大利语的旅游册,书页翻得卷翘,一看就是被无数旅人的指尖抚摸过。

      他们在屋外的草地上看星星。

      夜晚的托斯卡纳有点凉,草地带着潮气,覃果铺了条毯子,两人并肩躺下,看着天上沉默不语,却也谁都不想先开口。

      天很黑,星星很多,安安静静地亮着。

      覃果抬手,指着最亮的那一颗,语气轻松地说:“你看,那颗星星,好像你的耳钉哦~”

      她手指在空中转了一圈,在星图上标记了某个秘密的坐标。

      路挽偏头看她,凑近了些:“那你就是旁边那片云,甜得晃眼。”

      他靠得很近,气息扫过她耳边,暖得发烫。

      覃果一愣,随即笑出了声,眼睛眯起来,身子往他怀里一钻:“你这几天怎么回事啊,土味情话一堆一堆哒~”

      笑声在夜里轻飘飘的,连草丛里的蛐蛐也停了一下,又继续叫了起来。

      几天后,他们从佛罗伦萨飞往威尼斯。

      覃果依旧抢了靠窗的位置,上飞机后就掏出手机,贴着舷窗不停地“咔嚓咔嚓”拍照。

      抵达威尼斯,他们住进了Gritti Palace。

      这家老牌酒店临水而建,阳台外就是大运河。夜晚的灯光映在水面上,波光闪烁,铺了一层细碎的金粉。

      远处传来船夫轻轻划水的声音,偶尔还能听见意大利小调悠悠扬扬。

      来!都!来!了!路挽干脆也租了一艘手工贡多拉。

      船夫穿着经典的条纹衬衫,撑着桨慢悠悠地哼着歌,声音有点沙哑,却透着独特韵味,仿佛这座水城的灵魂,湿润而温柔。

      小船轻轻晃动,穿过一座座拱桥,周围是依偎的小情侣,桥上也有人低声笑着。

      覃果眼睛闪亮,忽然凑近,指着桥上的情侣:“我们要不也亲一个吧~”

      她的脸颊,被夜风染得微红,眼里满是期待。

      路挽微愣,耳尖发烫,喉结滚动,低头在她唇上快速点了一下。

      动作快得好比蜻蜓点水,触碰即离。

      声音低沉,带点慌张:“够了吧?”

      明明连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却偶尔还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覃果笑得不行,搂着他脖子撒娇:“不够,再来嘛~”

      她笑得一脸促狭,眼睛弯成月牙,凑过去蹭蹭他的脖颈。

      这只得寸进尺的小猫,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船夫在前头划着桨,听着身后的声音,嘴角悄悄扬起,悠哉悠哉地哼起了更轻快的小调儿。

      这一夜,浪漫随着水波轻轻晃动,藏不住的心跳全都写在空气里~

      七月二十号的清晨,俩人从威尼斯马可波罗机场起飞,飞往维也纳。

      这是一段两个小时的短途飞行,却也为旅程翻开了新的一页。

      覃果照旧拖着她的小行李箱逛呀逛~

      她穿着淡粉色T恤,外面搭着件牛仔外套,脚步轻快。

      站在安检队伍里,她踮起脚张望,盯着前面密密麻麻的脑袋,忍不住嘀咕:“怎么这么多人呀?”

      路挽站她旁边,一只手插兜,懒洋洋地环顾大厅一圈,耸了耸肩:“你也不想想,谁不想去维也纳呢?”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香和消毒水味,广播用意大利语催促着登机,行李车咯吱作响,地勤人员忙碌不停,穿梭在各个角落。

      覃果拍拍他的胳膊,笑着催促:“行吧,咱俩也赶紧点,别误机了。”

      飞机座位有些紧凑,灰蓝色布面透着旅途的疲惫,头顶行李架几乎塞满。旅客落座时发出窸窣声,交谈声与安全须知广播交织在一起。

      覃果坐在靠过道的位子上,翻着前排座椅口袋里的杂志,指尖滑过几页,突然停在一张栗子蒙布朗的照片上。

      奶油挤成小山丘,顶端撒着一点金箔,精致得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呀!

