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云片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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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千山那声“师父”是一时激动脱口而出，话音就仿佛砸在他脚面上，把少年自己都吓了一跳。
一时间空荡荡的荀府里只剩下同样空荡且乏味的风声。
陆淮然没有说话。
他觉得这么尴尬的场面之中，确实得有人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但每当他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楚华堂那种包含着万千无奈的眼神都会适时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想做江湖传奇，就要保持神秘。”
“什么叫保持……唔……”
楚华堂拿起一片云片糕，叠起来塞进小陆淮然的嘴里，堵住了接下来即将出口的问题。
个子小小的陆淮然穿着身白色绸衫，鸦鬓梳得一丝不苟，鼓着腮帮子还要保持正襟危坐，好不容易把嘴里的软糯微甜的糕点咽下去，还皱着眉喝了一杯茶。
楚华堂喜欢喝苦茶，但是喜欢喝苦茶的人不太多。
陆淮然就不喜欢，这杯茶喝得陆淮然三魂出窍。
等他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嘴巴清理干净，能再开口讲话时，却发现楚华堂已经不见了。
他思绪只放飞了一刹那，就听纪千山那厢掷地有声地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带着我，可我是一定要拜你为师的。”
纪千山方才确实是一时冲动，可后来回过神来，却觉得拜他为师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周明已经死了，周启不知去向，他不能就这么放手不管。可经历了荀府一事，纪千山发觉单凭自己去追踪雾山的线索十分困难。
陆淮然手腕微动，便将衣袖从纪千山手指缝里抽了出来。
他是不愿意带着纪千山的，不是因为他之前所说的危险。事实上陆淮然对于雾山的真相也是云里雾里，他并没有觉得自己保护不了一个少年，只是下意识想少点麻烦。
柔滑的布料从指尖抽离，纪千山也不知脑子哪根弦搭错了，竟跟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陆淮然的手腕。
属于剑客的手腕却出乎意料的纤细而冰凉，只有常人一般在纪千山的指腹下轻轻地跳动的脉搏，提醒着他面前这个人胸腔里尚有热血似的。
这奇妙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眨眼，下一刻陆淮然便翻腕，手指拂过纪千山的脉门，似乎还抽空对纪千山笑了一下。
纪千山叫这人唇角似有若无的一勾晃到了眼，只觉得手上发麻，转瞬间就被干净利落地卸掉了腕骨。
陆淮然这一套动作看着行云流水的，却着实是少年时期行走江湖久了总遇人黑手，因此条件反射的自我保护罢了，此时看到少年咬着牙眼底发红的样子，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垂下眼睫，无意识的抿唇，只等着纪千山再开口求他，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就松口带着他去找周家兄弟的下落。
纪千山知道自己伸手去扣人脉门的这一下，算是犯了习武之人的大忌讳，又因为自己有求于陆淮然，被卸了手腕也不敢发作，飞身越过墙头，一时觉得又丢人又委屈。
真是奇怪了。纪千山搓了搓发热的脸颊，十分想不通。自己幼年父母双亡，金陵城街头巷尾混大的，要不是周明接济，现在起码也得是丐帮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什么人没见过，什么委屈没受过，怎么这时候在陆淮然的面前，脸皮竟无端地薄了几层似的。
陆淮然没想到他看着上刀山下火海十二万分的决心，这就放弃了，半晌只叹了口气。
荀府出事的这一晚，他叹了很多气。
也许是因为太多事让他想不通，也许是因为太多事，想通了却还不如不懂。
陆淮然听到一阵琐碎的脚步声，他转身看到一个鹅黄衣衫葱绿裤子的侍女抱着包袱，鬓发微微散乱，低着头匆匆向外走去。她走得很近了才看到陆淮然。女孩被吓了一跳，猛然停步，鬓间白色的珠钗几乎要滑落。
她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又看陆淮然似乎没在看她，就悄悄地挪动步子，快步离开了。
府里的丫鬟小厮也逃的逃、散的散，每扇门都大开着，值钱又便携的物件都被搬空了。
陆淮然在一阵兵荒马乱中局外人一般，施施然走出荀府，突然听见有人喊他。
“陆大侠！”
陆淮然停住脚步。
“师父！”
纪千山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脆与坚定，还有似乎眨眼就恢复了的活力。
陆淮然没有回头，他仗着没人看见，十分不世外高人的挑了挑眉。
“我不能做你师父。”他说。
纪千山听起来毫无气馁，他不在意道：“您不做我师父，我做您徒弟也行啊！”
陆淮然这才回头看着自己的“台阶”，看着像是一块未经风霜蚀刻的顽石，内里却是一棵挺拔翠绿的竹子，风雨不侵，宁弯不折，折而不断，偃而犹起。
（第一卷荀府疑云完）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云片糕
