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别吹了》林白鹊

9、三不沾

　　周明的病来的快去的慢，足足躺了四五天才恢复得差不多。

　　少年人爱动，周明刚刚好些，便有点儿待不住了。

　　“你说这几次夜探荀府，怎么就你每回都能遇上陆淮然？”周明非常不满。

　　纪千山顺手塞了颗金丝蜜枣给他，道:“遇上他是什么好事？能让我肯定让给你。”

　　周明嚼着嘴里甜丝丝的，掀开被子跳下床。

　　“衣服穿上，当心病上加病。”纪千山把手边叠好的蓝色外衫扔给周明。

　　少年接过衣裳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回头看他，眼睛笑得弯弯的，“你这么关心我啊？”

　　纪千山瞪他：“小爷这两天给你端茶送水，白天煎药晚上哄孩子，你才发现我对你好？”

　　“什么哄孩子！”周明紧接着就怼回去，但他也知道自己生病时容易骄纵任性，有些不好意思，便换了个话题，问他：“那你见陆大侠这么几回，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你要干嘛？”纪千山挑眉。

　　“投其所好呗。”周明穿好了衣服，在包裹里翻翻找找，没有抬头，“我还想拜他为师呢。”

　　纪千山道：“不清楚，反正不是韭菜。你找什么呢？”

　　周明拿出两条发带，举起来问道：“ 你说我是用蓝的好，还是用黑的好？”

　　“随便。”纪千山嘟囔：“扎蝴蝶结就最好。”

　　周明没听清，追问了一句，纪千山没回答，他也不以为意，最后选定那条黑色的束上了。

　　纪千山想买些水果，这两天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干燥上火，两人就向集市上去。走过一条街便刚巧看到前面一个人影。

　　玉树临风，飘逸挺拔，鹤立鸡群。

　　——这句话是周明说的。纪千山不予置评。

　　这下水果也买不成了，周明脸上写满了“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好机会，陆大侠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咱们跟上去看看”。

　　纪千山想摇头，周明看也不看他，已经一马当先的溜到前面去缀着了，他只得跟上去。

　　陆淮然像是漫无目的，只在集市里闲逛，看了一会儿吹糖人，又看了一会儿杂耍，顶着张冰块脸，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他最后停在聚福楼的门口，店小二热情似火将他请上二楼，在窗边坐下。

　　纪千山与周明就进了聚福楼对面一家饭馆，也上了二楼，挑了个靠里的角落坐下。

　　周明一边吩咐跑堂的上壶茶，一边眼睛时不时地瞟向街对面的陆淮然。

　　纪千山抻腰捶腿，不胜其苦：“我说周少爷，别看了成么。丢是丢不了的，咱们吃饭？”

　　对面陆淮然的菜已经上齐了，周明认出了几样，如扣碗酥肉之类的，都跟跑堂的报了，还有一样两人从未见过，便问那跑堂:“你们这有没有一种黄嫩嫩、似蒸蛋羹的菜？”

　　店小二笑道：“客官说的可是三不沾”

　　“这个名字倒是新奇有趣。”提到吃的，纪千山的精神终于好了一些，问道：“怎么个三不沾？”

　　“这是咱们这儿的独一份儿，别的地方那还吃不到呢！”那店小二讲起菜来眉飞色舞，“三不沾，说的炒制时不粘那锅勺，盛出来不粘碗筷，吃时不粘牙。又有叫它桂花蛋的。”

　　“桂花蛋。”周明念到，复又摇头，“就是雅点，也有限。还是三不沾好，又道出特色，又引人好奇。”

　　纪千山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酸了”

　　周明冷笑道：“这叫有文化。”

　　饭后陆淮然又转了将近半个时辰，好像刚出深山未曾见过世面似的，什么都好奇，步速却不慢。后面跟着他的两个人又要隐匿身形，一时间心力交瘁。

　　二人躲在一个面具摊子前，纪千山拿起一个青面獠牙的挡上脸，又拿起猪头面具盖在周明脸上，扑哧一声闷笑。

　　周明没看清他拿了什么，却知道纪千山肯定憋着坏呢，伸手就要扒。纪千山连忙悄声问周明：“你说陆淮然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怎么可能？”周明咬牙道：“再跟半个时辰。”

　　“天色也晚了。”纪千山道:“那就说好，再多……”

　　“哎我说你俩买不买啊？”摊主扯开嗓子，有些不耐烦。他听不见两个人的低声交谈，只觉得二人戴上面具后一言不发杵在摊子前面，十分奇怪，便出声赶人。

　　纪千山将面具取下，挂回摊子上，嫌弃了一句“太丑”，就扯着周明走了。

　　就说话这会儿功夫，二人见到陆淮然身形一闪，转进一座小楼里，忙跟上去。周明走在前头，刚冲进楼里便傻眼了。

　　“哟！两位爷，面嫩得很啊！”

　　纪千山被脂粉气熏得连退几步，抬头看见牌匾上书“春缘阁”，左右还有一副对子，写的是“溪上赚他吹笛客，岭头欺遍咏花人”。

　　两个衣着清凉的女人迎上了周明，涂脂抹粉，眼含春水，一左一右搂着他的胳膊，就将他向里面推去。

　　还有一位齐胸裙坠马髻、模样周正的少女，在门口冲着纪千山挥手绢。

　　周明从小到大对女人都是规规矩矩客客气气，一时间也不敢用力，挣不开这两位温柔乡里的大魔头。他见纪千山溜了，便高声喊道：“纪千山你这个卑鄙小人!”

　　“俗话说的好，死道友不死贫道。”纪千山在门口大笑起来，他知道周明是吓懵了，等回过神来也不至于脱不开身，便不担心，还挤兑他：“不是说好了投其所好么？你的陆大侠喜欢这儿，你不去打探一番？”

　　他说完转身便走，一扭头就看见陆淮然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

　　“谁的陆大侠，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