      她眼睛一亮,晃了晃杂志,扭头得意地对路挽说:“这个我也会做哦!”

      路挽斜靠椅背,搭着腿,听她说完,嘴角轻轻扬起,带着哄孩子的口吻:“你最棒。”

      他穿着浅蓝色连帽衫,耳机线缠绕着手指,另一只手下意识敲着扶手,掩饰着笑意。

      窗外,云海翻滚。

      飞机起飞时,引擎轰鸣,座椅微微震动,阳光透过舷窗洒在覃果侧脸上,照得她暖洋洋的。

      旅程还在继续。
      而目的地,也越来越近……

      飞机平稳降落在维也纳施韦夏特机场。

      一走出航站楼,冷冽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刚好足够让人清醒的凉意,跟威尼斯的潮湿闷热形成鲜明对比。

      覃果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小寒战。

      他们拖着行李箱,穿过人来人往的站台,找到前往哈尔施塔特的火车路线。

      站台上挤满了旅客,行李箱轮子的声音和广播里不间断的德语播报交织成一段独属于这里的节奏。咖啡香、金属气味,还有旅人的脚步声,交织在一块儿,空气都有些躁动。

      他们上了火车,是一节老式车厢。

      木地板踩上去会发出“咯吱”的响声,座椅偏硬,车窗边角也有些磨损,但一切都整洁安稳。不是崭新得无趣,而是经历过很多旅程后留下的踏实感。

      车厢里有人小声说话,也有人戴着耳机闭目养神。

      路挽放好行李,坐下后抬眼扫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回覃果身上。

      火车启动了,缓慢驶出站台,穿过层层山丘。

      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展开,草坡整齐,村落安静,远处的山线在天光下安静地卧着。没有大起大落的惊艳,但每一帧都稳稳抓人眼球。

      三小时的车程,他们的目的地是奥地利最美的小镇。

      覃果趴在窗边,眼睛盯着外头不愿移开,嘴里不停念叨着“太好看了”、“这也太绿了吧”、“等等,我要拍照”,然后又是一通“咔嚓咔嚓”。

      她拍照的动作迅速又自然,只是在记录生活,而不是刻意取景。

      路挽转过头看她,看了很久。

      她专注、兴奋、眼里装满了窗外的景色,却没注意到,他眼里已经装满了她。

      这世间最美的风光,正坐在他面前。

      他没说话,只是靠着椅背微微点头,手指随意敲着膝盖。

      可他知道,他们一起走过的路,每一段都值得反复回味……

      抵达哈尔施塔特时,天已经黑了。

      空气里飘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小镇安安静静的,灯光不多,只有路边的几盏橘色路灯亮着。

      鹅卵石铺的小路被灯光照得发亮,他们拖着行李箱缓慢前行,轮子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湖面传来水声,不大,但很稳,像是远处有人刚好划了一桨,扰动了平静的水面。

      街上没什么行人,整个小镇正窝在夜色里睡觉。

      覃果走在前面。风从湖那边吹过来,带着水汽,她抬手拢了拢头发,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看了一圈,没说话。

      湖面是暗的,山影也看不真切,只有一点点灯光浮在水边,把这片陌生的夜色拉得很远、很安静。

      她站着,眼神慢慢落在远处,突然有些恍惚。

      “这地方好安静……”她低声说,“有点像小时候梦见的地方。”

      路挽看着她背影站定的样子,没吭声。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里没由来的有点闷,某根弦被拨了一下。

      他们在一栋老式的木屋旅馆住下。

      楼梯是木头的,每踩一步就会发出一声闷响,灯光不亮,墙上挂着几幅老旧的照片,走廊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覃果推开房门的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这栋屋子多年未醒的梦。

