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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酸杏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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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的房间是不好再去了,纪千山到大公子荀立轩的房里溜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折腾这一晚上居然有些饿了,一看时间还早,便熟门熟路的摸到荀府后厨里去。
笼屉里剩几个馒头,炉子上有半蛊冷掉的酸杏汤。
“没听说过谁爱吃酸的呀?”纪千山自言自语,最后只拿了个馒头。
那厢周明躲过护院,潜入书房所在的院落。
走水的那晚,荀府虽然全力扑救,也只是把火势限制在相邻两个院子之内。书房已经烧的只剩个木头架子和几面残破的墙壁。墙角白砖上还存留着一些大火灼烧过的痕迹,
周明觉得这火太蹊跷,便绕着书房四下转了转,在离屋子稍远些的一处草地里,他蹲下身捻起一撮湿土凑在鼻尖闻了闻,果然是一股子十分刺激的火油味。
书房亦找了泥瓦匠重新修葺,才一天光景,外墙只砌了一半,内部还是一片狼藉。
他在房内走了两步,就发现了异常。
周明借着月光,在地上看到了一截焦黑的木头。他凑近了些,差点没叫出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后退了两步,眼里透出恐惧的光来。
到了丑时,梆子刚响了一下,荀府后院的墙头便跃出两个人。周明与纪千山对视一眼,分两路潜回客栈。
回到客栈后,周明抱着盆吐了好一会儿。
就算是好兄弟也听不下去这没完没了的干呕声,纪千山觉得自己夜宵那半拉馒头在胃里翻滚。他见周明只是吐,也没什么大事,就拍拍他的肩膀,出了门靠在走廊上。
过了小半时辰,周明喊他回房。
纪千山看他神色已经恢复,便问:“你这是……遇到什么了?”
周明摆摆手,示意他听自己说。
“我上回去的时候,进门走了七步半就碰到后墙了。”他道,“当时我正面是一幅李芝林的福禄图,我还上手摸了一下,应该是真品。”
“万恶的有钱人。”纪千山吐槽。
“你可把我也算进去了。”周明无辜的扬起下巴。
纪千山催他:“然后呢”
“但我今天去,走了八步半。”周明赶紧说道:“后墙没有烧塌,原来的墙角还留着,应该不是临时向后移的。”
“因此这书房原本有一个密室。”纪千山手指敲了敲桌面,缓缓道:“可就算是藏过东西,一场大火也该烧干净了。”
周明想到那场景,又条件反射地想吐,他看纪千山已经作势要出去了,便伸手拉住他,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说道:“我在书房发现了一截骨头。”
纪千山挑眉:“人骨?”
“大约是的。”周明皱眉道:“后墙上有手指抓挠的痕迹。”
密室里原来藏了一个人,尚不知起火时是死是活,但二人都已知晓,这场火不仅是为了消灭证据,更是为了毁尸灭迹。
周明晚上受的惊吓有点大,做梦做得一身冷汗,夜里风凉,第二天他就发起烧,面颊殷红,嘴唇干裂,额头也烫的吓人。纪千山也只好大早上就起来去药铺为他买药。
药铺的小学徒还睡眼朦胧,那医生胡子花白,也许是年龄大了睡眠少,反倒清醒的很。
清晨没什么人,老大夫见那学徒困成脖子撑不住脑袋的样子,也不生气,将他赶去一边,自己慢慢悠悠地抓了些麻黄、桂枝、甘草、杏仁等,一一称量好拿纸包起来,颤微微地递给纪千山,嘱咐道:“一包一次,一日两回。水盏半,煮八分,去掉药渣子,晾至温了就服下。要发微汗,小心避风。”
纪千山虽没自己动手熬过药,也看别人熬过,把细节都记下了。
他谢过大夫便出门,正巧撞上一个穿褐衣的小厮。
那小厮横他一眼,见他虽然年少,却俊眼修眉,眸正神清,气质不似常人,也不多敢说什么,只嘴里道了声晦气。
纪千山听见这话也不介意,多看一眼却认出这人来。之前他和周明假扮小厮混入荀府时,曾在后厨见过这个人。
纪千山虽然出了店门,却没走。靠在门边听屋里那学徒念到:“当归二钱,地黄四钱、芍药……”
这是补气安胎的方子。
纪千山从小就皮实,家里父母双亡,跟着一个眼花头昏的老仆过日子,整日里上树下河满山乱窜,极少生病。
他这辈子到现在一共就去过两次药铺,一回是今天给周明抓药,另一回是四年前,给周明他嫂子抓药。
当年周启娶了金陵房家的小姐房如琛,两人青梅竹马,房如琛亦是美貌动人,才华横溢,整个金陵城里要数女才子,房家女也算是此种佼佼者。奈何房如琛天生体虚,从小汤药不断,是个标标准准的药罐子。
“我觉得我大哥刚娶她那阵子,跟我讲话时候嘴里都是药味儿。”
周明曾和纪千山抱怨。
约莫一年光景,房如琛有了身孕,周启心疼妻子,连安胎药也是亲自买,从不假手下人。一日他有事实在脱不开身,便把这活交给周明,周明就拐带着纪千山一同去了药铺。
纪千山第一回去抓药,觉得新奇,因此记得十分清楚——那日二人抓的药,与今日荀府小厮所买的,恰好是同一个方子。
纪千山无端想到昨夜在荀府后厨看到的半蛊酸杏汤。
是谁怀孕了?会是郑萍萍吗?
周明生病时有点少爷脾气,嫌药苦难喝,就闭眼抿嘴,说什么也不喝,纪千山又去买了点杏圃蜜枣之类的,把药煎了哄周明喝下去,自己也出了一身汗。
他想晚上要不要再去一趟荀府,却忍不住想起在郑萍萍屋外边那一场短暂交锋。
纪千山觉得眼皮微微发凉,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捂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