      屋子不大,陈设简单,但收拾得很干净。

      她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窗外,阿尔卑斯山沉静地矗立在远处,黑沉沉的压着水面。

      湖边点着几盏灯,映进水里,打出一条条断断续续的亮线。远处有风吹过,湖面轻轻晃动了一下。

      覃果靠着窗台站了一会儿,轻声说:“这地方……感觉在做梦。”

      “那你要是梦醒了怎么办?”路挽坐在床边,声音低低的。

      她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还带着点刚才没散的情绪,但嘴角已经有了笑:“那你得负责让我梦别醒。”

      她顿了一下,又说:“或者……让我在这儿住一个月,做够一个月的梦。”

      “那你住着,我回国拼俩月命给你挣房租。”他把外套甩在椅背上,手撑着床,歪着头看她。

      她不乐意了:“那可不行,我一个人住这里干嘛呀?我又不是搞慈善的,睡一晚都够心疼了呜呜呜。网上都说上海是小资主义,那欧洲这物价算什么?老钱吗?”

      他没接话,只是笑了笑。

      那点藏不住的温柔,似月光下的河水,在房间里悄悄地泛起一圈圈细波。

      房间里的空气是暖的,有木头的味道,也有淡淡的花香。

      窗台边放着一盆干花。

      颜色旧了些,但枝干挺直,没散,也没软。

      覃果看了眼这盆花,没说话。

      只是轻轻把窗帘放下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租了马,沿着湖边的小径缓慢骑行。

      晨雾尚未散尽,阳光从雾气里透出来,打在水面上,光线有些晕。

      风从湖那边吹过来,带着草的味道和湿湿的水汽,一吹到皮肤上,凉凉的,让人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覃果骑着一匹白马,马鬃被风吹得轻轻晃动,耳朵偶尔抖动两下,步子踩得轻巧。

      她拉了拉缰绳,偏过头冲着路挽笑了一下:“这湖也太亮了吧,跟镜子似的。”

      她眼睛亮亮的,声音也轻快,脸上带着笑,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有点乱,但她一点也不在意。

      一松缰绳,马儿立刻小跑起来。

      她跟着前倾了一下身子,稳住身体,没有喊停,也没有慌乱,只是顺着它的节奏向前冲。

      忍不住眯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想把整片夏天的味道都收进肺里,再一点一点存进心底,不舍得忘掉。

      路挽在她身后不远处,骑着一匹棕马,慢慢跟着。

      缰绳在他指间轻轻动了几下,马步稳了下来。他没喊她,也没催。

      他只是看着她往前跑,笑得那样明亮。

      他的嘴角也慢慢翘了一点,低声说:“真像风。”

      像风,也像梦。

      而他啊,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这辈子,大概是追不上她的脚步的,可他还是想追。

      追不上也没关系。

      她是风,他是被风撩动的湖水。
      她飞,他便涟漪。

      他愿意,就这么一直望着她飞……

      晚上,他们在湖边的一家小餐厅吃饭。

      餐厅不大,布置简单,木桌上铺着干净的白桌布。窗外,湖水平缓地拍着岸边,发出的水声不大,却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想把心事也放在桌上,慢慢晾干。

      他们点了烤鳟鱼。

      鱼刚端上来时,皮还冒着热气,金黄酥香,带着一点新鲜柠檬和迷迭香的气息,没太多调料,却已经足够引人食欲。

      覃果叉了一小块鱼肉,举到他面前,笑着晃了晃:“这鱼好鲜呀,能被我吃掉是它的福气,嘻嘻嘻。”

      她语气轻快,眼睛微微弯着,表情带着点调皮,看着像是在开玩笑,但举着叉子的手没有收回去,好像又在等他靠近。

      路挽只是抬眼看了她一下,没有说什么,低头咬了一口鱼。

      鱼肉细嫩,一抿就化,刚好入味,嘴里带着一点湖水的甜味。

      咽下后,他随手拿起啤酒抿了一口,气泡从舌尖滑下去,凉意顺着喉咙落到底部,把心头那点没说出口的情绪也带着压了下去。

      活了近三十年,他依旧不会讲大段腻歪的情话,也不擅长把浓烈的情绪摆在脸上。

      情绪来得慢,说出口也总要斟酌再三。

      但他知道,她刚才那句话,其实是在等一个回应。

      于是他顿了顿,低声开口:“他,确实运气很好。”

      覃果先是一怔,下一秒笑得更灿烂了。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一顿饭、这一口鱼、这个夜晚,这个坐在她对面的男人……都不是偶然,而是命运悄悄藏起来,递给她的奖品。

      她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此时此刻,说什么都太多余。

      于是,她没有继续追问什么,只是脚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腿,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抬头看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夹了一块鱼塞进嘴里。

      两人都没再说话。

      但坐在一起的感觉,比语言更踏实。

      湖面那边还有点灯光,在水面上留下轻微的晃动。餐厅里不算吵,只有几桌客人在低声交谈,偶尔传来刀叉碰撞的声音,很轻,不打扰人。

      整间屋子被声音裹着,被什么稳稳包住了一样,不浮不躁,安安静静地停在这里。

      这一顿饭,没有铺张,也没有热闹,却是他们旅途里最稳的一刻。

      她抬眼看他的时候,眼里带着一点没说出口的东西。他也看着她,只是没说话,但那种默契和熟悉,已经藏在眼神里了。

      不用说太多,也已经懂了。

      这是漫长岁月里——夜色下的,小小避风港。

      ……时间过得飞快。

      旅程来到最后一站,克罗地亚的杜布罗夫尼克。

      清晨的维也纳国际机场,覃果站在安检口,低头翻着包,嘴里轻声念叨:“怎么又塞乱了?”

      她一边翻一边皱眉,跟包里的杂物斗争。手指在各层口袋里来回摸索,终于掏出护照,松了一口气,随即自己也笑了出来。笑里带点无奈,又带点对自己的纵容。

      哎呀!这种小混乱,她早就习惯了嘛。

      上了飞机,狭窄的机舱挤满了人,深蓝色布面的座椅已经有些旧,头顶行李架也被塞得满满当当,各种背包和衣物叠在一起,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覃果抢了靠窗的位置,系好安全带没多久就开始犯困,身子一歪,头顺理成章地靠在了路挽肩上。

      她睡得很快,呼吸轻浅,脑袋一点点地往他这边偏。头发垂下来,蹭到他脖子那一侧,带着一点清淡的香草味,是早上洗头时留下的味道。

      路挽低头看她一眼,声音压得很低:“睡吧,到了叫你。”

      他动了动肩膀,换了个角度,让她靠得更稳,另一只手顺着她的头发轻轻捋了一下,动作细致得不像平时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她迷迷糊糊地哼了声,嘴角贴着他的衣服,小声嘀咕:“爱你,宝宝……”

      路挽轻笑了一下,没回应,只是微微侧头,让她靠得更舒服。

      机舱里飘着咖啡香,推车滚过地毯的声音混在引擎的低鸣中,把整段飞行变得安稳又模糊。

      两个小时不算长,很快飞机开始下降。

      落地后,一踏出机场,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这和维也纳清凉的空气截然不同,杜布罗夫尼克的空气带着潮湿的咸味,还有阳光炙热的温度。街道的石砖还没入眼,海边的味道就已经扑了过来。

      旅程的最后一站,他们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夏天。

      覃果抬手扇了扇风,眉头皱了一下:“天呀,这比维也纳热多了。”

      她仰起头,看着一整片清澈明亮的蓝天,还没等路挽开口,就大笑道:

      “欢迎来到地中海!”

      旅程还没结束,而这座热烈又慵懒的海边古城,正悄悄翻开属于他们的新一页。

      打车前往旅馆,沿途穿过杜布罗夫尼克老城的狭窄街巷。车轮压在石板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城里的每一块砖都在轻声低语。

      街边有小摊贩支着炉子,烤栗子的香气顺着风钻进车窗,让人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

      酒店是一栋白色老楼,阳台面朝亚得里亚海。蓝得干净的海水在阳光下泛着一层亮光,一眼望去,全是夏天的颜色。

      房间铺着厚实的地毯,床头柜上摆着两瓶矿泉水和一小盘干果,虽然简单,但看得出用心。

      覃果一推开阳台门,海风就扑了进来,带着盐味和太阳晒过的温度。

      窗帘被风扬起来,在空中轻轻晃动,迎接着他们的到来。

      换好衣服后,他们沿着老城墙散步。

      脚下是磨得光滑的石板,身边是密密叠叠的红瓦屋顶,城墙边长着一点青苔,整座古城静静地躺在眼前,时间走得特别慢。

      覃果踩着石阶走上高处,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风景,声音不大,却极其认真:“路挽,我感觉这里……就像一场童话。”

      她的眼睛亮亮的,里面倒映着整片海和天。

      她转身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手指紧了紧,像是在确认他真的就在这里,也像是想把眼前的这一切都留住。

      路挽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这份力道,不是因为怕她走丢,而是在告诉她:你看见童话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

      第二天,他们租了一艘快艇出海。

      码头停着各色小船,船身在海浪推动下轻轻晃动,彼此碰撞时发出低沉的声音。

      海风迎面吹来,带着盐味和晒过木板的气息,混合着阳光的温度,扑得人眼睛都眯了起来。

      船夫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华人,笑声爽朗,把橙色救生衣递过来时还调侃了一句:“小心点,水凉!”

      快艇发动后,马达轰鸣,浪花从船尾炸开。

      覃果坐在甲板上,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却一点也不在意。

      整片海在阳光下发着亮光,海水深蓝,一层一层地荡开。

      她忍不住穿上救生衣,一头跳进海里。

      “扑通——”

      “扑通”一声,水花炸开,她从水里冒出头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声音清亮:“好舒服哇!”

      路挽紧跟着跳下海。

      水比预想的凉,他略微皱了下眉,但没说话,几下游到她身边,把她护在自己能碰到的范围内。

      他们漂在海面上,呼吸和心跳都慢慢平稳下来。

      身下的海水清澈透亮,几条小鱼悄悄从脚边游过。阳光穿透水面,在水下晃动,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几分。

      覃果湿着头发,眼睛眯成一条线,指着远处的小岛,语气温柔:“我们以后退休以后住那儿好不好?”

      她指尖掠过水面,轻轻一滑,将这个梦圈进了涟漪。

      路挽低头看着她的脸。阳光洒在她的睫毛和鼻尖上,他嘴角慢慢扬起,说:“行啊,你做蛋糕,我画画。”

      他声音不大,但真的在心里给这段未来画了个草图。

      水珠顺着耳边的钻石滴下来,他藏在心底的柔软,在这一刻也落入海里,悄无声息。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怕她漂远了。

      ……这趟旅程,就快要走到最后了。

      而路挽,已经在心里计划了一场求婚。

      他们牵手走过巴黎的香榭丽舍,在普罗旺斯骑马穿过薰衣草田,坐贡多拉飘在威尼斯的水道间,也曾漫步在维也纳湖边听风吹过水面。

      现在,他们在这片亚得里亚海的碧蓝海水里并肩漂浮。

      ——她说,这里像一场童话。

      而他,打算在这座被阳光和海洋宠溺的城邦里,让她成为童话里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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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读者宝宝们,段评已开。正文完结一月后,居然被举报了QAQ涉嫌理由是“色情和引导成为同妻”(?)啊这,我寻思这俩多纯爱啊,文案上的【排雷】也写得很清楚了啊,怎么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呢……逆反心上来了,再开一本弯掰直,预收《暗恋对象的女神竟是X福利姬?》书号:9640375。文案后续再完善,高富帅男大与白穷美女大的故事。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